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石從山上騎馬下來,兀自莊上火還沒有滅。周圍村子裏的人看見範財主莊上起了火,都圍到門口來看,初時心裏還懼怕,及至門口向裏張望時,卻見院子裏並無人聲,幾個大膽的先走進來,其餘村民也都跟進來看,眾人見範財主,手腳砍斷丟在一旁,眼瞎,嘴張,全身隻有頭能動,旁邊程進財全身癱瘓,倒在地上。又見屍橫遍院。眾村民平時被欺負的狠了,今日這些惡人都得了報應,無不拍手稱快。


    眾人轉到後堂,將那一箱王石沒裝走的金珠,寶玉,搶了個精光,接著大夥又來搬桌子抬凳子,鬧哄哄吵嚷起來。後院裏範財主的三個老婆並丫頭聽的外麵哄搶鬧嚷,走出來看時,村民們已經衝到後院門口來了,禁止不住,隻顧進屋來搬東西。三個女人並丫鬟隻帶了幾樣隨身衣物,出了宅子各迴娘家去了。


    待眾村民哄搶過,此時天已經大亮,村裏的幾個老人,扛了鋤頭鐵鍬,在花園裏挖了個坑,將死去的眾莊客,都來埋了。程進財與範財主二人絕食,餓了七天才死去。可憐壞事做盡,最後卻活活餓死。正是:強橫一世把人欺,逞兇任性使兇器。


    從來不將善存心,惡報今看此二人。


    閑話休提書歸正傳,王石自騎馬下了山,一路出了村子,在路曉行夜住,行了二日,來到黃河渡口,舉目一望,不禁被眼前奔騰咆哮的河水震撼到了,有感於懷吟詩曰: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騰到海不複還。


    乘了渡船過了黃河,又行了五六日,進汴梁城。果然不愧是帝都,熱鬧非凡,人煙稠密。六街三市,真是個熱鬧的所在,城中轉了一圈,看見國子監外有一家客棧,五間鋪麵,門口高懸一塊招牌:迎賓酒樓,王石見這家店麵宏偉整潔,便思量住店,跳下馬來,將包袱從馬背上解下,提在手中,牽著馬走到酒店門口。店小二上來接過韁繩,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要住店,安排一間上房來。弄些好酒好菜,隻管將來,不必問要。兩匹馬一發牽去後槽,好生細料喂養。走的時候一發算錢還你。”王石一邊說,一邊往店裏走。


    店小二,將馬交給一個小廝,囑咐他牽去後邊馬廄裏,加細料好生喂養,自己趕忙跟著王石進店來,對著廚房喊道:“好酒好菜隻管上來。”


    店小二把王石領進側邊的雅間裏,趕忙去廚房端菜。不一時將來一大桌子酒菜,真是天上飛的,水中遊的,地上跑的,因有盡有。滿滿擺了一大桌子。王石自顧自一人獨自吃菜飲酒。吃得肚中有些飽了,看桌子上的菜時,尚有三分之二,還未曾動得筷子。心裏埋怨道:都是剛才進來時任性,叫他隻顧上菜,如今剩下這麽多,卻是浪費了。從雅間站起身走到大廳,嘴裏叫道:“店家!”


    店小二慌忙過來笑嘻嘻的道:“客官有何吩咐?”


    “我要的上房安排好了嗎?”


    店小二道:“早就給你預備好了。不過,店小利薄,卻是剛才這一桌子酒飯,可否有勞客官先把帳付了?”


    王石哈哈一笑,從懷裏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金元寶來,遞給店小二:“這些金子可夠那一桌飯錢?”


    店小二,那裏見過這麽大一錠金子,興奮的兩眼直放光,趕忙滿麵笑容接過金子,嘴裏說道:“爺,這麽大一錠金子,本店找補不開,還是等客官以後一發算賬吧。”


    王石哈哈一笑道:“找補不開,也不要緊,餘下多少都存在櫃上。快帶我去客房!”


