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中央的白熾燈將走廊的空間一分為二,秦九和費啟夏一左一右站立,中間似乎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秦九與費啟夏隔著一條走廊對望,許久,秦九才說道:“隻是很久沒見到你,想找找你,關心一下你而已。”


    費啟夏聞言,主動邁出腳步與秦九靠近,他擅自跨越鴻溝,入侵了屬於秦九的這片空間。


    “巧了,我也在找你。”費啟夏在慘白色的燈光下,一張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上露出了貪婪的詭譎,宛如在暗夜裏渴望鮮血而不擇手段的吸血鬼。


    秦九下意識後退一步,企圖用藏身於黑暗以躲避即將降臨的禍端。


    她問“你有什麽事?”


    費啟夏聞言,一改方才的可怖麵貌,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像是她最敬愛、最慈祥的叔叔。


    “我想找你要點東西。”


    “什麽?”


    “血液樣本。”費啟夏直白地道出自己的意圖。


    雖然是在商量,但秦九卻從他的話裏感受到了不可違抗的意味。


    秦九皺了皺眉,問:“你要多少?”


    費啟夏伸出五隻手指,道:“不多,500毫升就夠了。”


    秦九就此陷入了沉默,這個數量雖然超出了正常人類一次可以達到的取血量上限,但對秦九來說並不是一個不可以接受的範圍。


    這點出血量給她大概十分鍾就能再生完畢,隻是……


    他要來做什麽?


    “我可以問一下用途嗎?”


    費啟夏似乎猜到秦九會對此有所疑惑,他雙手插兜,解釋道:“做一下基因提純,你知道的,你可是第一個成功的例子,很有研究價值。”


    他頓了頓,突然笑了笑,道:“如果你不是洛克夫的女兒,估計早已經被我們大卸八塊,裏裏外外研究了個透徹。”


    麵對他毫不掩飾的言論,秦九顯得尤為平靜。


    她對費啟夏的話毫不懷疑,以費啟夏他們對實驗的瘋狂程度來說,這點道德淪陷根本不值一提。


    秦九沒有拒絕,或者說,她暫時沒有可以拒絕的能力。


    她有預感,費啟夏這是在先禮後兵。他眼底的貪婪和渴望不會讓他放棄這個想法,如果自己拒絕他的提議,不排除費啟夏會采取強製措施。


    她隻能同意。


    秦九原本以為費啟夏對實驗如此上心,一定很著急需要她的血液。但這次他居然隻是讓秦九迴去等通知,需要取樣之前會和她約定好時間。


    秦九發現,當她答應費啟夏的那一刻起,原本壓抑的氣氛漸漸散去,麵前的費啟夏又變迴了她那個“和藹可親”的叔叔。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的選擇。


    就在秦九即將離開之際,費啟夏突然叫住她。


    “等等,先別走,給你點東西。”


    他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瓶小小的針劑,丟到秦九的手上。


    秦九接過那瓶小小的針劑,裏麵的液體透明無色,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這是……?”


    “異形獸毒素彈的解藥。”他在秦九疑惑的目光中緩緩說道:“外麵實驗室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完全消除異形獸毒素彈對異形獸的損傷還有副作用。注射過後,一周之內有效。”


    秦九一聽,看向手裏的針劑時已經不能保持平靜。


    她曾受到異形獸毒素彈的傷害,自然知道那東西對她來說有多致命。


    如果她的身份在外麵暴露了,對方希望置她於死地,隻要一顆小小的毒素彈即可。


    現在費啟夏給她的這枚針劑無疑是給了她一次免死的機會!


