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逸皺起了眉頭。


    楊大海一家人的房子門口的雪地上,錯綜複雜著許許多多的腳印,而腳印的盡頭直指房子的內部。


    從外邊來看,這座房子倒是沒什麽異樣。


    不過門口的腳印已經足以證明楊大海一家今天迎來了一群新的客人。


    連逸翻上屋頂,從壁爐的煙囪之中抽出被自己藏匿的無極刀——他在外麵藏著一個武器,就是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


    煙灰並未遮掩無極刀原本的鋒芒,連逸將其持在手中,翻身迴到地麵。


    楊大海的家中有兩個地窖。


    一個用來存酒,而另一個則堆滿著各種各樣的物資。


    而據連逸所知——酒窖和菜窖互通,菜窖可以從房子的內部直接前往,而楊大海與黎正秋去取酒的時候,往往是擔心被陳虹看到嘮叨而兩人從屋外的入口直接前往酒窖。


    而房外酒窖的入口,連逸很清楚的知道它在什麽位置。


    早在第一天連逸等人到達這裏的時候,連逸就已經摸清了房子的整體結構與周圍環境,而地窖這種常常起到出乎人意料的秘密措施,連逸自然要格外注意。


    在地窖的附近,連逸曾做了一些陷阱,防止有不懷好意的人想要打房子的主意的時候可以被提前發現。


    陷阱處有一些血跡——這就證明連逸的小陷阱起到了作用,這群人果真沒有看到地窖的位置,地上的血跡曾迴旋迴到了之前的路上。


    在確定了來者不善後,連逸毫不猶豫地拉開了酒窖外邊的門,閃身進入其中。


    酒窖很黑,楊大海沒有在酒窖之中接電線安裝電燈,連逸用了一小段時間適應黑暗。


    酒窖之中酒香四溢,香醇有餘,這都是楊大海的寶藏,毫不誇張地說,這於末世之中而言足以稱得上一整座寶庫。


    忽然,連逸的眼神變得有些犀利,他側身躲在視野盲區,手中的無極刀在黑暗之中齜出獠牙。


    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連逸的視野內。


    隨著菜窖與酒窖之間相隔的小木棧門被打開,菜窖之中醃製酸菜的濃烈味道與酒香混合在一起,即便如此,連逸還是從這濃烈的味道之中捕捉到了讓他不得不在意的味道。


    血腥味。


    雖然不是很濃烈,但是卻讓連逸不得不在意。


    很快,那個小個子的身影就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他似乎是來取酒的,在琳琅滿目的酒壇酒罐之中迷失,絲毫沒有注意到連逸的身影。


    他身後的黑暗愈發濃重,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自己便被這黑暗吞噬,他雙目之中滿是驚恐,他想大叫,可惜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張著大嘴狼狽的掙紮。


    連逸用自己結實的小臂鎖住了他的喉嚨,另一隻手陡然發力,毫不留情地掰斷了他的脖子。


    那男人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哪怕屍體倒下去都是綿軟無力。


    連逸注意到這瘦小的男人赤著上身——這樣的季節膽敢這個造型,不是瘋子就是精神病,連逸用無極刀無情地戳碎了他的心髒,防止他起死迴生再成為那令人生厭的喪屍。


    連逸繼續向前,穿過酒窖;那濃醇的酒香味也變成了醃製酸菜的濃烈氣味。


    轉而,連逸也聽到了聲響。


    是一群人飲酒作樂的聲響。


    連逸怔了一下,迴想楊大海的為人,也不是沒有一批新人來家中飲酒作樂的可能性,而自己不由分說的就把他們的夥伴之一送上了西天,這讓人難以接受。


    可是末世已經過去了如此之久,曾連逸還會一天天數著日子,自從在浣琴城自己重傷昏迷後連逸也沒得去算了,隻是記著滿樹梢的綠葉變成了黃色,最後又紛紛落下,至今更是滿樹斑白。


    這樣長的日子裏,讓人早已習慣了災變後的生活,連逸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那種冷血無情殺伐果斷的人。


    連逸堅信著在末世之中作為人類不能丟掉人性,否則就與野獸無異。


    而此時的連逸,又與那殘暴野獸有何異?


    所以連逸怔了一下,不過他很快的調整了過來。


    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沒有迴溯時空的能力,一切都終要去麵對。


    連逸距離那把酒言歡的歡快聲音越來越近,他輕輕的將通向房子內部的地窖的門推開一點點的小縫隙。


    陳虹一如既往的在房間忙活著,她的背影就如萬千家庭中平凡而偉大的妻子、母親一模一樣,


    果真是連逸多心了嗎?