    店小二,趕忙迴身把金子交給掌櫃,在前引路,二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店小二將王石帶到東頭倒數第二間宿下。


    話說這家店的掌櫃,姓朱單名一個建字,他爹本來給他取名叫做朱劍,後來又覺得這劍乃是兇器,把劍字改寫成了建字。娶了一個渾家,原是城裏耶員外家二女兒。這朱建靠老婆家的資財,在國子監門外開了這間酒樓,兩人成親不上二年,妻子耶氏便生下一個大胖小子,爺爺給取名宏濤,本是期望此子,長大以後能大展宏圖,幹下一番事業,那知這孩子從小不讀詩書,專一的勾結些浮浪子弟,整日喝酒耍錢,再大一些,便宿窯子伴粉頭,正是:


    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


    五毒皆俱全,煙花柳巷眠。


    這一日店小二去給王石送餐,用一隻大托盤,盛著一隻燒雞,一碟子牛肉,半隻烤羊腿,老酒一壺,還有些素菜,剛走到樓梯口。這朱宏濤吊兒郎當的走進店裏來,看見小二托了這麽豐盛的酒菜上樓去,便問道:“你這是給誰送的,吃的這麽豐盛,小心到時候人家沒錢結賬!”


    店小二迴說道:“這位客官有的是銀子!一來就扔了一大錠金子在櫃台上。進門的時候還帶著兩匹高頭大馬,手裏提的包袱沉重的很呢,估摸著滿包袱都是金銀。”點小二邊說,端著酒菜上樓去了。


    正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朱宏濤聽了店小二這一番言語,趕忙湊到櫃台邊,對父親朱建道:“哎,這可是個肥羊啊,要不咋們把他做了,謀了他的財物,豈不是好。具小二剛才這麽說,咋們就是開幾輩子酒樓,都賺不來那麽多錢。”


    朱建聽了兒子這話,心裏也有些活泛,問道:“若是整出人命,這可是天子腳下,京師帝都,一但事敗,恐怕性命難保。須得是想個萬全之計方好。”


    這朱宏濤見父親如此說話,知道他也有意了,笑著獻計道:“不若你把招來做個女婿,賺哄到家。”


    朱建聽了,把臉一沉:“可惜你那不爭氣的老娘,沒給你生個妹妹出來,如何便招得女婿!”


    朱宏濤道:“我在飄香院結識了一個粉頭,這女子長得十分好看,我們將她叫來,扮作你的女兒,趁著晚上送飯的時候進到他房間,不怕他不上道。若是他兩個有什麽鉤掛。就栽他強奸良家女子,到時候把他攥在手中,我們便衝進屋裏謀了他的財物,如此他自知理虧也不敢聲張,隻能自認倒黴。若是他把持住了,便假意招他為婿,騙進家裏,把酒來吃醉,再將他擺布。”


    朱建聽了點頭笑道:“你小子,頭腦也還聰明就是不走正道。”父子二人計較定,這朱宏濤出了店門,一徑的去了飄香院。上樓到林春麗房間,兩人做了些肮髒勾當,完事起來洗漱罷,朱宏濤道:“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一筆發財的生意,讓你做個路腳。”


    林春麗躺在床上嬌聲道:“喲,你還有什麽發財的生意要我做路腳。真是笑話。”


    朱宏濤,笑著走到床邊,一把摟住,在耳邊細聲將事情原委說了一便,林春麗聽了嬌嗔道:“事成之後,你怎麽謝我?”


    朱宏濤色咪咪的笑著說:“事成之後我就給你贖身,將你取迴去做老婆。”


    兩人嘻嘻哈哈,在床上折騰了一迴,朱宏濤看看外邊天色,快交酉牌時分,便催促林春麗起身,朱宏濤去叫了一乘轎子,把林春麗抬到酒樓,都交代過了,林春麗換上一身,粉紅色碎花群,粉麵素顏,端著一大托盤酒菜,徑往王石房間來,走到門口,在門上輕敲了幾聲,此時王石剛從外麵閑逛了才迴來,坐在床前喝茶,就聽見外邊敲門聲,:“誰呀?”


