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天黑好辦事。


    夜幕籠罩,四海書院內的房舍、草木由清晰變得模糊,昏暗中,薑小橙三人躡手躡腳地潛至了書院的檔案室。


    “薑小橙,你主動邀請我參與調查,我問你行動計劃,你卻一路給我裝啞巴,信不信我揍你!”


    尤弈棋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和聲音。


    薑小橙一言不發,緩步走向檔案室的偏門,拿出錫紙和鋼針,專注地對著鎖孔旋轉挑撥,隻聽呲的一聲,偏門開啟而鎖孔卻完好無損。


    尤弈棋驚得目瞪口呆,反複搓揉著自己的雙眼,全然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品學兼優的書呆子,竟會這般奇巧淫技。


    偏門打開,薑小橙輕舒口氣,低聲道:


    “課堂之上,除學友以外再無他人,與我同屋讀書之人,皆乃學院的佼佼者,以他們的品行,我相信當中並無告密之人。”


    說話間,三人步入檔案室,薑小橙輕輕地閂上了門,繼續講道:


    “既然告密者不是學友,那麽隻有一種可能,有學友無意間向父母提及了此事,而其父母必與哈祿騰關係密切,故而抓住此事向阿卑獻媚。”


    尤弈棋抓撓著後腦勺:


    “城中的蠻子千千萬,為啥是與哈祿騰關係密切?”


    “傻大個你咋這麽笨,抓徐先生的狼兵不正是哈祿騰的手下嗎?”


    薑九黎跳起來拍了一下尤弈棋的腦袋,旋即饒有興趣地說道:


    “我們今晚就是來調查,看誰的父母和哈祿騰走得近。”


    說話間,薑九黎從書架上抽出一卷資料。


    “咦,尤弈棋!”


    薑九黎笑嘻嘻地拉開書卷:“不詳、不詳、不詳……”


    一無所獲,薑九黎黑著臉將資料放迴了書架上。


    兩盞燈之後,三人終於是找到了滿意的答案,於是整理好房間,退出了檔案室。


    “看,那三個偷書賊出來了!”


    三人剛邁出檔案室,就看見賴文傑站在門口高唿,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原來,這賴文傑受到土狗鬥獒犬的啟發,糾結了一群狐朋狗友,在學院中從早蹲到晚,就等著找尤弈棋的麻煩。


    薑小橙三人定睛細看,夜幕中除了賴文傑以外,約莫還有二三十個人影,都是平素在書院裏欺軟怕硬的混子。


    尤弈棋向前一步,將薑家兄妹擋在身後,淡淡地問了一聲:


    “書呆子,你沒打過架吧,怕嗎?”


    “怕,也不怕……”


    未及薑小橙答完,尤弈棋便昂著頭,傲氣地說道:


    “今晚,我便來教教你這個書呆子,課堂上永遠也學不到的東西!”


    “兄弟們,先給這三個偷書賊開開胃,待會我哥哥來了,還有硬菜招待呢!”


    賴文傑揮手示意,讓眾人將薑小橙三人團團圍住。


    “保護好薑小妹!”


    尤弈棋先發製人,趁眾人不備,嘶吼著撞開身前幾人,縱身一躍,餓虎撲食般將賴文傑壓倒在地,旋即掏出匕首,手臂一揚,一刀便割下了賴文傑的左耳,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賴文傑左手捂臉,右手亂舞,疼得唿天搶地,眾人見其慘狀,立馬湧上去拉扯尤弈棋,哪裏還顧得了欺負薑家兄妹。


    此刻的尤弈棋彷如沒了痛覺,對身後的拳打腳踢全然不顧,把刀柄當作鐵杵,像砸核桃般地招唿著賴文傑的腦袋瓜,誰試圖將他從賴文傑的身上拉起,那反手便是一刀。


    眾人見賴文傑被掄得麵目全非,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嚇得六神無主,全都拋下賴文傑向學院外逃去。


    也是,這群混子平日隻敢在學院裏欺負老實人,對江湖的理解僅限於小人書、連環畫,哪有機會見識這般血腥的鬥毆場麵,怎麽可能為了賴文傑招待的一頓大餐,就把小命給搭了進去。


    隻是這群混子還未逃出學院,卻被學院外湧入的人群給推擠了迴來。


    “一群孬種!”


    賴文豪大步邁入,身後那群手持木棍鐵尺的打行,給他了十足的底氣,讓這四個字聽起來格外有力。


    尤弈棋見來者皆是盤踞在街頭,恃其拳勇、死黨相結的打行,當即明白,豪傑哥倆那天被他一頓胖揍,今天是鐵了心要找迴麵子,壓根沒打算讓他站著離開。


    尤弈棋頓覺連累了薑家兄妹,一股歉意湧上心頭,於是打定主意,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保二人的周全。


    如此思量,尤弈棋左手拿穩匕首,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根約一尺長的甩棍,手臂一揮,甩棍的長度便延長了數倍,旋即說道:


    “書呆子,這些打行可不是割隻耳朵就能唬住的,看對麵這架勢,今晚不弄出人命,我們三個是走不出學院了。”


    賴文豪見尤弈棋拿出甩棍,嘲諷道:


    “你這莽夫還真是不自量力,現在跪下磕頭認錯,再喝小爺一泡尿,說不定小爺一高興,就放你們離開。”


    尤弈棋將腳踩在癱於地麵的賴文傑頭上,臉上露出鄙薄的神情,隨即雙眸閃現出一道兇芒:


    “你們這對狗兄弟可真是侮辱了豪傑二字,想找迴麵子,便自己來取。”


    “上!”


