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大堂原來是一個機關房,眼見著聞家兄弟要被困死其中,一個手持重錘的黑胖子破門而入,但他並不是前來援救之人。


    黑胖子力敵千鈞,掄起重錘砸向俏徐娘的屍首,轟的一聲,五兄弟頓覺地麵晃動,有些立不住腳跟。


    但看重錘落地之處,除了一個深坑,以及碎為齏粉的地板青石,卻並沒有俏徐娘那本該血肉模糊的屍首。


    “黑胖子,老娘正玩得興起呢,你來搗什麽亂!”


    黑暗中,俏徐娘倚靠著大堂深處的廊柱,胸膛上確實有一個窟窿,但並未見鮮血噴出,也沒有對她造成多大的痛苦。


    更為奇怪的是,俏徐娘雖然與黑胖子認識,但似乎害怕黑胖子看見胸上的窟窿,於是慌忙拉扯衣物遮擋之後,這才緩步從黑暗中走出。


    黑胖子用重錘敲打胸脯,像是一隻猩猩,粗聲粗氣地喝道:


    “莉三娘,老子為了抓住小寧王,已經折損了不少手下,連刀疤臉都被人戳成了烤肉串,你現在來和老子搶功勞,是不是想找死?”


    莉三娘正欲狡辯,猛然間餘光一瞥,急罵道:


    “你這個呆子,獵物都快跑了,還有閑功夫和我瞎扯!”


    黑胖子迴頭一看,五兄弟趁著他二人拌嘴,已經躥到了大門附近,隻要再多邁出一步,就能從客棧大堂這個鐵籠子裏逃了出去。


    “站住,往哪跑!?”


    但見黑胖子大臂掄圓,腰身扭擺,把手中的重錘猛擲而出,從五兄弟的腦袋上越過,向客棧大門飛去。


    重錘落地的瞬間,揚起塵土陣陣,旋即從錘麵迸射出七八條鐵索,鐵索前端帶有尖刺,插入門柱之中,相互纏繞,在客棧大門上織了一張鐵網,將五兄弟攔住。


    見五兄弟停下腳步,黑胖子轉身對莉三娘說道:


    “老子將獵物關進籠子裏了,現在咱們來說說,這口肉該誰吃?”


    莉三娘的小算盤打得飛快,吃吃嬌笑:


    “黑胖子,小寧王的確是你先發現的,不過我在這蹲守也不容易,不如你分我一口肉吃,我的肉也讓你品嚐一番,你看如何?”


    說話間,莉三娘蠕動身段,紅唇微張,看似欲誘人一親香澤,實則暗暗吹出了一股毒氣。


    聞一匯左瞧瞧這心懷鬼胎的兩人,右看看鐵索纏繞的大門,突然心生一計,調虎離山、棄車保帥。


    但見聞一匯憑借他瘦小的身軀,從鐵網的空隙中鑽了出去,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邊跑邊說:


    “通達鏢局的諸位英雄,多謝你們舍命相救,如今危難當頭,小王就先走一步了,諸位英雄多多保重。”


    聞一匯乃是聞家老五,本就是一個孩童,而黑胖子和莉三娘從未見過小寧王,見聞一匯逃走,情急之下果然中計,誤將聞一匯當作了小寧王。


    “給老子站住!”


    黑胖子拾起重錘追出,纏繞大門的鐵索隨即收迴,莉三娘也急著爭功,無暇顧及其餘四人,緊隨黑胖子追了出去。


    聞家兄弟衝出客棧,聞一匯見四位哥哥脫困,連忙示意他們逃走,黑胖子惡叨叨地喝道:


    “區區幾個走鏢的,想從我的重錘下逃命,除非你們長了翅膀!”


    說著,黑胖子重錘擊地,鐵索再次迸射而出,分為五股向五兄弟襲去,聞一匯急忙投擲鋼針擾亂黑胖子,為哥哥們創造逃跑的機會。


    聞一達忖量小寧王已然跑遠,且還留有後手,暫時不用擔心其安危,不妨在此拖延白象教的腳步,於是對眾兄弟說道:


    “既入鏢行,義比天高,我們若走,五弟他恐怕九死一生,不如合力與那兩人鬥上一鬥。”


    “兩人?”