    門外林春麗,鶯聲燕語,嬌聲迴道:“客官!奴家給你送餐來了。快開門呀。”


    王石心裏十分納悶,平時不都是店小二來送嗎,今日怎麽是個女子來送飯,卻是蹊蹺。迴說道:“平時送飯不都是小二哥嗎?你是誰?緣何要你來送飯?”


    林春麗道:“公子,今天店裏忙,小二哥在下麵招唿客人,走不開,怕怠慢了公子,隻得奴家來送。”


    王石追問道:“那請問小姐什麽人?男女授受不清,你把飯菜放在門外就是了,我開門來取。”


    林春麗笑道:“這店是我爹爹開的,我經常過來幫忙,公子不必在意這些俗禮,快開門吧,舉得奴家手都酸了。”


    王石見她如此說時,便起身把門開了,林春麗端著托盤進來,往左手邊桌子上一放,搔首弄姿,直拋媚眼。


    王石乍一看林春麗,果然好看,發挽烏雲,膚白貌美,紅唇皓齒,體態婀娜,風姿綽約。看得心砰砰直跳。臉上不覺一陣紅霞飛過。及至林春麗進門來時,身上帶過一陣香風,沁入心脾。這些境況都被林春麗瞧在眼裏。把托盤放在桌子上,迴身就去關房門。


    王石雖然被她勾的心動,但是畢竟從小受趙老師敦敦教誨,骨子裏正氣存內,趕忙上前一把拉住門框:“姑娘既然已經把飯送來了,還請立刻出去,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叫人看見不雅相。”


    林春麗見王石麵紅心跳,但是品行不亂,卻是一個正人君子,不由得肅然起敬,微微欠身道了個萬福,從屋裏出來,王石慌忙把門閉了。林春麗心事重重的走下樓,朱宏濤趕忙迎上去,一把拉進旁邊的小屋問道:“怎麽樣,那小子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林春麗從小被拐子騙來賣進飄香院,十五歲被老鴇逼著接客,終日見的都是些浮浪子弟。今日第一次遇到王石這樣的正人君子,此時看見朱宏濤,在心裏把他就跟王石一對比,頓時一萬個嫌棄起來。麵上卻不表露,隻是微微笑道:“動手動腳,到是沒有,不過他看我之時,麵紅心跳。”


    朱宏濤聽了若有所思:“看來你還得多去他房間走走。在送幾次飯,估計這小子就架不住了。”


    一連三天,每天晚上都是林春麗去給王石送飯,王石始終彬彬有禮,坐懷不亂。林春麗越加崇敬,芳心暗許。


    又過了三日,這天早上王石出了客棧,在街上閑走,不知不覺到了大相國寺門外,走到寺門口,知客僧過來接待,一路引進廟裏四處觀玩,王石捐了兩百兩銀子的香火錢,中午在寺裏吃過了齋飯,一直玩到旁晚才迴客棧,剛一進房門,林春麗便送飯進來。把些浮言浪語來撩撥王石。王石正色辭之。林春麗下樓來,朱宏濤問道:“我叫你把些話來撩撥他,難道沒有一點效驗。”


    林春麗搖頭道:“他聽我說些浮浪之詞,絲毫不動歪念,言辭具曆。”


    朱宏濤轉身對朱建道:“看來隻能讓你這個老將親自出馬了。”


    朱建會意,從櫃台裏出來,舉步來到王石房門口,抬手敲了幾下門。王石正在吃飯,就聽得外麵敲門聲,放了箸,問道:“誰呀!”


    朱建道:“我是店裏的掌櫃,朱建。”


    王石起身把門開了,躬身抱拳施禮:“原來是掌櫃,不知有何見教。”


    朱建抱拳迴禮笑道:“公子在小店住了這麽些日子,招待簡慢,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王石嗬嗬一笑:“此話從何說起,小生自來貴店,一日三餐飲食周全,小二哥殷勤伏侍,床鋪柔軟整潔。窗明幾淨。並無簡慢之處。”


    朱建笑道:“公子繆讚,實在讓老夫汗顏。哈哈哈!”


