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自古華山一條路之語來形容華山之險，但其實在華山派祖師爺全真教賀誌真真人開鑿千尺幢之前，華山本來是沒有路的。
普通遊人香客也隻能在華山峪山腰處遠眺華山五峰，五峰形狀遠看像似一朵花瓣，“花”“華”通假，華山便因此得名。
除非身懷絕頂輕功，否則古人是萬萬登不上華山五峰的，想來當年華山論劍之所以選擇華山絕頂，也正因為尋常人等輕功不夠無法攀登。
但下得山腰處的五裏關與魚石後，華山峪大道卻頗為寬敞平坦。
七八家道家觀廟延穀中大道小溪星羅棋布，一派道家清靜安然氣象。
時近黃昏，香客遊人漸稀，卻有十餘架大車自華山峪外緩緩駛入進來，但見大車具為統一形製，正是近幾年最流行的標準化集裝箱四輪車，車插認旗，顯是正規車幫。
道路雖算得上是平整，但畢竟山道，大車都裝得不甚滿，車夫也拆折幾張凳椅，指望搭載得順風客找幾個銅板也好。
當先一架大車上，那趕車的漢子長得甚是雄壯，雙目有神，手腕輕抖長鞭劈啪炸響，即便尾車處也清晰可聞，顯是武功有成之輩。
大漢身後搭有高凳，一位五十許歲老者側坐與上，大車搖晃老者卻是紋絲不動，自顧從車架上摸出一個盒子，打開掏出煙具，裝上煙絲劃著火柴吸了一口煙，然後心疼的看了一眼燃著的火柴咕嚕了一聲：“這火柴好是好用，卻也太貴了點。”
那趕車的大漢也是耳聰目明，當下湊趣兒言道：“師父這話實說得人心裏發塞呐，那煙絲乃道門秘製，比火柴貴上百倍，師父吃煙竟比得過弟子全家每日嚼用。”
這車上除了趕車的師徒二人，還有幾個乘客，側對老者坐著的顯是一對夫妻，男子二十五六模樣，一身文士打扮、頭戴方巾、腰懸佩劍顯是個有功名的秀才。
旁座女子一身勁裝懷抱個繈褓，正伸出一手為對座一個八九歲左右的男孩整理頭發。
那男孩一頭亂發衣服破舊居然是個小乞丐，兩眼亂轉顯是個不安分的主，聞言立刻問那車夫：“徐幫主，那火柴我也常見人用、卻不知作價幾何？”
那車夫也乘興吹噓了起來：”這火柴其實不貴，之前一盒隻一文錢，內有十二枚火柴，如今天下道觀都製賣火柴，一般一盒已經有三十六枚了。
而且說來這火柴其實卻是我們華山之物。“
一旁的青年文士卻是一愣，問到：”如是華山之物，我這華山派掌門怎的不知？“
老者接過話來：”不群，這些年你在山上苦修，今番剛一出山便已七戰揚名，這些俗物原就不該打擾與你。
我華山傳承三大道統、陳摶老祖無極一脈，少陽真人呂祖純陽一脈、廣寧真人全真一脈，
無極、純陽兩脈流傳久遠，武功不顯，多是道門內外丹修，至全真教廣寧真人弟子賀祖師手上的華山道方一統華山各脈，前朝建大純陽萬壽宮後天下道門公推華山道純陽祖廟執掌純陽宮，華山道門大多遷移山西純陽宮，為示不忘祖廟才自稱華山道純陽道脈。
我華山與少林武當教派合一不同，華山道門掌教與崆峒掌教一般隻管道門事務，隻當年全真門下的俗家弟子建立的華山派參與江湖爭鬥。
這火柴一物便是華山道純陽道門一脈所製。
我華山山勢實在過於險惡，建築施展不開，山下這華山峪一片斜穀也不算廣闊。
兩百年前前朝時，華山派道家三脈大多數就已經逐步移往山西大純陽萬壽宮了。
數年前大純陽萬壽宮新任宮主張祝張賀之真人整理呂祖丹方，從中悟出了火柴等物，真人眾弟子搜羅城內外無靠窮人，傳與此術，在宮門外販賣。
真人何等大德，也不藏私、將丹方抄錄，獻與終南山北方道教總庭。
眾大德商議，將丹方抄與世間宮觀，今其自製販賣，是以不過幾年這火柴已是大行天下。”
