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團晚上表演的時候其實跟夜店沒什麽倆樣,裏麵也是差不多的燈光音樂,我壓根不可能看清是誰扔的瓜子皮,但是那小子也是在第一排坐著所以方位很好確定——我正要找人發飆你這就送上門來了,而且當時發小不停騷擾我要跟我對話,哪怕為了躲他我也得趕快找點事情做——我連滾帶爬從座位上撲過去把那個扔瓜子皮的人撲倒在地騎他身上就打——


    這下其實是捅了馬蜂窩,因為那小子是個社會人,他們一起有七八個,看見有一個被我撲倒了剩下的人馬上過來幫手,結果我被拖起來一陣猛揍——然後胖子和發小也過來幫忙,倆幫人打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起先我們人少有點打不過,然後正好大我三歲的鄰居和他幾個朋友也在歌舞團看演出,他早就看到我跳上台送人東西,然後又看到我跟人打架,當然就過來幫忙,他們幾個是正宗社會人打架很厲害,一下子來了援軍就把跟我打架的社會人打跑了——


    "你沒事吧?"我鄰居是弟兄倆個,這個是哥哥,他跟我不算很熟,因為歲數在那裏放著玩不到一起,我和他弟弟(隻大我一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幾乎每天都在一起,現在讀書也是每天一起跑校,下了課不論誰先出來都要在在學校門口等另外一個——打完了他過來問我。


    因為是我挑事,而且我是最囂張打得最狠的,所以挨打也最多,身上的背心都被人撕成一條條,眉骨上不知被誰拿鑰匙還是什麽招架了一下正在流血,我把已經撕破的背心扯下一條捂住眉頭——那時候歌舞團裏已經停止了表演,照明燈打開很亮堂了,鄰居哥哥問了一句,把我的手拿開看了看。


    "問題不大,戳了個小孔——你趕緊迴家吧,我們也要走了,小心那幫人再迴來報複你——你看著吧,迴家你爹還得揍你一頓!"


    "哼!倒黴..."我在鄰居哥哥麵前一向是比較老實的,因為這家夥那時候有一個幫派很厲害,成群結夥的惹他不起。


    "你小子...泡妞泡到歌舞團女人身上,你是個人才,是咱們這個縣裏第一...我走啦,改天,改天..."他嘻嘻哈哈跟我說了幾句掉頭走掉了,因為那時候我還是個學生根本不會喝酒,他約我都沒法約,所以你也不知道他說了一頓啥。


    "你是真的行!揍了我弟,害我還挨一頓揍!你給老子記著吧,遲早我得揍你一頓...我丟不起人走了..."發小這時候也打得渾身是土,過來抱怨了幾句掉頭走掉了。


    "走吧!迴家!"胖子個子小挨打少,他倒是啥事沒有,過來幫我撣身上的土跟我說。


    "你給老子爬!"我沒搭理他,也沒準備迴家,打架隻是個捎帶,我是來泡謝菲的,這個事還沒做呢不是麽——都說賊不走空,我還沒跟她接觸呢我迴什麽迴?我沒搭理胖子,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走出去大帳篷門口抽煙,覺得自己特別倒黴——


    泡妞妞不理你,還被人揍了一頓,雖然最後轉敗為勝,但那也是慘勝,我向來都是不占便宜就算吃虧的人,這頓打挨得就多少有點不合算——而且打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跟我打架的人是誰,這個事還需要調查調查——迴頭問問鄰居哥哥吧,他肯定知道,他們報複我,哼!誰報複誰還不一定...


    那個時間歌舞團的照明燈又關上了,演出繼續,所以給我產生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印象:其實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在意你,特別是謝菲,她不在意你,這是一個非常刻薄無情的世界——你還在這裏挨了打眉頭上有個窟窿庫庫冒血,別人已經又開始唱唱跳跳過他們的夜生活了,簡直是一刻都不願意為你耽擱...


    fuck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我心想。


    "你還好吧?"這個時候我聽到如天籟一般的謝菲的聲音對我說話——她表演完了下了台,專門地跑過來看看我怎樣,跟我說話——我吧...我像那種走著路摔了一跤的兒童,爬起來四處張望著呢,突然有個大人過來揉揉我的膝蓋吹吹我的手心,安慰我不痛不哭,我馬上就淚奔了,哭哭啼啼跑出去,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哭得很傷心——我感覺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沒人心疼我,謝菲一哄,我就哭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一直壓抑著淚奔,眼淚出來痛苦就減弱了,然後在那裏默默發呆——這時候身後打火機擦擦地響了幾下(過去那種火石打火機),原來是胖子一直跟著我,這時他點了一支煙,遞給我一支。


    "你他媽半夜三更不迴家在野地裏跑啥?"我問他,因為剛剛的醜態都被他盡收眼底。


    "我怕你出事。"


    "我出什麽事,不就是泡泡妞打打架,就像那部電影,殺殺人跳跳舞..."