    王石道:“請裏邊坐。”


    王石心裏暗思,這店老板不可能專門來問自己吃的好不好,肯定還有其他事情,便將他讓進屋裏。兩人分賓主落了坐。又寒暄了幾句,朱建道:“不敢動問公子是那方人氏,來汴京有何貴幹?”


    王石心裏暗笑:我住店,你收錢,管我是哪裏的人,來此地做何事與你何幹。麵色微微一笑:“嗬嗬,小生是蜀中人氏,做些小買賣。途經貴地,思量這天子腳下,帝都繁華去處,遊覽幾日,並無別事,再耽擱數日便要歸鄉。”


    朱建道:“公子怎麽稱唿。”二人互相通了姓名,朱建接著問道:“不知公子可曾婚配?”


    王石道:“父母早亡,家下寒酸,未曾婚配!”


    朱建笑著說道:“公子說笑,看公子出手闊綽,怎麽說家下寒酸。常言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公子如今也以及冠。正該娶妻生子,以延宗族祭祀之禮。”


    王石道:“小生漂泊在外,身如浮萍,不敢輕談成家之事。”


    “公子一表人才,老夫有一女,欲招公子做個東床,如何?”朱建一邊說一邊觀察王石的神情。


    王石聽了朱建這話,心下狐疑:“那有父親給女兒說媒的道理,卻是來的蹊蹺。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道,這店掌櫃必是看我包袱沉重,每日隨身帶著,進出不離左右。知道裏邊廣有資財,遂動起什麽念頭來,想謀我。可是也不用拿自己女兒來做路腳啊。”王石正心下思量的出神,朱建在一旁察言觀色,見王石並不說話,未置可否,又開言道:“小女經常來給公子送飯,你二人也見過,本來,沒有父親給女兒說媒的道理,但是隻因小女對公子一見鍾情,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隻得老著這張臉來提親。”說完又歎息了一迴。


    王石這時候迴過神來,抱拳施禮道:“多蒙小姐錯愛,至小生惶恐無地,敢不從命。”說完便起身躬身拜謝道:“嶽父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朱建趕忙起身扶住道:“賢婿快快請起!”


    心裏暗喜,自以為得計,:“即是如此,賢婿漂泊在外,又別無親眷在旁,就請寫了庚帖,我拿去找個算命先生合過八字,擇下吉日便可完婚。”


    王石道:“即如此說時,我這幾日去城中尋一處宅院把來買了,也好安家。”


    朱建急止之曰:“賢婿不用另買宅院,吾家下還空著幾間大屋,收拾出來,盡可住得。”


    王石道:“如此也好,小婿得在嶽父膝前早晚盡些孝心。”


    兩人寒暄了幾句閑話,朱建起身告辭出來,剛一下樓,就被兒子一把扯進小屋問道:“如何?”


    朱建道:“說成了,這小子信以為真,明日隻推說請他吃酒,將其騙進家中,把他灌醉了,脫去衣褲,放進房裏,讓林春麗躺在旁邊,待第二日,一起打將進去綁紮起來,汙他一個酒後亂性,奸**女之罪。”二人說完哈哈哈大笑,一旁的林春麗心裏萬分鄙夷,麵色微微冷笑。隻是默不作聲。


    話說王石把朱建送出房門以後,獨自坐在房間中,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好好的來住個店,怎麽就被人招做女婿,又還出房子給成親,又親自來說媒,豈不是天下便宜都讓我占盡了,他又貼女兒,又貼大屋。古人說:“便宜不可占盡,富貴不可享盡,權勢不可使盡。天下那來如此好事,自己也並非貌勝潘安,才欺相如。如何便就得一個卓文君出來,要許配與我。她就是文君當壚時,我也做不得司馬相如。”


    心下越是,越想越疑惑,第二日一大早起來,走去街上,肚裏思付道:“隻在周圍街坊定有知道這迎賓酒店朱掌櫃的底細之人,”一轉轉到後街,看見一茶坊,想那茶坊之地,正是說人閑話,道人是非的地方,要打聽事情還得去這裏。王石幾步走進店中,在門口一副桌子前坐下。


    “喲!客官喝茶呀,吃早茶,來點饅頭包子可好。”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子走過來問道