那小孩忙聲道：“那不是我華山的財物卻便宜了他人？哎喲...“
卻是一旁女子敲了下小孩的頭，笑說：“衝兒，你現下還沒拜師呐，還不能算華山派的人，急著為華山心痛錢了？小財迷。”
車夫嗬嗬一笑道：“那張真人乃道家高真大德哪會在乎些許阿堵物。
嗯！令狐賢侄，說來待你拜師，以後必是有機會見到真人的，你倒是有資格叫真人一聲師叔的。”
青年文士問到：“那張真人乃華山道門掌教難道真還算是我華山派的人？”
車夫正要迴答，一旁老者咳嗽一聲搶過話頭;“原本就是的，華山派與華山道門雖教派分離，也與崆峒一般不過是一內一外而已，不過當年···哎···”
文士臉色一變，與身邊夫人悄悄対了一個眼色，兩人不語。
前麵車夫不知，當下卻談性正濃：“如何不算？我們這些貨物就是送往山下純陽觀，重修殿宇之用。
主事的小張道長就是真人弟子，月前方才正式被真人收錄門下，賜名叫做“靈申”。”
又反手指了指女子懷中繈褓：“小張道長曾笑言，‘恐因嶽掌門得了個千金取名靈珊，因師傅當年也排了華山“不”字行輩，師父順手便排了弟子們“靈”字輩。’
既然連字輩都排了，怎的說不是同門？”
那小孩插言道：“難怪得，之前我就納悶，不過是十幾車建材，竟勞嶽幫主與徐幫主兩位大佬親自押運，原來是自己人啊！”
那車夫便是徐幫主了，卻搖搖頭答道：“自己人可不敢高攀，不過是我等吹牛拉關係而已。
大純陽萬壽宮宮主曆代朝廷都是冊封為真人的。
我華洛兩幫雖有幾千兄弟，說白了就是些拉車運貨的苦哈哈，全靠張真人發明了標準化貨車，這幾年方有點發展。
但在這陝南道上跑江湖的，多多少少都與華山扯的到一點親故，誰又沒得過點好處？
我師父不就因是嶽掌門的堂叔，方讓商洛兩幫多得華山道照拂？
之前師父在純陽宮上下打點五年了，最高也不過就能接觸到這位小張道長而已，那時節小張道長連入門弟子都還不是。
這位張靈申道長與他一位師兄，受真人所命重修這陝南到蜀中一帶各純陽宮觀，我師徒父子三人好生巴結，方討來了一條押運建材物資的活計，便是因我兩幫多少與華山派沾親帶故，曆代都有人拜入華山派為弟子。”
一旁青年文士聞言點了點頭：“原本便是自家人，這些年確實生分了。”
徐幫主言道：“嶽掌門，前方半個時辰接近玉泉院大門西拐就到純陽觀前殿了，現下天色將晚，已快過了飯點，且在前麵茶棚歇歇腳。
方才已派了兄弟去觀裏請道長們留留茶飯，這純陽觀的飯菜可是天下第一絕，等會嶽掌門一定好好嚐嚐。
山路險峻，你們又帶著孩子，今晚就在純陽觀將歇一晚，明早上山。”
那青年文士便是華山派現任掌門嶽不群了，旁邊是他妻子寧中則抱著女兒嶽靈珊。
那小乞丐是嶽不群剛剛收的弟子名叫令狐衝，準備迴山就正式拜師。
嶽不群聽得此言，抬頭看了一眼手持煙袋的老者，那老者卻是商洛幫的幫主嶽季南。
嶽季南見此也不多言，隻微一點頭使了個眼色。
嶽不群便道：“如此也好，有勞徐兄稍後與道觀中人美言一二了。”
待茶棚前空地停放好車架，嶽季南向後車招唿一聲：“中麒，到前麵來陪你五哥五嫂說說話。”
最尾車上一十二三歲少年答應一聲，手拍車架輕輕一蹦便已越過，到的落地時卻毫無輕盈之感，“咚”的一聲濺起一片灰土，兩腳穩穩立在地上，顯得下盤極為穩固。
嶽不群見此微微點頭，向嶽季南道：“六叔，幾年前就聽說你突破了內外合一境界武功大進，卻欲激流勇退迴家培養後代子孫。
我先前還擔心六叔強行突破怕留下了什麽暗傷。
昨日見六叔臉色紅潤，連肺經老傷都好轉了，老咳嗽也少見了，今早間與那嵩山來的樂厚師弟搭手居然有隱隱壓製之意，實在大出不群意料。
