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煊早在之前,便已經預料過最壞的情況,因此他潛伏在京畿附近的兵馬,俱是身經百戰的勇悍將士,不說以一敵十,但最起碼自保是沒問題的。


    藏匿下七萬人已經很不容易了,若增多,恐怕暴露的風險便會大增。


    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情況,他便領顧雲錦母子退守一處,等後續援軍趕到,再行決斷。


    他抬起眼簾,靜靜盯著前頭,等待結果。


    前麵情況卻不怎麽好,老禦醫剛把三指搭在建德帝脈門片刻,麵上欣喜神色已再不見,頃刻便灰暗下來了。


    老禦醫頹然鬆了手,又仔細替皇帝檢查一番。


    建德帝眼睛盡力瞪大,身軀卻渾然不動,老禦醫立即便發現了他的不妥。


    「陛下,陛下。」老禦醫低聲喚道。


    建德帝想應聲,可惜有心無力,他又急又怒,卻隻能使勁眨了眨眼睛。


    老禦醫心下沉沉,皇帝這是中風後的症狀了,若是能好好養著,日後或許能好些,隻是現在問題是,皇帝脈象明顯已是強弩之末,他再也沒有機會好起來了。


    老禦醫這般臉色,背後的皇子朝臣們不見,但旁邊的禦醫太醫們卻看得一清二楚,他們心驚膽戰,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輪流給皇帝診脈檢查。


    本來,禦醫太醫們診過脈後,就該聚在一起討論出具體的救治方案了,隻可惜他們如今對視一眼,卻齊齊閉口不言。


    太子作為皇長子,剛才被趙文煊搶先一步,如今見狀立即問道:「父皇病情如何?你們還不細細道來。」


    這邊的騷動早停下來了,能站在裏麵的人,都不是簡單角色,太醫們的不妥,他們很快便察覺了,氣氛立即凝重,諸人一瞬不瞬盯著太醫們。


    一群禦醫太醫對視一眼,齊齊將目光投向老禦醫,畢竟他醫術最高,又是禦醫之首。


    內殿落針可聞,緊張得仿若能讓人窒息一般,老禦醫戰戰兢兢出列,佝僂著身子拱手,道:「陛下口不能言,身軀不能動,據脈象而言,恐怕……」


    老禦醫一咬牙,道:「……恐怕就在今日。」建德帝這脈象,藥石無靈,鐵定挺不到天黑。


    偌大的寢殿一片死寂,片刻後,爆發出一聲悲鳴,張貴妃淚如雨下,「不,不可能的,不會這樣的。」


    她轉身撲向龍榻,雙膝著地跪在榻前,緊緊握住建德帝的手,哀泣道:「陛下,陛下!」


    建德帝神智其實一直是清醒的,聽力也沒問題,方才所發生的一切,老禦醫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清楚明白。


    九五之尊,坐擁天下,卻逃不出一個死字。


    建德帝不甘,怨憤,可惜他全無辦法,甚至連一個小指頭也無法動彈半分。


    不過,皇帝到底是皇帝,一瞬間的激動過後,他很快便迴歸到現實狀態。


    皇位繼承人,還沒有最終確定。


    相同的想法,其實閣臣們也有,老首輔楊鶴年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道:「微臣鬥膽,請陛下留下旨意。」


    太子是有的,但大家都明白,建德帝不屬意太子,太子也基本無望帝位了,他鬥不過兩個弟弟的,即便能被稱兩天陛下,估計也很快會被拉下來。


    建德帝的難處,楊鶴年也很清楚,他話罷,便看向老禦醫,詢問道:「不是可有方法,讓陛下留下隻言片語?」


    老禦醫躊躇片刻,硬著頭皮道:「微臣暫且一試。」


    他那套金針絕活,或許有些許效果,但恐怕會將建德帝僅存的陽壽再損耗些許,現在已沒辦法了,他猶豫片刻,隻能用了。


    老禦醫當即取了金針,給建德帝頭上身上紮了數十支金針,又命人熬了釅釅的獨參湯,撬開皇帝牙關給他灌下去。


    人事已經盡了,老禦醫退到一邊,不再多說一句,麵前將有一個皇子會是他的新主,他還想撿迴這把老骨頭。


    諸人緊張關注龍榻上的動靜,屏息以待。


    建德帝喉頭咯咯幾聲低響,可惜依舊無法成言,他使勁掙紮著,可惜四肢如同灌滿了鉛水,紋絲不動。


    良久,他額頭有汗水滑下,依舊徒勞無功。


    建德帝唿吸急促,他眼珠子還能動,掃過麵帶驚惶的太子,視線頃刻即離,太子已不成氣候了,不過徒居東宮罷了。


    他又掃了後麵的秦王、越王一眼,即便他無隻言片語留下,帝位最終必會落在其中一人手上。


    建德帝的目光停留在越王身上,須臾,還是移開了。


    他闔上雙目,如此,便罷了。


    張貴妃低低的哀泣就在耳邊,建德帝睜開眼,看向她,秦王越王都是有能力者,雖然京城會經曆一番動蕩,但最終會平息,他對祖宗傳下的江山,其實並不擔憂。


    放下朝堂之事後,他唯一牽掛的,隻有麵前淚水漣漣的憔悴女子。


    若是秦王勝了,恐怕她的日子會極不好過。


    雖曾約定,生同衾,死同穴,他若崩了,她便殉葬隨行,黃泉路上再攜手前行,但真到了這一天,建德帝怎舍得讓她英年殉葬。


    張貴妃不過四十出頭,比建德帝足足小了二十歲。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他渾濁的眼眸中,有不舍,有眷戀,更多的是擔憂。


    張貴妃與建德帝是真心相愛,他雖口不能言,但眸中之意,她一眼便懂。


    她抹了臉上淚水,勉強止了眼淚,揚唇微笑道:「你莫要擔心我,我們不是說好要在一起嗎?」


    建德帝聞言,心下急切,可惜他隻能拚命眨眼睛。


    張貴妃鬆開一隻手,從頸間扯出一條赤金鏈子,鏈子下麵是一個花骨朵狀吊墜,她手指輕動,花骨朵竟被打了開來。


    花骨朵裏麵竟藏了一刻褐色的藥丸子,張貴妃將其撚起,直接放進嘴裏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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