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綠心情當即大好,連連擊掌拍手,大笑不止,並趁著薛晴還未起身之前,大刺刺地從薛晴的背上跨騎上去。


    「嘻嘻……哈哈……孤有一隻小笨驢,笨驢名晴晴,有一天孤心血來潮,騎著它去上朝……」


    戲謔的古怪曲調迴繞在寢殿中,顯得異常諷刺,也格外清澈響亮。


    薛晴先是徹底傻住,迴過神,意會到自己竟然被又癡又傻的鳳梓騎在背上,可真的是又氣又惱。


    「你——你快下來!我不是馬!鳳梓,你再這樣胡鬧,表姊可真的要生氣了!快下來!」


    葉淺綠對這一聲聲斥嚷置若罔聞,甚至還扯扯嘴角,對著一臉氣急敗壞、完全失了端莊禮儀的薛晴做了一個滑稽鬼臉。


    就是要氣死你!既然瞧不起單純天真的鳳梓,那她索性就扮傻扮得更徹底,傻人有傻招,正好可以用來治一治這個愛裝模作樣的狐狸精!


    「孤當然知道晴晴不是馬兒。」銀鈴似的笑嗓依然未停歇,兩手揪起薛晴衣領當瞳繩的葉淺綠故意笑得更開懷,口吻故作傻乎乎的高聲道:「因為晴晴是笨驢,笨驢不管騎多久都不會變成馬兒。嘻嘻嘻……」


    聽見背上的人兒笑得似嘲似諷,薛晴當真是氣壞了。


    想她堂堂太師之女,生來便是嬌貴得很,如果不是因為鳳梓阻擋在前,這神女之位早該是她的。


    她貌美如花又機靈聰明,卻隻因為血統輸給了一個癡兒,怎麽想怎麽不甘願。


    心頭一恨,薛晴使出全身的力量挺直身子,把騎在背上的葉淺綠整個人抖開。


    「哎啊!」沒有絲毫防備的葉淺綠著實摔疼了,兩手揉著腰臀,皺苦了一張臉,嘴上還不忘嚷聲道:「你這隻大笨驢,居然把孤給摔疼了,孤要命人把你扒皮抽筋!」


    此言一出,薛晴勃然大怒的臉色忽然刷白,噪音也微顫。「你……你真是鳳梓?」


    鳳梓雖然有孩子心性,但是性情溫和乖巧,偶爾發發脾氣,也是一下就過去。


    別說是什麽命人扒皮抽筋,就是一句教訓別人的話,長年受到嚴謹宮規訓導的鳳梓都不太會說。


    那一日在桃花林中,見鳳梓硬是要爬到晏蒔青的背上,那張向來傻不楞登的臉蛋還對她露出了疑似示威的狡詐微笑,她當時雖心生疑竇,卻也未再深思。


    今日又遇上鳳梓這番不同以往的異舉,壓在她心上的那層懷疑又更深了。


    手還揉在腰上的葉淺綠沒察覺她的異狀,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似的,噘高了小嘴嬌蠻的道:「竟敢直唿孤的名諱?!來人啊,快把笨驢晴晴拖下去!孤以後隻騎馬,不騎笨得要命的蠢驢!」


    薛晴又是一驚,顧不上自己的舉動已是大大冒犯,拉起了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鳳梓,將臉湊近她仔細觀察。


    如月色一般皎柔的水膚,承襲鳳氏一脈的美麗容顏,那顆她從小看到大的朱砂痣依然還在眼角下方,要靠得非常近,才能看得清楚。


    薛晴發現是自己多心了,眼前之人確實是鳳梓不會錯,放眼四靈大地,恐怕甚難再找到如此傾國絕色。


    鳳梓雖是個癡兒,但是出落得靈秀逸美,與俊美如仙的晏蒔青並肩而立,就仿佛是一對熠熠生輝的璧人。


    每次她見著了兩人同進同出的親近畫麵,她就妒恨得緊,不過是個癡兒,憑什麽獨占俊美出色的晏蒔青!


    她時常在心中暗暗詛咒,希望這個老是大難不死的鳳氏最後血脈可以快點被除去。隻要鳳梓一死,她便能光明正大繼位神女的聖職,到那個時候,整個白鳳國就是他們薛家的天下。


    幻想著自己身披錦鳳華袍、頭戴鳳冠的景象,薛晴突然笑出了聲音,看著鳳梓傻裏傻氣的眼神,她一時沒將心底話藏好,低聲喃出。


    「鳳梓,十歲毒不死你,二十歲又讓你逃過死劫,就不知你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才肯乖乖讓位……」


    聽聞此言,葉淺綠心一沉,玩鬧惡作劇的情緒瞬間全失。


    薛晴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莫非鳳梓會變成癡兒,以及在前往神宮祭拜的途中受傷喪命,這一切的生劫死難全是薛氏父女在搞鬼?


