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自強不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也有人,以恐懼驅使同類為食。


    盤踞在關中的幫會,大多都是此類。


    關中山河四塞,據上遊之勢,製天下之命,長安帝都王城,稟北地蕭殺磅礴之氣,代表最本色淵深之中國。


    稱之天府,比著蜀中平原,更早了許多。


    千多年前,西周王朝在此重立,近萬年的積累,數十年的營造,此地匯聚天下豪富,也有無數靠著吞噬同類的陰暗之屬,在此地紮根。


    幸而,關中前有華山、崆峒,近有全真、太白劍派,鎮守此間,護衛一方山河安寧,不使這天下為濁流侵染。


    渭水行舟,幽萍將窗戶支起,清涼的河風撲入屋內,微微有些腥氣傳來,讓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楊恪此時正看著遠方那巍峨的群山。


    那是華山。


    隔著還不知多少裏,就感覺到那股衝天劍氣,直如霹靂,刺破蒼穹。


    讓楊恪還未凝聚的劍心,受此感染,都通透了幾分。


    若是能近前,登山感悟,想必於劍道境界而言,會大有長進。


    比著太白劍派,方才立山百十年的曆史,華山,至少數千年的傳承,無數劍道宗師在此留下了烙印。


    而在天地枷鎖漸開之際,華山,更是湧出數位天人,甚至,江湖傳言,華山已有人破碎虛空,證道金仙,成就長生。


    隻是這終究是傳言,畢竟,連天下人皆敬服的武當張道長,都未曾證道,那天地枷鎖未開之時,更不可能有那般人物了。


    ……


    華山棧道上,有一人正拿著掃把,清掃著碎石、落葉。


    他的臉上慢布風霜,好似嚐盡了世間磨難,眼角的皺紋層疊,又像似心中蘊藏著無限的波瀾。


    臉上看上去,愁苦的像是一老人,可那滿頭黑發,烏黑透亮,絕對不似老人的發色,隻看色澤,就知他的體魄中,恐怕蘊含著恐怖的力量。


    掃落幾塊碎石,峽穀中也不見迴聲,若是有人刻意追蹤,就會發現,那落下的碎石,在半空中,已經化為了齏粉。


    他忽然停住了,看向了白麵,站在這半山處,渭河成了一條銀帶,在夕陽的映射下,燦燦閃耀。


    隔著一百多裏地,自然看不清渭河上的船隻,哪怕是武林高手,這麽遠的距離,那大幅度強化的五感,也力有未逮。


    畢竟,隻是強化了五感,並不是修成了千裏眼。


    他隻是感覺到,那裏有一顆躍躍欲動的劍心。


    “這天下……”


    也隻是看了一眼,微微一句感歎,稍後就繼續清掃這棧道上的碎石、落葉。


    狹窄的棧道,隻容一人踏步,旁邊是萬丈懸崖,尋常人別說在此打掃,就是小心走動,都要心驚膽顫。


    可這人,卻是走的穩穩當當,如履平地。


    ……


    一日千裏,這順河直下,張開風帆,比著千裏馬還要快上許多,不過,到了傍晚,風向就逐漸變了,這行舟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伴隨著夕陽,越過了華山,楊恪一直遠遠的觀望著,感悟著。


    直到,船家送上來晚食,方才收斂了氣機。


    倒也沒被打擾,後來,隻是在感懷這險山絕劍。


    用了吃食,喚來船家收拾幹淨,河風微微吹拂進船艙,清涼愜意,倒是安睡的好時節。


    “船家,可否搭載一程?”


    船身微微一動,若是常人,也感覺不到這些微的動靜,甚至就是幽萍,也未曾感覺到,她已然埋入楊恪的懷中酣睡。


    楊恪聽到了一道清朗的聲音,隻聽這聲音,明亮、清澈,像是一心底幹淨之人。


    “噓~船上有貴客,你要乘,就下邊的房間,悶了些,卻也幹淨,誠惠一百文。”


    像是水手的聲音,也不知是私自拉客,還是得了船老板的允許。


    他好像也不奇怪,半夜有人跳至船上,河流晃蕩中,他也沒有察覺到,來人精妙的輕功。


    或許是見怪不怪了,練武之人,很常見,甚至,這船上的水手,都曾經習過武。


    當然,大多都是不知從何處,學來的三腳貓功夫,並不見得就比亂舞拳腳要強。


    這船上有四個水手,船老板一個,廚娘一個,水手住在甲板下層,船老板和廚娘住在上麵,四個水手和船老板應該是輪換班。


    河上行舟倒也簡單,隻要注意,不撞著對向來船即可。


    渭河河麵寬闊,隻要不是故意偏差,也撞不上。


    深夜中,船已經越過潼關河道,行至黃河水道。


    上遊中遊多了無數雪山,這河水也未曾渾濁,此世本稱之為“大河”,後來稱之為“皇河”,卻是意為上古之時,黃帝征戰諸部,天下起源之河。


    後來,也不知何時,變為了“黃河”。


    水流清澈,河道約有四五十裏寬,浩浩蕩蕩的向東流轉。


    這般寬闊的河流,幽萍是歎為觀止,此時已經拉著楊恪在甲板上觀望。


    隨時可見,如城一般的樓船,在河中行過,不時發出聲聲驚唿。


    兩岸皆是山林,這河道兩岸本來該是良田,隻是,位於兩關之間,這本來該阡陌縱橫的區域,就隻能棄置了。


    不比昨日的順風順水,今日行舟就稍慢了些,船家還特意來說了一下,說晚上差不多就能到洛陽了。


    楊恪的心,也微微跳動的快了些許。


    近鄉情怯,或許這個身體,還留念著那些故往的記憶,還記著洛陽城的繁盛。


    船艙中,那四名乘客,有三人在白天都到過甲板,隻有一人,一直未曾露麵,也就是楊恪感覺有傷患的那人。


    江湖故事太多,楊恪本也未曾在意,又沒刷新出什麽任務。


    那三人,也不像是有什麽故事,兩個看著是普通商人,有生意往來,要去洛陽城。


    昨夜上船的那人,卻是一滿臉黃麻的怪狀之人,倒是出乎楊恪的預料。


    看著相貌,也不像是特意易容裝扮的,氣息純淨,隻是這臉上,這般形貌,卻有些奇怪。


    楊恪特意的點開了幾次任務麵板,沒見有什麽刷新的任務,也就沒在意了。


    行舟一日,天色逐漸昏暗,前方,直映入天際的燈火,那就是洛陽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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