    莉三娘雙指含於嘴中,旋即響起一道刺耳的哨聲,白象教眾從鎮子上的各處民宅中蜂擁而出,將五兄弟圍得水泄不通。


    五兄弟能夠以一敵十,卻沒辦法以一擋百,更何況如潮水般撲打而來的白象教眾,決計在千人以上。


    猛虎難鬥群狼,五兄弟隻得且戰且退,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退迴到客棧的大通房之中,從行囊中翻出薑小橙給的火油,潑灑在客棧四處。


    “活捉小寧王!”


    白象教眾發瘋般衝入客棧,人人都想搶下頭功,即便搶不到小寧王的人頭,就算提著聞家兄弟的腦袋,也足夠在江湖上自吹自擂了。


    與此同時,一班鏢師已經護送小寧王行至石延鎮幾裏之外,突見黑黢黢的夜空躥起了一道火光,那方向正是石延鎮的上空。


    眾鏢師的鼻子一酸,朝著火光拜了又拜,旋即加快腳步,護著小寧王繼續趕路,不能讓四位鏢頭用命換迴來的時間,給白白浪費了。


    出了石延鎮地界往西,要途徑一處懸崖棧道,懸崖臨江,拔地數十丈而起,棧道崎嶇難走,一不小心就會跌下江去,落入激流之中。


    小寧王嬌生慣養,嚇得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不起,雙手頻頻拍打地麵,嘶喊道:


    “不行!不行!太、太高了,我的腿使不上勁……”


    前有險路,後有追兵,一班鏢師哪敢停下腳步,可小寧王賴在地上,怎麽也拖不走,無奈之下,鏢師們隻得輪流背著小寧王趕路。


    隻是這懸崖棧道走了還不到一半,眾鏢師就發現,前麵不隻有險路阻行,還有截兵劫道,白象教眾如同長蛇一般,密密麻麻地擠在狹長的棧道之上,堵住了前行的去路。


    就在白象教眾將眾鏢師堵死在棧道之上,自覺勝券在握之際,隻見背著小寧王的鏢師,身子向後一仰,突然將小寧王拋向懸崖之下,旋即雙手一揮,從袖間打出一連串銀鏢,射入前排白象教眾的咽喉之中。


    見身前的白象教眾氣絕而亡,這鏢師使出一招千斤墜,縱身跳下懸崖,將正在下落的小寧王抓住,旋即抽出短斧,借助墜落的衝力砍斷懸崖上的樹幹,當兩人落在江麵之時,剛好站在樹幹之上,以樹幹為舟,向下遊飄去。


    白象教眾看得目瞪口呆,但通達鏢局的眾鏢師明白,早在石延客棧之時,四當家聞一圓便金蟬脫殼,與一鏢師互換了行頭,獨自扛起了護送小寧王的重擔,讓四位兄弟留下來調查真相,隻是可惜……


    “通達鏢局,決不丟鏢!”


    望著聞一圓與小寧王安全離去,眾鏢師視死如歸,從行囊中掏出一罐罐火油,狠狠地將罐子摔碎,棧道上立時燃起了熊熊烈焰,不斷地有焦枝碳木,以及燃燒的屍體,墜入江中。


    聞一圓與小寧王沿江而下,成功避開了白象教的攔截,爾後擇了一處水流稍緩、河道平坦的地方上岸,繼續向西而行,朝著約定好的匯合地行去。


    鏢局傷亡慘重,兄弟們兇多吉少,聞一圓的心情格外沉痛,好在一路風平浪靜,沒有再興波瀾。


    幾日之後,聞一圓終於踏入了圖雲城地界,此刻暮色深沉、夕陽西墜,聞一圓環顧周圍,但見亂石縱橫、灌木叢生,四處彌漫著一股陰森之氣,心裏驀地一驚:


    “此地不妙,一看就是虎狼盜賊出沒之所。”


    聞一圓不愧久行鏢路,直覺自是相當的準確,忖量間,身後已是馬蹄噠噠,他轉身望去,但見昏暗中塵煙滾滾,一眾人馬疾馳而來,為首之人正是那膀大腰粗的黑胖子


    此刻的黑胖子瞎了一隻眼,想來之前也是曆經了一番惡戰。


    黑胖子威風凜凜地將重錘一揚,怒喝道:


    “聞一圓,老子就說你怎麽如此不堪一擊,原來是金蟬脫殼逃到了這裏,老子這就送你去地府,和你的兄弟們團聚。”


    “地府?團聚?”