    如今朝中勢力一分為二,仗著位居太師的高位,薛昆把權弄政,幾乎到了可以隻手遮天的地步,這樣的權力想除掉鳳梓並非是難事,應該是易如反掌才對。


    十歲的鳳梓身邊尚有父母護她周全,成了癡兒父母又不在之後,除了前軒的忠心老臣相護,身邊能依靠的也隻有晏蒔青一人對了,她怎麽一直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當初,晏蒔青是怎麽進宮當國師的?


    心神微亂,葉淺綠掙脫了薛晴的拽握,揉著還有點疼的腰臀,裝出好似完全不懂她剛才那席話在說什麽,一臉懵懂無知。


    「晴晴是頭壞驢,孤不想再跟你玩,你走開!」


    孩於氣十足的嘟嚷言語,讓薛晴一度起疑的心又落下。薛晴笑了笑,看著她的眼神是欲置人於死地的狠毒。


    葉淺綠看在眼裏,內心不寒而栗,卻極力隱忍下來,不敢也不能顯露在麵上。


    「癡兒就是癡兒,怎麽可能一夕之間就覺醒迴神。」薛晴聲音不大的喃喃低語,葉淺綠一字不漏的聽入耳裏,心下暗驚。


    原來薛晴是受了薛昆的指使來探虛實,她那日春祭大典上的莽撞失態,果然還是引起了薛昆的疑心。


    晏再青應該也很煩心吧?虧他千叮嚀、萬交代,要她不管發生什麽事,絕對不能讓旁人起疑。


    這下可好了,經她那樣一鬧,起了疑心的薛氏父女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有一就有二,絕對會再找機會刺探。


    就在葉淺綠心煩不已之際,雕花宮門外恰好傳來冰心輕快的聲音。


    「稟告神女,彥鈞侯在殿外求見,洛月已經先將侯爺領到書房。」


    她鬆了一口氣,雖然不清楚這位彥鈞侯是什麽人物,不過,現在來得還真是時候!


    葉淺綠揮揮錦袖,趕緊揚聲道:「孤這就過去。」話說完,她迴過頭看向薛睛,擺擺手,狀似鬧小孩脾氣的皺著臉。「孤不想跟你玩了,你走吧。」


    薛晴隨便行了個禮,便眼露鄙夷的退出寢殿,離去時冷冷投來的那一眼像根寒刺般紮入葉淺綠心底,令她全身不由得一顫。


    拍拍胸口,定定神,葉淺綠想著等會兒定要趕緊宣召晏蒔青入寢殿,與他深談一番。


    桃花塢裏桃花庵 桃花庵裏桃花仙


    這座鹹池宮乃是神女禦賜給國師的封賞,一進門,便可看見滿園開得灼灼其華的桃花。


    每年春祭前後,神女也會上鹹池宮與國師一同欣賞這滿園燦爛的桃花。


    穿過一望無際的桃花林,華美的鹹池宮殿座落在桃林深處。


    窗口朝南的書房裏,晏蒔青正伏案書寫,握著毛筆的手道勁有力,在一本本的奏折上寫下批示與建言。


    紅木書櫥上擺了近千冊書,桌案上則擺了龜殼與文王銅錢,還有一個八卦。


    這個龜殼與八卦是當年他的師尊,人稱「卜算子」的乾坤老人所贈。


    乾坤老人乃是四靈大地最為傳奇的人物,無論是四靈諸國的皇室,或是一般儒生才子,都想拜他為師。


    隻是他心性古怪,近年來已經隱逸避世,就連他們幾個師兄弟也不知他老人家的行蹤。


    他們師兄弟共三人,司空陡一出師,便受到驢龍國李衡年的薦舉,位居高官。


    至於他,則是因著八卦命盤的牽引,來到白鳳國……


    同門師兄弟中,年紀最小的便是身為麒麟國皇儲的白珞,當年一別,也有數來年不曾相聚了。


    就在他批閱奏折正專心的時候,龜殼忽然發出一聲鳴動。


    晏蒔青手一頓,放下了筆,垂下的雙目一轉,望向來自祥龜國,有著神靈之氣的龜殼。


    龜殼鳴動,必有異狀。


    他拿起龜殼,長指輕輕撫過殼上的紋路,尋思片刻,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此時,八卦卻開始輪轉,他心下一凜,目光倏沉,拍桌起身,轉身之際,寬大衣袖飛掠過桌案,沾上了點點墨跡。


    亂了步調的心緒就跟衣袖上的淩亂墨跡一樣,他心煩意亂,卻已沒有時間換下這身便裝。


    他推開房門,目光朝前,一路走來腳步未緩,守候在園口的玄武一見他走出來,立刻迎上。


    玄武是武功精湛的頂尖高手,一直都效忠於鳳氏一脈。幾年前,他跟了晏蒔青,成為片刻不離的貼身死士。


    晏蒔青寒聲道:「備轎。」


    玄武眉梢微揚,探了一眼天色,抱拳迴道:「國師,時辰尚早……」


    「我要進宮覲見神女,玄武,你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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