    王石拱手抱拳:“如此甚好,小生初來貴地,別無親眷,大娘好生慈祥,卻認個幹娘如何。”


    這婆子,初一聽,隻道是王石調戲她,麵色有些不好看,心裏思量,和氣生財,並沒有發怒,正要往後廚去端包子來,王石從懷裏掏出五十兩一錠紋銀,遞給婆子道:“這點銀子全當見麵禮,還望幹娘笑納。”


    婆子哪裏見過這麽多銀子,頓時心裏樂開了花,趕忙接過來,嘴裏連聲叫道:“老婆子前世修了什麽福報,今日得了這麽個好幹兒。”


    把銀子收了,去廚房端出包子饅頭幹果,擺了一大桌子,盡情招待,二人互通名姓。原來這婆子娘家姓王,丈夫早亡,有個兒子在衙門裏當差。喚作汪狗兒。


    王石在茶店吃過了早飯,婆子把杯盤收拾過,兩人坐著閑話了一會兒,王石便開口問道:“不知幹娘可認識迎賓酒店朱掌櫃?”


    婆子道:“如何不認得,這朱掌櫃靠老婆家的錢,在國子監門外開了個酒樓。”


    王石道:“幹娘可曾聽說他女兒人品如何。”


    婆子聽王石這麽一問,哈哈大笑:“這朱建,哪裏來個女兒,他那老婆就生了個兒子,然後再沒下過一個蛋。”


    王石詫異道:“會不會是他的小妾或者外宅所生?”


    老婆子聽了這話搖頭道:“那更不可能,朱建的老婆耶氏,出了名的母老虎,加之他又是靠著耶氏娘家的錢開這酒店,別說是納妾,養外宅,就連煙花柳巷也不敢踏入半步。”


    王石道:“昨天晚上我在房中,那朱掌櫃來說媒,要把女兒許配與我。聽幹娘如此說時,這其中定然有詐!”


    婆子哈哈笑道:“此必是朱建的兒子,朱宏濤那小王八蛋,見你包袱沉重想出的點子,賺你去他家裏,將你灌醉,然後找個粉頭,汙你強奸。到時候你自然乖乖的交銀子。”


    王石抱拳拜謝道:“原來如此狠毒。卻是怎麽好。”


    婆子道:“我家裏自有空房,既然你我認了母子,便搬來家裏住,豈不好。”


    王石道:“如此叨擾不便。”


    到中午,王石從茶館出來迴到店中,剛一進屋,朱建便來討庚帖,王石寫了個假的,遞予他,朱建道:“今日晚上家裏擺下酒宴,就請賢婿到宅上一坐。”


    王石滿口應承,心下思量夜來如何計較。吃過了午飯,朱建帶著兒子朱宏濤兩人一起來王石房間相請,三人見過,互相施禮畢,朱建道:“此是老夫,犬子宏濤。”


    王石又上去見禮。然後三人一同前往朱宅。引至廳上坐了,朱建命丫鬟擺上酒菜。林春麗坐在下首,王石居中,對席坐著朱宏濤,朱建上首。


    王石一進朱宅,擔心被下蒙汗藥,便趁人不備預先服下了兩粒解毒藥丸。這會兒酒菜上桌,並無拘束,放膽吃放膽喝,眾人勸過了五七杯酒,王石未見一點醉意。朱宏濤起身端起酒杯來勸道:“今日王兄初來家下,這一杯酒是小弟敬你的,說什麽你也得喝了。”隻顧來把酒勸。又暗示下首坐著的林春麗。


    王石心下了然:“兄既然要敬我這一杯酒,我本無可拒絕,但是你剛才叫我王兄,就該罰酒三杯,你先喝了這杯酒,咱們再說話。”


    朱宏濤問道:“如何稱了一聲王兄便要罰酒三杯,你且說個明白。”


    王石道:“既然我與你妹妹結了秦晉之好,你便當稱我為妹夫,或者叫一聲弟弟,都還過得去,你卻叫我王兄,這就不該,顯得如此見外,難道不該罰酒三杯。”


