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國春光漫爛季節。(原書原第一句,以敬。)


    福建布政司福州府西北門外十裏處,已是將將過了接官亭,算是城鄉結合部,一向西來接官的甚少,是以亭外隻有一家酒肆,孤零零除了一杆酒字大招外並無別的標識。


    時近黃昏,日頭將落,眼看著天色便要開始暗將下來。


    雖然今上登基十餘年來天下大靜,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許多大城夜間已經不關城門了,但畢竟尚未形成定製,做不得準的,是以路上行人紛紛加快了腳步,欲搶在關城之前趕到府城。


    酒肆外忽然響起一陣馬蹄聲,那酒肆主人老蔡連忙迎了出去,一疊聲的說道:“唉呦,幾位相公,今兒打了這麽多野味啊!,當真箭法如神,當世少有!”


    當先進來兩個勁裝鏢師打扮的漢子,其中一個手裏提著一隻野雞,一隻兔子。


    另一人進來之後掃視了一下堂內,見隻有角上一桌坐著幾個道士,並不炸眼。


    方才轉過身去從門外迎進三人,三皆人做新式青衿打扮,看樣子是府學裏的相公。


    那提著野雞兔子的鏢師將獵物遞給老蔡,交代到:“洗剝幹淨了,去炒兩大盆。”


    老蔡連忙答應:“哎呦,史鏢頭你且請稍候,看老蔡的手藝。


    鄭鏢頭,今日少鏢頭出獵,不知為何帶上府裏的兩位小相公?”


    鄭鏢頭答到:“這兩個小書呆子,整日裏就知道閉門讀書,辜負了這大好春光,少鏢頭特意把他兩人強拉出來踏青的。”


    三位相公進入堂裏坐定,其中年紀最小的少年相公大聲說道:“大哥,二哥,這老蔡整治野味的手藝可是一絕,這家酒也好,那接送去西行的老爺們,常常要在此喝上幾杯。”


    那年紀稍長的相公歎了口氣,說到:“平之賢弟,你雖聰慧,可秋闈不過數月,你今科雖是試參,還是多把心思放在經書上的好。”


    原來這三人俱是福威鏢局出身,現如今則是福州府學的生員。


    三十年前道門資助推廣義學教育,羅浮山便是推廣的發源地之一,隻因那廣南之地自古富饒,各方勢力繁雜,推廣起來頗為艱難。


    恰好閩地三個南少林爭鋒,那泉州乃是北少林下院,背後有了靠山,在爭鬥中自然占得上風。


    莆田與臨清兩地脫離少林數朝,早已自立門戶,常居於下,心有不甘,便引入了道門勢力相助。


    羅浮山就便與福州附近廣開義學,又得了皇家勢力相助,這嶺南偏僻之地少了許多掣肘,義學很快便規範起來。


    那福威鏢局上下加上分號千餘口子人,適齡孩童自然很多,於是紛紛入學。


    這鏢局的中下層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營生,原本把子弟送入學校希圖的不過是識得幾個文字,會算得幾篇賬目,將來可以不再吃這口斷頭飯。


    當然那學校裏供應免費的衣物與飯食,更是不占白不占的便宜。


    不曾想那學校畢竟是道門所開,雖然教授的都是朝廷規定的三百千以及算賬等義學類所規定內容。


    但仍舊將全真教的入門築基功法列入了必修課之中,也算君子六義中的射藝。


    那周祖師的入門功法能在潛移默化之中改善人的資質。


    這改善人的資質是何等艱難,千百年來也隻有少林的易筋經以及九陰真經中的易筋斷骨篇,具有此等功效,而這兩部都是絕不外傳的武學寶典。


    這部入門築基功法,既然能改善人的資質,當然把人的記憶力與專注力也包含在其中,在小學階段還不顯,到了中學時期隨著功力小成,眾多學子之中天資卓越者已經在學習這些基礎知識之外,有了餘力考慮參與科舉。


    這三位相公之中年紀最長的那個便是鄭鏢頭的堂弟,當年父母送他上義學,一是圖的免費衣食,二嘛也希望能夠學了出來,將來當個夥計學徒,成為賬房,脫離了刀口舔血的江湖日子。


    不想這鄭相公卻是個有誌氣的,中學時自學舉業,到畢業前參與縣試竟一舉拿下案首,震驚全府。


    此後再接再厲,刻苦攻讀,五年中先後府試院試,試試案首,竟得了個小三元。


    受他激勵,那福威鏢局下層少年之中,一姓徐的學生也是步步相隨,不比他差了太多。


    福威鏢局少鏢頭林平之,原是個愛玩愛耍的性子,但一眾少年同伴中出了這麽兩個優秀人物,在父母那別人家孩子的催促與激勵中,也漸漸跟了上來。


    對於自家鏢局貧苦夥計的後代中出現這麽兩個優秀少年,那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鎮南,自然樂在心中,絲毫也不心疼錢財全力供應,並拜托多多照顧自家兒子林平之。


    多年相處下來,三人感情也日漸深厚,結拜為了兄弟。


    今年秋闈兩位哥哥都要參加,林平之今年不參加秋闈,隻是試考,是以便馬放了南山,但見得兩位哥哥整日苦讀,心中不忍,便強行拉了出來狩獵遊春一番。


    三人坐下先叫老蔡上些蠶豆鹵煮之類下下小酒。


    不片刻,聽得外麵官道上馬蹄聲傳來,兩匹馬一會兒就到了酒店外,隻聽一人說道:“這裏有酒店,喝兩碗去。”


    史鏢頭聽得是川西口音,迴頭打量了一翻,果然兩個川人打扮的漢子走了進來。向堂內晃了一眼,便即大大刺刺的坐下。那年輕漢子叫到:“拿酒來,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馬也累壞了。”


    這時隻聽得角落上一個聲音傳來:“幾位相公,我見你們今日獵獲頗多,不知可否賣一隻雞兔,讓我等也嚐嚐鮮。”


    林平之聞言望將過去,隻見是那角落中一桌道士,其中一個十二三歲少年,笑嘻嘻的看向這邊,正在開口向他們問話。


    林平之作為府學生員,俗話說這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何況他也曾在道家的學校修學過,對道家儀軌自然也有一兩分了解的。


    一眼便看出那一桌五個道士,隻有兩個是真正的出家人。


    正對著這邊坐的一少年,一少女,隻是做了道裝打扮,旁邊正在侍候的年輕人顯然是個下人仆役。


    林平之當下笑言:“何談什麽買!


    今日有緣遇上,自當本地主人待客。


    史鏢頭,拿一雞一兔叫老蔡整治了去,給那邊兩位道長呈上,也給這桌兩位西川來的遠客一份。”


    那兩位西川客人中,年長的一位抱拳道了一聲謝,轉頭看向角落那桌少年也抱拳也說了一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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