    聞一圓心頭一顫,即知不妙,但來不及傷感,已見黑胖子掄起重錘砸來,氣勢咄咄逼人。


    “黑胖子的左眼剛瞎,應該還沒有適應視線左邊的盲區。”


    如此思量,聞一圓故意賣了個破綻,假裝慌亂地向黑胖子的左側躲閃,旋即抬手疾擲,一道銀芒閃過,直逼黑胖子的咽喉。


    與聞一圓所料一致,當黑胖子察覺暗器襲喉的時候,銀鏢距其咽喉已不到一尺,根本來不及閃躲。


    銀鏢入喉、黑血出口,氣得黑胖子額上的青筋直跳,狠狠地將重錘摔在地上,兇芒畢露間,黑胖子將咽喉上的銀鏢拔出,一手捂著脖子,一手從懷中掏出兩枚丹藥,啪的一下拍入了口中。


    兩枚丹藥下肚,黑胖子咽喉的傷口,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旋即整個人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一股無名火直撞腦門,手臂一揮,大喝一聲:


    “小的們,把這個家夥給老子剁成肉泥!”


    “奇怪,怎麽沒有變狼?萬姑娘、阮姑娘,留活口!”


    薑小橙一行策馬趕來,萬恨之和阮靜姝腳蹬馬鞍,一個鷂子翻身,從馬背上淩空飛起,追星趕月般向黑胖子飛馳而去。


    萬恨之施展毒功,單槍馬匹殺入白象教眾之中。


    阮靜姝落在聞一圓身前,擋住黑胖子的去路,輕聲說道:


    “聞鏢頭,你手中的銀鏢發發致命,薑公子想要活口,這個黑胖子交給我來對付,麻煩你保護好小寧王。”


    黑胖子見阮靜姝俊俏冷豔、楚楚動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心中不禁一喜,哈哈笑道:


    “小娘子,你可比莉三娘那個騷婆娘清純可人多了,不如跟了老子,讓老子慢慢地調教你。”


    黑胖子口出穢語,令阮靜姝迴想起破廟之辱,氣得柳眉倒豎,旋即取下腰間的葫蘆,兩斤酒頃刻下肚,臉頰微微泛紅,昂首說道:


    “就怕這酒葫蘆不讓!”


    黑胖子本就力拔山河,服下丹藥之後更是力敵萬鈞,仿佛隨意一錘就能將天地錘裂一般。


    阮靜姝知道硬鬥黑胖子不過,也不與黑胖子硬拚角力,隻是不斷地閃避黑胖子的錘擊,讓黑胖子錘錘落空,惹得黑胖子心頭焦急。


    黑胖子久攻不中,加之藥勁上腦,頓覺渾身燥熱,旋即舉錘向前一突,像隻失控的大象,野蠻地撞向阮靜姝。


    阮靜姝見黑胖子迎頭撞來,於是左右開弓,將體內之酒凝聚在雙掌,兩枚冰片,破空鳴音,疾電般射向黑胖子。


    黑胖子身寬體重,直撲撲地向前撞去,哪裏調轉得了身子,隻覺臉頰兩側一陣鑽心的疼痛,雙手一捂耳朵,卻隻摸到一對血窟窿,兩隻耳朵早已是不翼而飛。


    黑胖子臉色慘變,東尋西覓,瞧見還在地麵跳動的耳朵,雷霆大發,猛地向右一跨,腰腿發勁,頓時騰空而起,整個身體如陀螺般淩空急轉,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碩大的肉彈。


    肉彈從半空中向阮靜姝猛砸下去,阮靜姝急忙閃躲,肉彈落地之後卻並沒有停下,旋即轉變旋轉方向,向阮靜姝衝撞而去。


    阮靜姝腳踏輕靈,曲折躲閃,引得黑胖子不斷地轉換方向。


    看見黑胖子每次轉向速度都會放緩一些,阮靜姝暗暗忖量,心生一計,於是算準距離,將黑胖子向薑小橙引去。


    薑小橙瞧著阮靜姝行徑的軌跡,當即明白了阮靜姝心中所想,伸手掏槍,輕聲說道:


    “黎兒,準備捕捉獵物。”


    過了一會,橫衝直撞的黑胖子氣力耗盡,在距離薑小橙三丈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可還沒站穩腳跟,就聽見一前一後兩聲槍響。


    砰!砰!