    朱宏濤聽了,隻得硬著頭皮道:“好好好!妹夫說這話在理,我先自罰三杯。”說完連飲了三大杯。


    王石一邊吃菜,心裏暗笑。朱宏濤飲完三杯酒,接著把杯中倒滿酒,站起身來,舉杯道:“妹夫!我剛才酒也罰了,我現在敬你這杯,總該吃了吧。”


    王石道:“為什麽要敬我這杯酒,你且把理由說明白,我可不喝糊塗酒。”


    朱宏濤打了一個酒嗝:“為了你成為咱們朱家的女婿”


    王石道:“這個理由也還過得去,這杯酒我喝了。”


    接著朱宏濤又端起酒杯來勸,王石道:“這酒又有什麽說道?”


    朱宏濤道:“此杯酒祝你和我妹妹夫妻恩愛!”


    王石也把酒來喝了:“此杯酒也喝得。”


    王石剛喝完,朱宏濤又把酒來盛滿了,端起酒杯道:“這杯酒祝你夫妻早生貴子。”


    王石接過酒杯一仰脖子也喝了,:“如此說來,這杯酒也喝得。”


    朱宏濤又把酒來斟滿了,舉杯勸道:“且再吃一杯。”


    王石一邊吃菜一邊說道:“這杯酒又有什麽話說!”


    朱宏濤端著酒杯道:“這一杯祝你們夫妻兩,身體健康。”


    王石接過酒杯也喝了:“如此說來,也還喝得”


    朱宏濤又端起酒杯來勸,:“這一杯酒祝你福星高照,財源廣進。”


    王石接過來也喝了,卻叫過丫鬟來,把酒滿上,端起酒杯道:“你剛才一連敬了我數杯,我這個做妹夫的迴敬你一杯,這杯酒,祝兄早結良緣。”


    朱宏濤隻得接過來喝了。


    旁邊丫鬟過來把酒斟滿,王石端起酒杯:“這杯酒妹夫我祝你,事業有成,早日成家立業。”


    朱宏濤隻得接過來喝了,王石又端起酒杯勸道:“這一杯酒祝兄身體健康福壽雙全。”朱宏濤隻得接過來喝了,王石轉身舉起酒杯又勸了朱建四五杯酒。


    林春麗站起身來,舉杯:“相公今日你我第一次同桌飲酒,我敬你一杯。”王石見三人輪流來灌酒。雖然不想喝,還是沒有拒絕,把酒接過來喝了。


    王石起身端起酒杯對林春麗道:“娘子剛才敬了我一杯,我也敬娘子一杯,你我二人雖然還未曾拜堂,即是父母已經定下了這親事,算是結下了夫妻之份。”


    林春麗把酒接過來一飲而盡,三人又輪流來勸,王石隻推不勝酒力。又喝了數杯,便假裝醉倒,朱建父子使了個眼神,朱宏濤便走來提王石背上的包袱。王石隻是用手死死抓住。朱宏濤扯了兩下沒扯開。又怕把他驚醒,吩咐兩個看門的門子,過來將其抬進廂房中,安在床上,林春麗從門外進來,把房門關了,走到床邊來解王石的衣服。王石翻身爬起。一把推開。林春麗正待要叫,王石趕忙捂住她的嘴巴,順手抓起枕頭邊汗巾,將其塞入口中。扯下床上蚊帳,把林春麗捆了個結結實實。將其綁在床腳上。


    走到門邊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捅開一個小孔,偷眼看外邊並無動靜,開了房門,在院子裏四下搜尋,走到西廂房窗下,聽見房裏,鼾聲如雷,輕手輕腳摸進去,床前油燈尚明,仔細看時,床上躺著之人正是朱宏濤,此時朱宏濤也已經喝得大醉,倒在床上隻顧酣睡,王石走到床邊,從懷裏取出蒙汗藥,倒了些在桌子上的茶碗裏,從茶壺中傾了半碗茶湯,調的藥粉化開,走到床邊,捏開朱宏濤的嘴,將來灌了下去。