    "你眉頭怎麽樣啦?"他問我。


    "拿一塊破布擋上了,貌似不流血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為了女人們打架,很容易死掉的——武功再好,沾到女人你也會被破功..."


    胖子從小不太信任女人,因為他親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掉了,生了他和親妹妹,然後他爸爸又娶了個後媽帶了一個繼妹,所以他家裏的氛圍應該是很壓抑的,因此胖子的性格裏有一部分牲口的成分——當然我也有,但是我不像他那麽嚴重,很多事情我都能想得很開,他就不行,他的心事非常重,發起飆來馬上就要拚命,後麵你會看到他發飆是什麽樣子——這種人內心裏有非常深刻的難以扭轉的成見,很多事他認定了別人跟他說什麽都無法改變他的觀念,隻有一種東西能讓他放下成見正確地認識自己和認識這個世界——那就是時間。


    比如對女人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成見,我就沒有,他有,他覺得女人都是不祥之物,跟她們來往一定不會有好——這個事情其實是年代之殤,過去不是這樣的,現在的話...我不敢說百分比沒好,八成是不會有好的。


    "你算個什麽東西你也敢這麽大言不慚地評論女人——你沒談過戀愛,沒追過姑娘,沒真心誠意地愛過一個人,然後跑過來告訴我跟女人來往會破功——你是哪來的?你不是女人生的嗎?"


    "不要罵我媽,我會翻臉——你看看你自己吧,打得灰頭土臉,差點被人戳瞎眼睛,這還不算沒好?"


    "好與不好也不是這麽單一的,每個人對好的定義不一樣——"我其實一直就是比較善於思辨的人,我最強的愛好是寫文章,這麽多年沒放下過的唯一的一個健康的愛好,其次就是跟人耍嘴皮子,能說過我的人不多,再次是跟人動手茬架,前倆樣弄不過你我就物理征服你,總有辦法的。"在你眼裏老實讀書上個大學找個工作就是好,在我來說跟喜歡的女人在一起過生活才是好——你沒法幫別人定義什麽對他是好或者不好,管好你自己吧大哥..."


    "為了一個女人年紀輕輕跑出去闖江湖就是不對!你家人朋友呢?人不能隻為自己活著不是嗎?"


    "這是我的人生,難道還要別人幫我做主嗎?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我總覺得我有資格選擇自己怎麽過——再說,我是闖江湖又不是去跳幹河橋(我們那裏一個廢棄河道上的橋,經常有人想不開從那裏跳下去尋死),過倆年我把她搞定了生幾個小查理就衣錦還鄉,我覺得比你像個傻批一樣念書有意思得多——你這種人,考試六門一共考三百分,居然也跑出來勸人讀書了...你真的是不要臉..."


    我們這幫人裏最聰明的是我,其次是發小,真賤和胖子其實沒有什麽讀書的天賦——這個意思是,哪怕他們願意學特別想學會他也沒那個才能,壓根學不會,這跟我和發小不太一樣,我倆是屬於壓根沒興趣不學那種——這個分別是很大的,我後麵高二選文科,單純就是因為喜歡曆史地理多過於物理化學,起碼我願意把曆史地理課本當課外讀物單純為了增加自己的知識儲備來看,就這種態度高考的時候文綜二百二哎...這玩意純屬天賦,勉強不來的。


    "我覺得你現在已經夠粘(nian)牙了,如果你這麽小就進入社會,將來會是一個很大的禍害..."胖子又說。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禍害不禍害的我其實倒不怎麽在意,哪怕做個禍害,隻要得到我想要的那就算——越說越覺得今晚這頓打不能白挨,我為了她挨一頓好揍,她哪怕揉也得給我揉揉不是嗎?你迴吧,我要夜闖歌舞團了..."


    "你馬上就被趕出來了——我在外麵等你!"


    "放你的屁吧!"那時候歌舞團的表演已經結束了,客人都已經散場,我站起來活動活動,準備衝進去找謝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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