    黑胖子的膝蓋上瞬間多出了兩個窟窿,他粗壯如柱的雙腿,本可以負重千斤,如今卻再也無力支撐膀大腰圓的主人。


    黑胖子轟然倒下,一旁的白象教眾也被萬恨之收拾得七七八八,躺在地上的不是白骨、就是爛肉,蝕屍毒典愈發精進。


    薑小橙緩步走向黑胖子,用槍對準黑胖子眉心:


    “我與你做個交易。”


    ……


    “不救黑胖子嗎?”


    “救個屁呀,他死在這,小寧王就是我們的了。”


    “這兩個小妮子的武功高強,我們可不能輕敵。”


    “我馬上去尋個店家,咱們如法炮製再來一次”


    “殺黑胖子滅口……”


    遠處暗影的話音剛落,一枚飛鏢出現在黑胖子的眉心,隻見黑胖子嘴角抽搐,旋即蔓延開來,全身的皮膚之下猶如萬蛆蠕動,整個人都打起擺子來。


    阮靜姝見狀不妙,立刻施展輕功,抱起薑小橙向遠處風馳而去,剛行出數丈,就聽見身後砰的一聲,阮靜姝急忙撲倒在地,把薑小橙壓在自己身下,迴頭望去,黑胖子已經炸成了一攤肉泥。


    “這丹藥究竟是什麽東西!?”


    黑胖子沒有化身狼人,但自爆的威力更勝從前,已然有了幾分火藥的影子,薑小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靜姝捂著嘴,瞥向黑胖子那攤算不上遺骸的爛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旋即輕聲說道:


    “我聽說過眼前這一幕。”


    聞言,眾人皆是圍了上來,等著阮靜姝繼續說下去,尤其是薑九黎,翹首以盼,眨巴著期待的大眼睛。


    也難怪,眾人知道阮靜姝有著一段不堪的迴憶,又怕阮靜姝想起江易秉,因而為了照顧阮靜姝的情緒,眾人從未主動問及阮靜姝的過往,這還是阮靜姝第一次開口提及過去之事。


    阮靜姝緩聲說道:


    “我從古香坊離開之前,有一位叫尤弈棋……”


    薑小橙兄妹異口同聲道:


    “你認識尤小哥?”


    阮靜姝微微點頭,將尤弈棋在古香坊之時,閑聊中提及的見聞向薑小橙轉述了一遍,其中包括了在下木鎮,服藥之後暴走,最終自爆而亡的狼人魏楠,以及四派會武之時,那個武功超群的黑袍人。


    “……尤弈棋離開平北城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但他似乎向北而行去了古靜草原,江湖上傳言阿卑炸塌了隕坑,不知道他有沒有葬身地洞之中。”


    “看來這些黑袍人的勢力已經遍及南北,而且和星殞穀有關?”


    薑小橙滿腹疑問,並且他還不知道,神秘勢力身著黑袍,星殞穀同樣也身著黑袍,隻是倍感好奇:


    “黑袍人不僅涉足江湖,還染指朝廷,他們究竟意欲何為?”


    薑九黎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打了個哈欠:


    “哥哥別想了,我們先趕往春長城,替萬姐姐報了仇,說不定能從寧王的身上有所發現。”


    問題越來越多,線索卻寥寥無幾,薑小橙無奈輕歎一聲:


    “也罷,我們先專注眼前之事,此刻已是午夜,我們且找個地方歇腳,整理一番思緒,明日再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眾人尋得一處避風的巨石,生起篝火取暖,倚靠在巨石上休息,有萬恨之在一旁守夜,眾人很快便安然入夢。


    鬥轉星移、篝火漸暗,小寧王突然睜開了眼睛,詭異一笑,躡手躡腳地向萬恨之的身後走去。


    =====================


    (4906,防吞記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槍火武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狸貓換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狸貓換酒並收藏槍火武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