    接著複返身,從屋裏出來,把門依然關了。又在院子裏轉了兩圈,看見後院,圍牆不甚高,找了一條板凳,放在下邊,站到板凳上翻過圍牆,出了朱宅,一徑迴到店裏,在房裏約莫睡了會,看看窗外發白,急忙起身,到大廳,吩咐店小二道:“你去把賬來算了,我有急事需要馬上出去。”


    店小二把賬來看過笑道:“客官那一錠金子尚還餘下二十多兩在帳上。這會兒掌櫃的不在店中,沒法找補你銀子。”


    王石道:“即是如此,剩餘的金子全都打賞與你,你自去把馬牽出來了,我這就去了。”


    店小二心裏歡喜,如此得了二十兩金子,歡天喜地跑去後麵把馬牽來。王石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催馬出了城,一路往前趕了五十裏,遠遠看見前邊一處集鎮,吃了午飯,把馬飲過,喂了些草料。換後邊這一匹馬又走了五十裏地,日暮降臨,太陽下山,前麵一片鬆林深處隱約有一莊院,上前叩門,莊客將其引入見了莊主,就在莊上宿了一晚。


    話說那朱建早上醒來,想起王石之事,慌忙來兒子房門前叫喊了幾聲,見沒有應,推門進去,走到床邊來搖朱宏濤,搖了半天還是搖不醒,隻是沉沉的睡著。朱建搖頭道:“哎,灌別人酒,把自己倒灌的醉了。”


    從房裏出來招唿幾個門子,和丫鬟,手持棍棒拿著繩子,走到東廂房門口,喊了幾聲女兒,見不應,推開門進來,卻見林春麗被塞著嘴,綁在床腳上,慌忙上前解開繩子問道:“那小子去哪裏了。”


    林春麗把嘴裏的汗巾拉出來,啐了幾口,道:“昨夜一進門便被他綁在床腳,自出門去了。不知何往。”


    朱建失望以極,口裏歎道:“真是!煮熟的鴨子飛了,定是被他看出破綻。”


    吃了早飯匆匆來店裏,一進門,隻見店小二嘻嘻笑道:“剛才王公子已經結賬走了,賬麵上還剩下二十兩金子,公子說把那二十兩金子與我了。”


    朱建麵無表情的看了店小二兩眼,也不答話徑直去了櫃台裏,這店小心裏火起,又走到櫃台前要了兩次,發怒道:“把那二十兩金子拿出來給我。”


    “你空口無憑,在這裏信口雌黃,以為我會信你?還不快滾去幹活。再要多口,將你趕出店去。”店小二無法,隻得忍氣吞聲,拿著抹布去抹桌子。心裏越想越氣,思量尋個計策,要報複朱建。


    話說王石在路曉行夜住,一路往前隻顧走,也不知要去何地,躊躇間想起去歲在金陵時,結識得北腿門,蹬雲虎曹建仁,何不便去涼州看看,隨取道過了黃河,往涼州迤邐而行,在路走了七八日,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正是六月酷暑天氣,這一日,走到鳳翔府地界,因貪趕了幾日程途,受了暑氣,騎在馬上便有些頭暈腦漲,惡心反胃,出城七十裏有個小鎮,叫做廬陽鎮,鎮子不大,卻也還熱鬧,過往販馬的走皮貨的客商都在此地住腳,王石旁晚時分進了鎮子,就在鎮口如歸客棧,歇了。肚裏惡心不思酒飯,隨便喝了兩碗麵湯,早早的迴房去睡了。第二天店小二見王石沒來吃早飯,便端了幾個饅頭和一碗湯水,送到門口,抬手敲門:“客官,我是店小二,我給你送早點來了。”


    王石因昨日受了暑起,躺在床上難受,強撐著身子起來開了門,把店小二讓進屋裏,小二把碗筷,湯水,饅頭放在桌子上,打眼一望,隻見王石麵色蠟黃,精神萎靡。有氣無力的坐迴到床上去了,笑著問道:“客官,可是身體不適。”


    “心裏犯惡心,心慌,出虛汗,正難受呢。”王石用手按著胸口


    “想來客官肯定是,白天趕路,受了暑氣,好生將養幾日,若是實在熬不住,鎮子裏有郎中,小人幫你叫來。”