    也是給了整個基地裏的實驗員隱藏自己身份的機會。


    見她陷入沉默,費啟夏說:“放心吧,這是最新的成果,還沒上報,聯邦現在還不知道。”


    這是基地的合法研究項目,擁有聯邦的經費支持。


    結果沒上報之前,這瓶針劑對她的作用是巨大的。


    秦九默默收好針劑:“謝謝。”


    費啟夏揮手與她告別,秦九在費啟夏的注視下離開了實驗樓。


    費啟夏站在實驗樓的走廊裏,白熾燈慘白的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顯得孤獨又可怖。


    助理默默上前兩步,並排站在費啟夏的身邊。


    “幸好她同意了,我確實不太想傷害我的好侄女。”


    他輕笑著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子,原本隻有助理和他影子的地麵上突然多出三道投影。


    兩個人,一隻戰獸。


    “暗影,走吧。”費啟夏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開,貼在管道上蠕動的暗影跟隨他的步伐爬行。


    身後跟著的三個人和費啟夏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與其說是和費啟夏保持安全距離,倒不如說是和他頭頂上的暗影保持安全距離。


    幾人沒入走廊盡頭的黑暗之中,如同憑空消失一般,整棟大樓恢複死寂。


    *


    秦九思前想後,決定在出發之前先把這枚針劑用了。


    畢竟這次前往的是龍潭虎穴,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而她需要給自己一些小小的保障。


    一周的有效期,對她來說足夠了。


    星期一的早上,中天星萬裏無雲,陽光明媚。太陽的光輝照耀大地,地麵溫度慢慢迴升。


    同時也溫暖了手腳有些冰涼的秦九。


    針劑不是完全沒有副作用,她自從注射以後,四肢冰涼,幾欲失溫。


    幸好在半夜活動的瀟灑感受到她的不對勁,在櫃子裏將最大的兩張被子揪出來給她蓋上,她這才緩了過來。


    她幾乎以為費啟夏一開始就打著要將她弄死的念頭把這瓶針劑交給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寒冷的感覺也在逐漸消失,身體正在慢慢恢複正常。她這才打消了自己的疑惑。


    “一會兒你跟著實習生進去,我在裏麵員工通道等你。”


    田慶和她一樣穿著便服,融入一眾正在通勤的人群中。


    畢竟他們工作性質的問題,在外時盡量不要帶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的物件以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至於這個麻煩嘛……


    當然是被普通戰獸迷們團團圍住而導致上班遲到咯!


    田慶年輕時吃過一次虧,看著工資條上的曠工扣費,整個人都不好了。


    秦九點了點頭,順著田慶手指的方向走去。


    果然,在實習生通道裏沒有任何阻攔,她很快混進了實習生的隊伍裏進入。


    就當她即將到達內部,正想要鬆一口氣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咦?你好像有點麵生,你是誰啊?”


    秦九聞言,暗道不好,但她沒有停下腳步,無視對方的叫喚。


    她要完全融入隊伍之中,自然不可能對如此有針對性的話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反應。


    可對方似乎並不罷休,她幾步上前攔在秦九的身前,臉上充滿好奇地看著秦九。


    對方是個和自己年紀相差不遠的女孩,她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惡意。


    秦九被迫停下與她對視,但秦九的眼底並未顯現出慌張,反倒是充滿了疑惑。


    她先發製人,問:“你有什麽事嗎?”


    “嗯……也沒什麽,就是我覺得你有點麵生。”


    就在秦九心裏警報已經拉升到極致,正在預想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之時,對方突然問:“你是今天新加入的實習生嗎?”


    秦九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她眨了眨眼,順著對方的話平靜地迴答道:“是。”


    女孩聞言,臉上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真的呀!我就說你怎麽看著眼生!你好呀,我叫紫箐,也是實習生!”


    秦九伸出手和她交握,眼前的女孩叨叨不休:“我認識這裏的所有實習生,看你眼生才叫住你。你果然是新人,太好了我們又多一個朋友了!你叫什麽名字啊?”


    秦九被她這強大的社交能力所折服,她勉強笑了笑,迴應:“哦,我……我叫洛小玖。”


    紫箐笑嘻嘻地挽住秦九的手臂,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她一邊走一邊說:“小玖你好!如果你在這裏有什麽不懂的可以隨時問我!你看前麵走著的那個高個子是我們這裏的隊長,他……”


    “咳咳!”


    一聲突兀的咳嗽聲傳入二人耳朵裏,她們齊齊轉頭向一旁的通道裏看去。在那正站著一個戰獸管理中心的正式員工,他皺著眉頭看向二人:“上班時間,你們還在閑聊什麽?”