    眾打行得賴文豪的號令,揮起棍棒便朝尤弈棋打砸過去。


    尤弈棋麵無懼色、無視疼痛,毫不理會自己身上不斷新添的傷口,隻是專注於對付眼前一人,挖眼、割喉、捅心,招招致命,放倒一人便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些打行也是習慣了街頭械鬥的狠角色,並不會因為同夥倒下就分心亂神。


    倒是躲在暗處的賴文豪,瞧著幫手一個接一個地被尤弈棋放倒,心裏有些發毛,感歎怎麽會遇上這麽個怪物,本隻想虛張聲勢給對方留些教訓,未料尤弈棋卻是個硬茬。


    “這下可把事給搞大了!”


    騎虎難下的賴文豪心急火燎,突然想起躲在暗處的薑家兄妹:


    “都怪尤弈棋這廝太過高調,差點忘了還有兩個軟柿子沒捏。”


    賴文豪心裏計較著,若是現在退縮,明日便會有人嘲笑他是縮頭烏龜,若是宰了薑家兄妹,說不定還能討父親的歡喜。


    如此思量,賴文豪一咬牙、一跺腳,撿起一把落地的砍刀,直奔薑九黎而去。


    尤弈棋見狀不妙立馬轉身撲趕,可這一分神,卻被身後的幾名打行鉗製住了身子,啪啪便吃了幾記悶棍。


    一旁倒地躺屍,虛眼觀望戰局的賴文傑,見己方占據了優勢,也不在屏息裝死,旋即忍痛起身,拾起一把短刀,踉踉蹌蹌地朝尤弈棋走去,勢要報這割耳之仇。


    尤弈棋拚命地掙紮了幾下,卻被身後的幾人穩穩地按住。


    六百前乍現於世的修煉功法確實奇妙,就拿尤弈棋來說,內力被封,傳統武術就隻是尋常格鬥技巧,雙拳自然難敵眾手,虎豹也得畏懼群狼。而一旦有了功法加持,武術便如涅磐重生,強悍到足以匹敵槍炮。


    尤弈棋見賴文傑越走越近,心想這一刀橫豎是躲不掉了,於是打定主意,等賴文傑走近之後,便強行衝破父親封住的氣海、神闕、命門等穴道,以此打開丹田釋放內力,哪怕這輩子無法將焚經決練至化境。


    賴文傑步步逼近。


    砰!


    突然,一道火光閃過,賴文傑的腦瓜便像那砰然落地的西瓜,徹底被打了稀爛。


    眾人循聲望去,驚見薑小橙手持火槍,全都怔得鴉雀無聲,令這夜晚,迴歸了片刻應有的寧靜。


    “哥,你哪來的燧發槍?”


    薑九黎咬著哥哥的耳朵,低聲道:“是不是偷偷溜去工坊,卻沒有帶上我?”


    “這是昨日在市坊,我趁亂在狼兵屍身上摸的火繩槍,隻是改造了發火裝置,加裝了線膛,妹妹便不認得了?”薑小橙語帶得意道。


    另一邊,尤弈棋趁眾打行怔住,掙脫束縛奔向薑小橙:


    “書呆子你瘋啦!我混子一個,你可是四海學院的箐英,開槍殺人,想被學院除名嗎?”


    “我沒有瘋,鬥毆鬥氣勢、擒賊先擒王,這不是你方才用行動告訴我的嗎?”


    薑小橙的語氣平靜得像無風的湖麵:


    “今晚這事,我怕、也不怕。火槍在手,眼前之人不足為懼,怕的是明天如何善後。”


    薑小橙開槍打死賴文傑,並非出於一時的衝動或是內心的勇氣,隻因他是一個絕對的理性主義者,反複權衡利弊之後,得出艱難善後好過喪命於此的結論。


    說話間,薑小橙再次夯實了火藥,將火槍指向賴文豪,虛眼瞄準,手指輕輕地壓下扳機。


    見狀,賴文豪急忙連滾帶爬地向學院外逃竄,眾打行見雇主落荒而走,也紛紛撤退。


    尤弈棋一把奪過薑小橙手中的火槍:


    “記住!槍是我開的,人是我殺的,若賴家尋仇隻管躲在家中,必定會有人前來相助。”


    匆忙交代了幾句,尤弈棋便追趕了出去,砰!砰!又是幾聲,隻是這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賴文豪像條瘋狗似地朝家中逃竄而去,嘴裏嘟囔著:


    “文傑死了,文傑死了!”


    賴文豪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欣喜狂笑,仿佛在宣告他既是今晚的失敗者,卻也是勝利者,讓人不明就裏。


    暫且不論緣由,眼前的這一幕,像極了昨日賴文傑棄犬而逃,魔怔狂笑的場景,隻不過這次被拋下的,是他自己冰冷的屍體。


    眾人四散,夜晚恢複寧靜,隻剩下薑小橙急促的唿吸聲,他隱隱感到一絲後怕:“我們會被學院除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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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49,如發現吞文,文意不通,煩請告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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