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子大驚,這種時候,誰家不門戶緊閉貓著,還能主動開門?


    他雖是賣身奴仆,但也並非不把命當迴事的。


    門子是不願開門的,隻是主家的吩咐他又不好不從,急了片刻,他急中生智,忙道:「夫人,這外頭亂哄哄的,開門怕是不妥。」


    韓氏眉頭蹙起,門子見狀話不敢停,接著又說:「不若找個梯子來,奴才爬到倒座房頂上,往胡同裏一看,便可分明。」


    這個辦法倒安全穩妥,韓氏聞言鬆開眉心,點了點頭,揮手示意門子去搬梯子。


    門子與幾個下仆馬上撒開腿,往後頭奔去抬梯子來,他們怕手腳慢些,韓氏又要開門。


    黑漆大門後,隻餘韓氏一人在焦急地來迴踱步。


    就在這時,變化驟起。


    沒等門子等人折返,「砰砰」地撞門聲突起,聲音很大,顯然門外人下了死力氣。


    韓氏懵了一瞬,大門便已被撞開。


    一群如狼似虎地兵士湧入,為首一個見了韓氏,這婦人穿金戴銀,衣衫華麗,保養極好,明顯便是主人之一。


    他揮揮手,示意先把韓氏逮住,然後再搜宅子,「宅子裏頭的官眷,不論男女老幼,都捆起來。」


    剛被押住的韓氏尖叫,「軍爺,你誤會了,我家不是官宅。」


    為首者蹙眉,門外一個兵卒聞聲抬頭一看,見門匾上書「周宅」。


    古代建築是有嚴格規製的,譬如本朝,官員的屋宅,才能稱「府」,而老百姓家,哪怕是豪商巨賈,最多隻能是「宅」。


    門匾一目了然。


    那兵卒忙小跑急步,道:「迴稟副尉,這婦人說得沒錯。」


    那副尉呸了一口,罵道:「白瞎老子功夫。」


    這橡子胡同是中階官員聚居地,他們從胡同口一路掃過來,全都是官眷,因此倒是忘了抬頭看看了。


    副尉抬抬手,示意搜宅的人撤迴來。


    韓氏急道:「官爺,既然弄錯了,就放了小婦吧,小婦孝敬官爺們跑腿錢。」


    這群軍士是從皇宮退下來抓捕官眷的,頂頭的皇子節節敗退,一個不好,他們連命都保不住,要錢何用?


    副尉渾身血汙,先前早就殺紅了眼,他也不多說,嗤笑一聲,揚手一刀,便轉身離開。


    韓氏頭顱落地,鮮血之頸間噴出,押住她的兵卒早就鬆手一摜,軀幹隨即倒下。


    一群兵士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連接前後院的月亮門後,躲著門子一幹人,他們抖如篩糠,待兵士們腳步聲遠去,梯子方「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白幔環繞,素幡招展,橡子胡同中的周宅哀哭陣陣。韓氏膝下子女不多,為了不顯冷清,隻能讓仆婦湊數。


    靈堂前跪著一個少年,披麻戴孝,一臉悲戚,他眸帶感激,向前來吊唁的周氏族人致謝。


    「文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一個中年男子輕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兵亂之禍,無法預料,實與你無幹。」


    這中年男子姓周,是江南周家嫡支,在京城,算是家族領軍人物了。他聽說過韓氏霸占家產之事,對這婦人之死實則不易未然,甚至還覺這般甚好,以免日後連累他周氏子孫。


    韓氏是周文正嫡母,又是個糊塗且心胸狹隘的,能動作的地方太多。


    思及此,中年男子咬牙切齒。這二年時間,先帝手段狠戾,官場動蕩太大,大小官員折下極多,朝堂急需新血填補,自然而然的,金榜名額便多出一倍不止。


    對於讀書人來說,這是一個福音,上層帶動下方,鄉試院試關卡鬆動不少。今年秋闈,周文正抱著試水心態下場,不料否極泰來,竟吊在乙榜末尾,成了舉人。


    舉人,已經有參與政治活動,以及擔當低級官員的資格了。周文正年少,更是前途光明,他繼續苦讀,若是杏榜有名,便鯉躍龍門,以兩榜出身步入仕途。


    偏偏這個關鍵時刻,韓氏就沒了,周文正作為兒子,守孝三年就是必須的。


    那中年男人想了想,囑咐道:「文正,你幼時耽誤了時日,學問不紮實,如今正好在家,好好學上三載,以求金榜有名。」


    話雖如此,但中年男子依舊扼腕,如今新帝登基,肯定會加開恩科,周文正遭此事,便錯過了兩次會試。


    尤其是朝堂需要新血,這兩次正是好時候。


    中年人歎了聲,便是不中,曆練一番也是極好的。


    周家雖是江南大族,書香世家,但十五歲就中舉的族人亦不算多,周文正年少中舉,中年人自另眼相看,這也是其會親自請來吊唁的原因。


    大家同出一源,理應互相扶持。


    「謝三叔父教誨,文正銘記於心,自當勤勉苦讀,以求為周氏門楣增輝。」周文正恭敬應是。


    周叔父點了點頭,滿意地捋了捋長須,他正要開口告辭,餘光掃了堂上一眼,忽又皺眉,問道:「文正,你那姐姐呢?」


    周文倩進了侯府為妾,周氏族人有所耳聞,不要以為他們會高興,與之相反,族人極度厭憎。


    周家也是大族,周文倩雖是旁支,但也是嫡女,如今文君新寡,竟迫不及待委身侯府公子為妾。這兩樁事兒,不倫哪件,都讓世代書香的周氏深以為恥。


    周叔父若非顧忌韓氏,怕這個糊塗婦人因此纏攪周文正,耽誤了這孩子,怕是他會修書一封,直接讓本家那邊將周文倩除族。


    「姐姐,她……」周文正麵露難色,沉吟片刻,方解釋道:「侯府門戶森嚴,家人遞了話進去,姐姐,姐姐應該稍後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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