    連逸的眼神迷離了一下,隨後他將地窖的門又推開的大了一些,飯廳裏大部分的畫麵都可以被他盡收眼底了,飯桌四周圍著一大圈正在飲酒作樂的人們,他們粗獷而又野蠻,時而捧腹大笑,全都赤裸著上身,好不快活。、


    很快,連逸看到了楊大海。


    隻不過,楊大海是在飯桌上。


    沒錯,楊大海在飯桌上,臉上還是一副錯愕的神情,隻有一個腦袋,被端端正正的擺在飯桌之上。


    陳虹渾身抖若篩糠,周圍的這群赤膊的野蠻人使用粗鄙的語言對陳虹,更有甚者用巴掌狠狠地招唿在她的屁股上。


    “撲通。”


    巨大的壓力最終是擊垮了陳虹,陳虹癱跪在地上,滿臉的淚水,“恐懼”兩個字似乎是被鐫刻在了她的臉上。


    “娘們,快點做菜,沒看到盤子裏不剩什麽東西了嗎!”


    一個野蠻人無情地一腳踹在陳虹的身上,陳虹隻能癱在地上無聲的哭喊,而這群野蠻人似乎在這已經呆了好一陣子了,看沒什麽吃的了,而酒也基本上喝完,覺得盡興已致,是時候離開了。


    “這個房子真不錯,我們迴去告訴老大。老大一定會賞我們的!”其中一個野蠻人意猶未盡地對身邊的同伴說道。


    “未必,老大他越原始的東西才越喜歡。”另一個人迴複到,用尖刀的刀尖處剔自己的牙齒,不僅如此,他還將麵前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轉了過來。


    那正是楊又寧的腦袋,他與父親不一樣,他的臉上是一種恐懼與憤怒並存的複雜情緒。


    “這個女人怎麽辦?也送去給老大嗎?”


    一個野蠻人拽著陳虹的腦袋,把她硬生生地拖到飯桌前。


    “算了,太老了,送她跟家人團聚吧。”


    野蠻人毫無人性地將楊又寧的腦袋和楊大海的腦袋擺在陳虹的麵前。


    陳虹驚恐地哀嚎著,閉著眼睛,將頭轉向一邊,可是卻未能如意,其中一名野蠻人控住了她的腦袋,扒開她的眼睛,讓她盯著自己死去的丈夫和兒子的頭顱,陳虹不得已發出慘叫,這讓他們似乎很享受。


    “別急,馬上就讓你們一家人團聚……哦對了,還有個小姑娘……”


    野蠻人趴在陳虹的耳邊輕輕耳語道:


    “你的女兒會被我們老大好好的養育成人的哦!”


    陳虹幾乎是要暈厥了過去。


    “去看看阿坤那小子幹什麽去了,讓他隨便拿幾壇就行了, 我們該迴去了。”野蠻人對著身邊的同伴說道。


    隨後,尖刀被架在了陳虹的脖子上,隨時準備將陳虹的腦袋割下來,與楊大海、楊又寧的擺放在一起。


    霎時間,一聲巨響在房中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全都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他們全都看見了自己的一名同伴的身體騰空飛起,狠狠地砸到了天花板上。


    而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一柄寒芒乍現的鋼刀刺穿空氣,直直貫穿了手持尖刀想要殺害陳虹的男人,隨即,陳虹看到了那個足以讓其安心的身影。


    連逸飛身而出,狠狠的一拳砸了過去,這一拳可以說是連逸飽含怒火的一記重拳,直接將其中一名野蠻人當場打死。


    連逸將無極刀重新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噴湧出來,而這漫天的血珠在空中又被混合成線。


    本溫馨的小屋頓時變成一副人間煉獄的慘烈模樣。


    連逸下手其狠無比,毫不留情亦毫不猶豫,甚至連逸從血肉橫飛之中體味到一絲快感。


    最後一名殺害楊大海父子的暴徒就是觸發外麵陷阱的那個人,在他的腿部,還有著粗糙包紮的傷口。


    他跌坐在牆邊,滿臉大寫的恐懼。


    嗬,真是諷刺。


    原來這種人渣也知道恐懼的滋味。


    連逸手持無極刀,宛如殺神,一步步逼近這個男人。


    “連逸,先別殺他!”陳虹撕心裂肺的大叫道。


    “噌!”


    刀鋒霎時停在了男人的脖頸前。


    而那男人仿佛已被死神親吻,下體更是濕了一片。


    為什麽?


    為什麽阻止自己?


    為什麽陳虹要阻止她殺掉這群殺害她丈夫兒子的禽獸?


