周夫子自嘲一笑:“我不過一個窮秀才,等你考上了秀才,你我兩人平起平坐,我如何能教得了你?不過是誤人子弟罷了。”


    王學洲還是第一次在夫子的臉上看到如此陰鬱的神色。


    “夫子此言差矣!您是學生的開蒙恩師,沒有您的教導學生不可能有今日之果,學生考上了秀才也隻能說明是您教的好,將來不管學生走到怎樣的高度,都有您的教導之恩,何來的平起平坐,您又怎麽是誤人子弟呢?”


    “更何況,學生覺得您滿腹經綸,隻有秀才功名隻是您沒繼續考的緣故,並不是您自身學問不夠,請夫子不要再說此言,學生惶恐。”


    這話雖有幾分拍馬屁的意思,王學洲也是發自真心的覺得周夫子學問不一般。


    隻是可惜夫子右臉上有一道貫穿了整條眉毛的疤痕,怕是因此才不能繼續考試,止步於秀才。


    別說科舉考試考的隻是學問,實際上相貌體態也是有隱形要求的。


    曆來科舉取士除了學識之外,相貌也格外重要。


    容貌有缺之人,再怎麽才華橫溢也沒用……


    王學洲的話逗樂了周夫子,他身上的陰鬱之色頓消,“沒想到我這學生學問不錯,嘴皮子也不輸學問。”


    王學洲滿臉真誠:“學生隻是陳述事實。”


    周夫子搖頭失笑:“或許,你這樣的人以後才吃的開,去吧!”


    王學洲將夫子的書房上下打掃了一遍,才抱著兩本書離開了書房。


    吳懷看看周夫子,又看看王學洲的背影,“公子,這小公子是真的不錯,您真的不考慮···”


    “多嘴!”


    沒等他說完周明禮就斥了一聲。


    吳懷立馬閉嘴。


    周明禮想了想對著吳懷說道:“他帶來的那個斧頭,你沒事就教他一些拳腳功夫,別讓他耽誤了學生的學習。”


    吳懷無語望天。


    “是!”


    公子這愛裝又嘴硬的毛病什麽時候能好呢?


    明明就攔著他不讓打掃書房,不就是為了看人家小公子是不是還像往常一樣打掃嗎?


    現在又替人家操心瑣事,還不讓他說。


    就嘴硬吧!


    “小吳啊,晚上去買兩塊肉,這段時間幾個學生也累了,給他們補補。”


    周明禮喝完一盞茶丟下話,邁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


    ····


    吳懷和斧頭說了教他練拳腳的事情,斧頭眼睛驟然發亮:“學完我能一打十麽?”


    吳懷噎了一下。


    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廝加護衛啊,又不是什麽武林高手···


    不過為了不丟麵子,他雙手背後,眼神悠長,一臉高手風範:“你這樣的,我一打十沒問題。”


    “行!我學!”


    斧頭覺得能打十個孩子,也總能打得過兩個成年人吧?


    ······


    王學洲帶著兩本書踏進學堂裏,就看到呂大勝彈起來張開雙臂奔向他:“好兄弟,快給我沾沾你的喜氣!讓我下次也考個案首迴來!”


    還沒等他來個深情的擁抱,王學洲精準的按住他滿是肥肉的臉:“都是兄弟,你就別惡心我了。”


    哪想到呂大勝順勢抓起他的雙手,陶醉的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啊~~這就是府案首的手嗎?聞起來都和別人不一樣~”


    “哇哇哇,呂大勝你走開,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鄭光遠和夏千裏嗚哇亂叫著衝過來搶手,王學洲含笑看著他們,接起了呂大勝的話:“我這手是不一樣,大概是因為我剛擦完屁股沒洗手吧。”


    “噦~~~你好惡心!”


    三人一哄而散,趙行和齊顯哈哈大笑。


    傳達了周夫子的話之後,趙行和齊顯兩人頭皮一緊,剛放鬆下來的心神又重新繃緊,投入到了緊張的學習生涯。


    王學洲率先看了一下《九章算術注疏》,裏麵的內容包括了:方田、衰分、盈不足、約分術等等數學運算方式。


    翻譯過來也就是上輩子學過的幾何、代數、三角函數和勾股定理等等。


    看完之後他迅速給自己製定了學習計劃。


    這幾個月他要以《大乾律例》為主,四書五經為輔,數學隻需要多刷題鞏固一下就行。


    確定了接下來的學習目標,王學洲就專心的跟著周夫子學習。


    “時間緊張,我先把《大乾律例》粗淺的給你們講一遍,你們課下自己跟著《乾律注疏》來理解,遇到什麽不懂的再來問我····”


    聽著周夫子講課的內容,趙行和齊顯打起精神認真的聽講。


    王學洲廢寢忘食,日常在課堂上聽完,課下還要背律條。


    等晚上散學之後,就捧著白日裏記下來的不懂的地方去找周夫子解答。


    趙行和齊顯兩人覺得自己頭上仿佛懸著一把刀,一時半刻都不敢放鬆。


    連帶著呂大勝、鄭光遠和夏千裏三個沒有過府試的人,在這樣的學習氛圍中,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王學洲把學堂裏的同窗卷的欲生欲死的時候,邱掌櫃突然找上門來了。


    王學洲急匆匆的放下書趕到門口,就看到了正有些忐忑的邱掌櫃。


    “您今日過來這是……?”


    “不知公子可有時間?我想請公子吃頓飯。”


    王學洲有些歉意的看了邱掌櫃一眼:“實不相瞞,我們馬上就要院試了,時間緊促夫子抓的也緊,能抽出一會兒時間出來已經是難得了···”


    邱掌櫃自然是聽出了話中未盡之意,想到院試是頭等大事,他自然不敢強求。


    他從懷中掏出一份書信遞過來:“這是我們公子從東川縣快馬加鞭給公子送來的信件。”


    王學洲神色平靜的接過:“還有事嗎?”


    邱掌櫃臉色尷尬的解釋:“是這樣的,公子寫的話本反響一直很好,之前府城書鋪的東家路過白山縣時,在咱們酒樓裏聽過幾段,覺得不錯就找我們東家商量印刷話本之事。”


    說完他悄悄睨了一眼王學洲的臉色,看他沒什麽反應心立即涼了大半,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


    “我們東家想著這是好事,說不定您能就此揚名,就同意了此事,結果···嗐!都怪我年老易忘,忘記把這事告知了!”


    “看我這事辦的!直到這兩日東家問起此事,我才想起忘記給您分紅了,這就趕緊給您送過來,還請原諒則個。”


    邱掌櫃滿臉歉意心底發虛,微微彎腰將手中的紅包往前遞了些許。


    他已經確定王學洲知道了此事,就是猜不透他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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