觀十九弟這根基之紮實竟比不群少年時尚還要穩固許多，不想十年未迴，族中竟出了如此麒麟兒，難怪六叔退下迴家調教後輩，莫非六叔已經摸到了突破內外功合一的方法門道了，看來我們嶽家一族要大興了。”
嶽季南老江湖了，一聽就明白嶽不群話裏有話，說到：“我們嶽家世代都有人拜入華山，更是出了肅公與不群兩代掌門，家裏的底蘊不群你難道還不知道？
我嶽家的內功倒是正統華山內功，但與我嶽家主修的華山鷹拳內外不諧，百年來隻有天資卓越的幾個祖輩突破到內外合一的境界，但家中實在沒有足以傳承的突破方法。
我之前也全靠張真人派的幾個弟子指點了兩年多才能有所成就。
至於中麒，本來去年就準備修行金雁功中的輕功部分，但去年他弟弟，排行你應該叫二十一弟的嶽中麟，考取了張真人的示範學校初中，中麒不服氣，準備複習一年在來考過，所以族裏沒敢輕易變動他的修習路數。”
說話間後車嶽中麒已經來到桌前，因座上都是親朋到也不覺拘謹，隨手將手上拿著的丈二古藤槍依靠牆角，另一手拿著的幾本書冊就勢放在桌邊。
一邊令狐衝到也機靈，見他過來已經倒好了一碗濃茶。
嶽中麒過來桌邊，給嶽季南等人施禮後才坐下，先自端起碗來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長舒一口氣。
寧中則這些時日與丈夫家中這個族弟已頗有熟悉，每見得這個娃娃平日裏槍不離身，書不離手，勤學苦練的也頗為好奇。
商洛嶽家是嶽不群出身家族，寧中則自然熟悉。
老嶽家主營車馬行，族中也有幾千畝土地，因南靠秦嶺，官府一向以為山中土地都是薄田，所以也沒幾個賦稅。
卻不知山中偶爾衝擊河穀卻極為肥沃，嶽家把持車馬行自然把持住了消息，是以百十年來嶽家到也算富足。
但科舉進學何其艱難，陝南更是文風不敷，幾十年來老嶽家也就出了嶽不群一個進了學的。
即便如此，嶽不群也是舉業無望方正式拜入了華山派，因著少年秀才身份，才在華山派一幫年青武夫中漸露頭角。
此次是封山七年後夫妻倆第一次下山，來迴路都去了一趟商洛山老家，卻見族中少年讀書風氣濃厚。
嶽氏一族兩千餘人，學齡男女不過四五百，竟連族中女童都已全部上學。
之前下山時，夫妻二人急於參加嵩山五嶽會盟，是以在族中寄放了女兒就走，並未細細打聽。
此番迴程又正好遇見自家車行一批貨物押運至華山腳下，於是在老家接到了女兒順道便跟車而迴，仍舊未曾多加停留。
今日見得十九弟連坐在車上都抓緊時間功課，不免好奇，隨手翻翻桌邊書冊，見那書名叫《初級數學-平麵幾何與代數上》，內裏文字竟然是橫排，字跡隻有蠅頭大點，卻是印刷清晰，毫無滲墨。
寧中則雖然不曾專以讀書，但華山派識文斷字，學些粗淺筆墨卻是基本，況且少女時便與嶽不群這秀才公結緣，紅袖添香此等樂趣自也不少，看了片刻就知這書乃是數術。
不過如今讀書人正學乃是四書五經，要待考取起碼功名以後，專攻一經，方有閑暇讀些禮樂書數等雜學，這嶽中麒不過十一二歲，如何拿本數術刻苦攻讀，卻是不知。
那嶽季南顯然知道這些，於旁講道：“張真人多年前年紀尚幼時就喜開辦學校，因是華山道門資助辦學，若是開些經學書院，難免惹人閑話。
如今太祖當年所推崇的蒙學社學已經衰敗，真人便資助各地原有蒙社學。
不過是教黔首子弟們一點文字，學學數術算賬，丈量田畝，修渠鋪路，石木鐵等匠人活計，以圖將來有口飯吃而已。
不過去年道門放出話來，真人打算迴華山祖廟中隱居潛修，打算在山中建一示範學校，讓各學校挑些優秀娃子，但一時也沒個挑選標準，於是就考這些社學原有的旁門雜學，這等在真人跟前受教的機會何其難得，中麒去年未曾考上，已是心心念念了一年了。”
