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詞讓他迴去,也說要給底下丫鬟開臉,好伺候夫君,但秦立軒堅定拒絕了。且他不但拒絕妻子的安排,便是連母親賞下來的丫鬟也讓一並退迴去,獨身睡在儲玉居正房外間。


    鄭玉薇擊節讚歎,張秋詞這一手實在漂亮。


    她不但在夫君心中地位飆升,還免了讓一屋小星兒紮眼睛,最重要的是,給將要進門的周文倩埋下多少釘子。


    按這發展程度,若日後周文倩給秦二哭訴,說主母為難她,怕秦立軒最多也就將信將疑,且很有可能覺得是誤會。


    說不定,他還會讓周文倩放寬心,細細體會張氏的好。


    周文倩這迴,是碰到硬茬子了。


    鄭玉薇興致盎然,關注著儲玉居連場大戲。


    沒辦法,懷孕的日子無聊,夫君不在身邊讓人牽掛,外頭一日比一日緊張的風聲更讓人不安,偏鄭玉薇身子沉重,她不敢多思多想,以防傷了孩子,隻好努力轉移注意力。


    就這樣,在鄭玉薇懷孕快八個月的時候,周文倩被一頂粉色小轎,從角門抬進了宣平侯府,往儲玉居內左側的小跨院而去。


    從此,宣平侯府二房就多了一個貴妾周姨娘。


    隔日,鄭玉薇領著良辰美景一幹丫鬟,如往日一般聽轉播,正當幾人津津有味地聽了一半,卻有一各小丫鬟來報,說是二房的周姨娘到了錦繡堂院門外,說是欲與鄭家表妹一聚。


    小丫鬟也知道不妥,但周文倩說是夫人表姐,她不知底細怕耽誤事,隻得怯怯地往裏頭報去。


    良辰美景原坐在小杌子上,聽到此言,當即氣憤站起,咬牙切齒摩拳擦掌,要不是理智還在,兩人立時便要衝出去理論一番。


    「夫人,這人臉皮子甚厚。」美景對桃林一事耿耿於懷,立即咬牙擠了一句。


    鄭玉薇擺擺手,兩人便沒再作聲,她抬首,吩咐那小丫鬟道:「你傳話下去,我無周表姐,不過這府裏倒是有個周姨娘,你一切按規矩辦事即可。」


    妾是半個奴婢,無論這妾貴還是賤,而侯夫人的表姐則是主子,若鄭玉薇今日見了她,或者讓周文倩進了錦繡堂,她的身份便會特殊起來,非但張秋詞不能隨意拿捏她,便是下仆們也同樣高看她一眼。


    周文倩倒是想得美,隻可惜別人也不全是傻子。


    不要說昔日的所謂表姐妹,經過一連串的變故後,早已毫無情分,就算周文倩依舊是安國公府表小姐,隻要她當了秦二的妾,鄭玉薇依舊會如此行事。


    無規矩不成方圓,妾就是妾,妻就是妻,自打周文倩小轎進門那一刻,此事便無法更改。


    給了周文倩臉麵,便是明晃晃打壓了妯娌,鄭玉薇身為超品侯夫人,秦氏宗婦,哪怕與周文倩關係親如姐妹,亦絕不可能如此行事。


    更別提,兩人之間還有如此之多的齷蹉。


    鄭玉薇曬笑,這周文倩以為世上,還就隻有她一個聰明人呢。


    不過,她也無需生氣,兩人身份早已天差地別,她根本不必再留神此人。


    廊下那小丫鬟見主母沒有嗬斥,很是歡喜,遂安下心,脆聲領命而去。


    她快步走過穿堂,出了院門,沒等周文倩詢問,便站在台階上道:「我家夫人正在歇息,姐姐們也沒聽說夫人有個周姓表姐。」


    小丫鬟頗為氣憤周文倩給自己挖坑,她下頜微揚,高高在上,垂目俯視階下周文倩,目光帶些鄙夷,拖長調子道:「周姨娘,你還是迴去吧,若有事稟告二夫人即可。」


    話罷,小丫鬟便轉身迴去,半個眼神也沒多給周文倩。


    翠兒聞言氣憤,腳下一動,便要追上去理論,周文倩卻手微微一抬,不動聲色地擋住她。


    周文倩麵色微沉,瞥了守在院門的黑衣府衛一眼,那府衛們麵無表情,不動如山,仿若沒有看見方才鬧劇。


    「走吧。」她收迴視線,轉身往迴走,蓮步輕移,一如方才來時一般。


    隻不過,周文倩藏在衣袖下的手緊攢成拳,修剪圓潤的指甲深深紮進掌心,讓她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周文倩抬眼,掃了這描金繪彩的寬敞廊道一眼,眸光暗沉,雖不如人意,但這宣平侯府她最終還是進來了,隻可惜,卻是無甚依靠。


    想起早晨時,一再囑咐她要到正房請安,並細細說著張氏好處的秦立軒,周文倩紅唇抿緊。


    周文倩很清楚,當初秦立軒對她是何等情深,而現今不過是半年時間,張氏便在他心裏占據一席之地,由此可見,對方實在是個厲害人物。


    看來,她還是先在二房站穩腳跟再說吧。


    在鄭玉薇看來,二房的事,早大局已定,周文倩與張秋詞,根本就不是一個段位的,現在,不過就看周文倩有沒有踩到主母的底線罷了。


    其實客觀說來,若張秋詞不將感情投放在秦二身上,在此事上,她是利大於弊。最起碼,有了周文倩這個糟心角色,能吸引薑氏太多注意力。


    作為母親,多半是喜歡操心兒子的房裏事的,哪個親娘樂意兒子隻守著媳婦過日子,尤其秦立軒還是唯一的兒子。


    若沒有周文倩,薑氏賞下通房丫鬟,秦立軒不樂意的話,那這錯處便要歸了張秋詞的,婆母要折騰看不順眼的兒媳,有的是讓你說不出苦處的法子。


    但若是秦立軒沒拒絕,一屋子小星,哪個正房能不紮眼睛?且最讓人糟心的,還在後頭。庶子庶女若有了,那壞處不必多說;但若沒有,那便是正妻不賢的證據。


    現在好了,有了周文倩,一切都有了最佳解釋。畢竟,秦立軒之前為了她有多折騰,宣平侯府上下沒有不知道的。


    周文倩確實有心計,但若沒有她,誰能保證別的妾室心地純良?且對方便是一開始良善,有了親兒女後,那也不可能沒有小心思的。


    勳貴官宦之家中,如鄭明成秦立遠般專情者,實乃鳳毛麟角。


    哪個男人沒有妾室通房?


    哪個都有。少則兩三個,多著十來二十個,更有甚者,家裏玩了不夠,還往外頭尋摸的。


    一個周文倩雖煩些,但能抵那麽多糟心事,張秋詞認為,太值當了。隻要這周氏生不出男胎,她十分樂意把對方留下。


    就譬如她的婆母薑氏,本來對兒媳獨霸兒子不喜,但現在張秋詞懷孕,秦立軒歇在正房也不過睡在外屋,餘下的時間,都留在小跨院了,薑氏的不喜之情便轉移到周文倩身上了。


    尤其是薑氏第二次賞了丫鬟,卻遭秦立軒再度拒絕的時候。


    薑氏當然不會自降身份,親自訓斥兒子妾室,但她隻需吩咐一聲,就夠讓周文倩喝一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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