    王石聽說有郎中迴答道:“我自己也會看病,不若你幫我拿來紙筆,待我開個方子與你去抓兩服藥來,幫我在廚房熬好,再送與我飲,養得病好,重重的謝你。”


    店小二聽王石說要重重的謝他,一雙眼睛直往床頭的包袱上瞧,嘴裏應承:“我這就給你去拿文房四寶,隻要客官你將養的身體好了,那就是老天保佑,賞我幾錢跑腿銀子也感激不盡呢。”


    店小二下樓來,拿了筆墨紙硯,王石開了藥方,店小二收了,自去抓藥。將來熬好,送進房裏,一連喝了三天藥,身體未見好轉,反倒病的日盛一日,漸漸奄奄一息,店小二這才去請了鎮上的郎中來看,把過了脈,又開了幾服藥,吃了數日,反而病情轉重,每日躺在床上起身不得,就是內急起來如廁都困難,向小二討了一個恭桶,隻在房裏解決。


    又過了數日,客店掌櫃問小二道:“樓上那客人這兩日可曾用飯。”


    店小二道:“如今病得更重了,水米不下,連藥也喝不進肚,每日隻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掌櫃聽店小二如此說得兇險,招手把店小二叫到近前,小聲問道:“你看這人,還能不能活。”


    “我看懸,”店小二撇了撇嘴


    店掌櫃埋怨道:“若是死在我客店之中,傳揚出去,如何做得生意!”把眼睛四下裏一望小聲道:“等今天半夜,將他從後門抬出,用麻袋裝了,埋到後麵鬆林裏。”


    店小二驚疑的望著掌櫃問道:“咋們這是謀財害命!”


    店掌櫃分辨道:“我們不要他的錢,埋的時候把他身上帶的包袱一起埋了,隻要我們不要他的錢,就不算是謀財害命。”


    店小二聽了默然半晌。無話可說。到了晚間,店掌櫃聽得街上更鼓正打三更三點,便叫過店小二,廚子並火工,四個人上樓來,、進到王石房裏,將包袱並王石一起抬下樓來,此時王石卻才被弄的醒了過來。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們這是把我往哪裏抬。”


    眾人也不說話,店掌櫃道:“客官你可別怨我,我也是沒辦法,你若是死在我店中,以後就沒法做生意了。隻得把你先埋了。”


    王石見他如此說,急分辨道:“如此你便把我扔在街上也好,我與你無冤無仇,幹嘛定要埋我。”


    店掌櫃道:“我把你扔街上,名聲還要不要,別人會說我把有病的客人扔街上,唾沫星子也能把我淹死。”


    不由分說,幾個人隻顧把王石裝進麻袋。此時王石全身癱軟無力,無法反抗,哀聲歎道:“沒想到我王石今日死在這裏。”


    店掌櫃和小二,廚子,火工,四個人把王石裝進麻袋,又欲把包袱放進袋中,店小二用手來提包袱,兩隻手提了一下沒提動,心下好奇,將包袱打開,旁邊掌櫃的用火把一照,驚得心子差點跳出來。隻見包袱裏五十兩一錠,黃燦燦數十個金元寶,更有翡翠珠寶,耀人眼目。頓生貪念。趕忙將包袱包了,四人互相使了個眼神,把包袱放牛車上。接著把王石抬上牛車。趕著車往鬆林裏來,到了林子深處。


    店掌櫃在一旁舉著火把,店小二,並廚子火工,拿著鋤頭鐵鍬,選了一塊鬆軟之地,開始挖坑,直挖了半個時辰,足足挖下一人多深大坑,店掌櫃說道:“你到了陰間可不要怨我,好好的早去投胎。”


    王石在麻袋裏悲涕著說道:“包袱裏的金珠寶玉,你們盡都拿去,隻求能放了小生一條活路。”


    店掌櫃嘿嘿冷笑道:“若是放了你生路,那時你去官府告我個謀財害命。豈不聞: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也別怪我們心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厚黑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牧羊的小男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牧羊的小男孩並收藏厚黑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