    紫箐立刻鬆開秦九,向男人微微鞠躬,說道:“對不起田導,我們立刻就走。”


    說完,她扯住秦九的手臂想將她快速帶走。


    可她還沒走出一步,就聽男人說道:“紫箐你迴那邊去,洛小玖今天跟我。”


    紫箐連忙點點頭,旋即給秦九拋去一個抱歉的眼神,腳底抹油般溜走了。


    秦九望著紫箐離開的背影,她似被洪水猛獸追擊,不敢有半點遲疑。


    秦九收迴的視線再次落在田慶的身上。


    田慶一改常態,頗有不怒而威的姿態。


    這是秦九從未見過的模樣,她甚至很難將眼前的田慶和那個見到流星就哭唧唧的男人畫上等號。


    等實習生全部消失在走廊盡頭,田慶這才露出一個笑容向秦九招了招手。


    秦九見他變臉賊快,有點恍惚地朝他靠近。


    “走吧,我帶你去換實習生的衣服。”


    秦九點點頭,和田慶一同離開。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二人直奔閃電和白雪的住所。


    田慶一邊走一邊說:“放心吧,今天的攝像‘壞’了。你等下做什麽都不會被記錄下來。”


    秦九愣了愣,小聲問:“這麽做不會引人懷疑嗎?”


    田慶卻顯得尤為淡定,他說:“不會,反正戰獸管理中心的設備偶爾就會壞一下。”


    “為什麽?”


    “你以為裏麵的戰獸都是吃素的呢?它們不喜歡被人監視,偶爾就會弄壞這裏的設備了,習慣就好。”


    秦九:“……”


    秦九:“那你們就沒想過將攝像頭保護起來?”


    田慶:“當然有想過,如果遇到a級以上特別聰明的戰獸,你猜猜有用不?”


    秦九想了想,讚同地點了點頭。


    除非它們本身願意或者不在乎,不然以它們的狡猾程度,確實會找到獨屬於它們的方法將其破壞。


    所以如果隻是用了些小小的方法關閉一小會兒攝像頭,根本不會招人懷疑。


    田慶和她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行動,突然從走廊盡頭傳來一聲鷹鳴讓二人同時一愣。


    田慶皺了皺眉頭,立刻推著秦九往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秦九見田慶著急的模樣,她不禁好奇道:“怎麽了?”


    “是金丞的戰獸!它又來了,不能被它發現你……”


    秦九聞言,腳下動作慢了下來。


    “是那隻叫颶風的金風鷹嗎?”


    “對!”田慶不明白秦九還在猶豫些什麽,催促道:“快點,不然它有可能迴去通風報信,那我們可就……”


    鷹鳴聲似乎越來越近了,就像對方有定位追蹤,直直向著二人的方向而來。


    “完了,快!”田慶將門打開,一把將秦九推了進去。


    但他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颶風對他的所有動作一覽無遺。


    在田慶剛剛把門關上的時刻,颶風已經飛到了門邊。


    田慶心率驟升,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擊打在他的耳膜之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和心髒的跳動聲混雜在一起。


    “颶風你在這幹嘛?”


    颶風卻像聽不到他說話似的,一直盯著房門。


    它突然上前,用尖銳的鷹喙用力敲擊房門。


    “咚!咚!咚!”


    這一聲聲敲門聲不像是敲在門上,而像是敲在田慶的心頭。


    那枚尖銳的鷹喙也不像是在啄門,而是在田慶的心頭啄出一個個窟窿,似要他失血般的,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顫抖著聲音,再次勸說:“颶風,裏麵沒有東西,你快迴去吧……”


    颶風迴頭瞪了他一眼,他剩下的話全被堵在喉嚨。


    他開始有些懊惱,為什麽忘記了颶風的存在。


    不,這也不可以怪他,畢竟颶風全憑自己的喜好自由進出,誰能想到它今天會一大早過來?


    這讓他們的計劃出現了難以控製的意外。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戰獸醫療中心的人就要來了。


    怎麽辦,怎麽辦……


    在他急得團團轉之時,大門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開鎖聲,原本緊閉的房門正緩緩打開一條黑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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