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芙蘭達還能從梅爾身上讀取出一些敵意,但是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她越來越發覺梅爾漸漸變得有些超然了。


    “所以你加入聖堂教廷之後,就一直努力修行,才有了現在的力量?”芙蘭達覺得剛剛的那個話題再深入探討下去不太好,所以她就順著話題繼續往下說。


    “不,努力這種東西和我無緣。我享受了很長時間的安逸,直到艾洛哥哥被選召成為現在這個身份。如果要成為聖堂教廷的執行者,他就會和以前認識的人說再見,這其中也包括曾經的我。”梅爾向芙蘭達緩緩敘述。


    芙蘭達也從她的話裏首次聽到了執行者這個名詞。這個對於她來說十分熟悉的概念頭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也就努力成為了執行者?”


    “執行者光靠努力可是不夠的。”梅爾說。


    “也需要天賦嗎?”芙蘭達又問。


    “天賦這種東西……很遺憾,我也沒有。”梅爾說著這話的時候從床上走了下來,她走到陽台邊,然後拉開窗簾。


    破曉的晨曦從遠山的邊緣綻放出些微光芒,這道光束刺入梅爾的眼中,她像是感知到了來自太陽的能量一樣重新朝氣蓬勃。


    “不靠天賦,也不靠努力?躺著變強?還有這種好事?”芙蘭達奇道。


    “也不算是躺著變強吧,這是有代價的。”梅爾說到這裏,話鋒一轉,“早晨了,你該睡覺了。”


    芙蘭達嘟著嘴,如果梅爾是夏洛特的話,她肯定要撒嬌再追問下去。但她麵前的人是梅爾,所以她隻能乖乖聽話。


    “晚安。”芙蘭達習慣性地說了一句。


    “……哼哼。”梅爾輕哼一聲,像是在對芙蘭達說的話做出迴應。


    等到芙蘭達睡下之後,她才走到陽台旁邊,她取下自己的腰包,從裏麵拿出了一對破損的角。


    這是她頭上曾經的角,和其他的蜥蜴人與半龍人不一樣,她身上的鱗片十分少,隻有臉頰處略微有些鱗片,她渾身上下的龍化現象也都很少,和執行者一七不同,她既沒有蜥蜴頭,也沒有鱗片。


    除了臉上少有的鱗片之外,能夠象征她半龍人血統的就隻有這對角了。


    梅爾說謊了,雖然這對角確實給她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災厄,但是欺負她的人從來沒有想要砸壞她的角。


    沒有人比她自己更加憎恨這對角了,這對給她招致不幸的角讓她經曆了無數的苦難,讓她無比自卑,她憎恨自己的血統,這種憎恨被她直接強加在了這對角上。


    所以將這對角砸得破破爛爛的人是她自己。


    這對角從額頭上一直連著她的顱骨,她用石頭狠狠地砸著自己的角,也會傷到自己的顱骨,角破損的同時她也因為腦袋受到了劇烈的敲擊昏了過去。


    梅爾自欺欺人地認為艾洛會離自己而去是因為她這對醜陋的角,隻要把這對角砸斷,艾洛就會重新迴到她身邊。


    仔細想想,這樣做和之前那個自尋死路的少女也沒什麽區別。


    而可笑又諷刺的是,她現在需要不斷地看這對角,提醒自己仍然是梅爾。


    天使的力量和人格正在不斷地蠶食著她,更可怕的是她根本察覺不到這種融合。她隻有不斷地提醒自己,不斷用最重要的東西喚醒自己的記憶。


    所謂重要的東西,就是這對殘破的角……和艾洛。


    她心之所屬的艾洛現在正在懺悔之間在,這個房間裏一片漆黑,周圍所有地方都擺滿了鐐銬枷鎖和刑具,門是鐵門,唯有天使的神像之下會有一絲光亮。


    心有迷茫的聖騎士就會主動來到懺悔之間,在這裏,所有的迷茫都會指向一個答案,信靠神明,祈求力量。


    聖騎士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變強,維持整個世界的秩序,踐行自己的信仰,全都需要強大的實力來支撐自己。


    如果迷茫了,就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之中調整心態,再逐漸變強,這就是聖騎士修行的必經之路。


    艾洛站在天使的神像麵前,腦海裏一直有一種聲音在竊竊私語。


    這種聲音幾乎可以肯定是來自龍血的副作用,艾洛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這種渴血症,讓他體內稀薄的龍血開始沸騰。


    不過目前的情況仍然處於可控製的範圍內,羅帕蒂路斯再三提出要求,要主動用神力清除艾洛體內的龍血,但是艾洛沒有同意。他認為至少要在龍血還在可控的範圍內多做出更多的實驗數據,等到不可控製的時候,羅帕蒂路斯再使用神力。


    二者畢竟是艾洛為主,羅帕蒂路斯也不能強求什麽。


    它隻能眼睜睜地感受著艾洛每天忍受著折磨。一開始還隻是七竅流血,並不會感受到疼痛,但隨後,就連羅帕蒂路斯都能察覺到艾洛從龍血之中感受到的痛苦。


    這是連巨龍都無法忍受的渴血症,艾洛竟然硬生生地堅持下來了。這位輝之槍的器靈感知到這一切之後隻能默默地歎息。


    疼痛都隻是次要的,在修煉的時候艾洛經曆過更多的苦難和磨礪。龍血在精神上的折磨才是艾洛最難以忍受的東西。


    貪婪、狂熱,種種不屬於他的思維湧入了他的腦海。它們逼迫著這位高潔的騎士去想各種各樣肮髒的想法。盡管艾洛不會受到這些思維的幹涉,但免不了被其幹擾。


    更要命的是,今天剛剛天明的時候,艾洛聽到天使的神像在唱歌。


    盡管匪夷所思,但是天使的神像裏真的發出了聲音——


    “屠龍的英雄名字被埋沒


    冒名的王子迎娶了公主


    他把鮮花踩在腳下


    他將榮譽披在身上


    世界上已經沒有惡龍


    世界也不再需要英雄


    王子把自己的榮光灑下


    埋葬了英雄”


    宛如魔女的歌謠傳入艾洛的腦海,有別於其他湧入心頭的惡意,這個歌聲鑽入艾洛的耳朵之後,艾洛並沒有選擇抵抗,而是沉默了。


    他緩緩抬起手,在塵世中強製召喚出了輝之槍,然後不管羅帕蒂路斯的抱怨,將槍尖對準了那個神像。


    “來曆……或者死。”艾洛用沙啞的嗓音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現在他的精神狀態僅僅能維持在理智的邊緣,想要流暢地表述出一句話並不容易。


    神像的迴應是沉默,沉默良久,它再次唱起了同樣的歌謠。


    艾洛沒有遲疑,對準神像一槍就捅了出去。


    就在即將接觸到神像的時候,他仿佛忽然聽到了神像的聲音。


    “不要殺我。”


    “我很虛弱。”


    “我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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