    “他們抓走了小荷和小小!”陳虹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如果把他殺了就找不到她們了啊!!”


    “我我我我帶你們去營地!”那男人倒是個識時務的東西,連忙跪在地上給連逸一個又一個的磕頭。


    “不僅抓走了你們的女兒,我們老大還抓了許許多多來這片山林的女人和孩子。”男人一邊磕頭一邊求饒,讓連逸感覺很惡心。“我帶你去,營地很隱蔽,你殺了我得找好長時間,饒我一命,我現在就帶你們去1”


    連逸身上的煞氣依舊未減半分,不過他還是將無極刀放下。


    “感謝你,大恩人,感謝你!”男人砰砰的朝著地上磕著頭,額頭都磕出了血漬。


    “你要是膽敢耍小心思,我保證會讓你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連逸一腳踩在男人的後腦勺上威脅道。


    “不敢不敢,絕對不敢。”男人蜷縮在地上就好像一條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野狗。


    連逸揭下餐桌桌布,將楊又寧和楊大海的腦袋蓋住,輕輕扶起陳虹,讓她靠在牆上。


    “老黎呢?黎正秋去哪了?”


    連逸問向陳虹。


    這幾個貨色,不應當是黎正秋的對手。


    “他自己找準機會第一時間就跑掉了。”陳虹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似乎是被一口氣吊著,隨時都有昏過去的風險。


    “我們快去救小小和楊又荷,晚了她們就……她們就……”


    陳虹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嚐試了幾次,卻都是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最後陳虹沒有了一點力氣,趴在地上絕望地嗚嗚哭著。


    “我會去把孩子們救迴來。”連逸承諾道,他將陳虹扶在牆邊。“放心,我一定會把孩子們救迴來。”


    連逸雖然是麵無表情,不過他的心中怒火已經攀升到了一個臨界值。


    他沒想到黎正秋這個老混蛋能拋下其他人自己逃掉,和逃兵又有何異!


    在浣琴城的患難與共,讓連逸一直以為黎正秋不過就是一個喜歡抽煙喝酒,嘴又硬又賤的老頭而已,雖然很招人討厭,但很可靠,值得信任,是個不折不扣的上個世紀產的純爺們。


    可是好像自從離開了浣琴城以來,老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明睜著眼的擺爛,整日不是喝酒就是在無所事事,連逸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甚至現在煙都不抽了,好像被什麽鬼東西奪舍了一樣。


    連逸看了一眼地上的楊又寧和楊大海的屍體,他將一隻手搭在陳虹的身邊,緩緩開口道:


    “用不用我幫你……清理一下。”


    陳虹搖了搖頭,她緊緊地抓著連逸的手:


    “去把孩子們救迴來,這些東西已經發瘋了,孩子們落到他們的手裏時間越長越危險。”


    “放心,我不會放過這群混蛋的。”


    連逸說的是實話。


    如果有可能,有必要的話,連逸不介意把這群禽獸屠戮殆盡。


    餘小小一定要救,否則夏羽僑絕不會繼續跟他繼續向南進發,如果小小出了一丁點意外,恐怕就是夏羽僑命令連逸把這群混蛋全數幹掉,到時候即便是掘地三尺,連逸也要把這群混蛋的遺毒找出來。


    地上的那野狗一般的男人曾說他們的老大抓了不少女人和孩子,這想必也能解釋為什麽於俊宋竹的同伴們會失蹤那麽多,而且看這群野蠻強盜的做派,恐怕是男的多數都會被殺掉,而女人和孩子卻被集中了起來。


    這簡直就是浣琴城獵犬的做派!


    連逸眯起了眼。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浣琴城的城郊附屬小城,難道是有些人在模仿浣琴城的做派。


    事到如今也沒有時間去讓連逸去猜測事情的原委,眼下還是要先把孩子們救出來。


    可是要讓陳虹去處理這一切,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陳媽,你要堅強起來,楊又荷還需要你。”連逸也以夏羽僑稱唿陳虹的方式去喊她。“我很快迴來,這一切你可以等到我迴來在去收拾。”


    這恐怕是陳虹剛剛才體會到了末日的可怖與絕望。


    陳虹麵無血色的點了點頭,連逸覺著自己也不需要說太多了。


    房間裏被他整的盡是鮮血、內髒、屍體。


    這些要交給陳虹自己一個人去處理,實在是有些難為陳虹。


    陳虹抓緊了起身要離開的連逸的手。


    “答應我,照顧好小荷,好嗎。”


    連逸深知陳虹的痛苦,安撫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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