嶽不群心知方才自己見十九弟嶽中麒，根基紮實，難免動了愛才之念，自然被六叔這老江湖看出，這是順便婉拒自己讓嶽中麒拜入華山派山門的打算。
畢竟是自家族人，嶽不群對此心中到不著惱，隻是有些奇怪
商洛嶽族百年來都是華山派外圍家族，族中所傳武學也都是華山派外圍弟子武學，每一代有習武天分的優秀弟子，都是拜入華山派內門，如同自己祖父嶽肅公與自己一般。
如今聽這意思，這十九弟以及那未曾謀麵的二十一弟嶽中麟似乎都有意拜入華山派道門張真人座下。
自己畢竟已經執掌華山劍派掌門五年有餘，對華山劍派與華山道門之間關係，豈止心中有數，隻因各方利益牽扯，裝糊塗而已。
如今族中兩位優秀少年都欲拜入華山道門，想必與七年前華山巨變有關，心中掂量半晌，終究沒有在說。
當下車隊在茶棚休息一刻，說了會閑話，嶽季南不過於嶽不群交流了幾句華山道門張真人的事情，未及細言便已重新上路。
不一刻車隊來到了那純陽觀前。
嶽不群稍事打量觀前場景，卻見觀前整出一片約兩三畝的平地，整齊有序地堆了約丈高的各種建材，旁邊擺放幾十架小貨車。
微一皺眉，前些時日自家下山之時也曾路過此地，也見得了這些東西，卻未引起自己過多注意。
想來常年在山上清修，待人接物與江湖經驗實在淺薄，麵對如此規模的修築材料進出，居然毫未警惕。
嶽幫主是自己堂叔，與這純陽觀多有生意往來，想來是有些話實不便多說。
到得觀前停下車來，那徐幫主自去尋觀內道人勾搭，嶽季南方才開口說話：“不群之前在山上清修，自是不會多管這些俗務。
今次不群下得山來，嵩山五嶽會盟七戰七勝，已是名揚天下。
如今迴山，這山下周圍道觀廟宇與華山派關係複雜，不群想要振興華山派，對這周邊廟宇道觀不得不多上一些心思。
華山純陽一脈自從這位張祝張賀之，華山排字輩不言，道號飛玄的真人執掌以來，六七年間就已有大興氣象，不群要多加留意了。”
說話間那徐幫主卻急急返身迴來，身後跟了一個青年道人與二三十個力夫匠人，顯是要相與卸車了，徐幫主尚未走近便遠遠丟下一句話來：“實實是好運到了，真人前幾日已迴到了本觀，恰巧嶽掌門與我等同行，我等或可借嶽掌門的光拜見真人。
師父，你先與雙兒交接，我去尋管事道長通報一下，真人必是要親迎嶽掌門的。”
迴身又走向觀中。
嶽不群打量了一下跟過來的青年道人，走近前方來才見得這道人雖然長得頗為高大健壯，矮嶽不群也就半個頭，但看清麵相卻實在稚嫩，約莫十一三歲年紀，算不得青年，最多也就是少年而已。
隻見那少年道士，肩上扛著一些卸車用的工具器物，顯是頗為沉重，但其唿吸綿長，步伐沉穩，武功顯然已入了門庭，心下也是一驚，不由看了一眼旁邊的堂叔嶽幫主。
那嶽幫主知道嶽不群並不認識來人，上前一步也不行禮，隻親切的招了招手，然後動手幫助拿下少年道人肩上的工具器物，邊說到：“雙兒，真人今日真在此嗎？卻不知靈申道長今日可在？”
迴頭對嶽不群言道：“這位道童是飛玄真人座下預備弟子，本來按千字文排行應是賜字名為’金’，但他正好本來就性金，這“金靈金”名字拗口，於是眾人便都叫他金雙兒。”
金雙兒答到：“申師兄正在前殿，徐叔已去尋他通傳真人有貴客光臨。”
說罷向嶽不群與寧中則深施一禮，卻不是道禮，而是晚輩禮：“二位貴人便是嶽掌門師伯、寧師伯伉儷罷，請在前殿稍事休息洗漱。
申師兄正在通傳內門，請真人安排正禮相迎。”
嶽不群迴禮答道：“如此便有勞了。”
那嶽不群既然曾進過學，自然也是飽讀詩書的，心下默算千字文，這’金’字竟排到了第四十一字。
雖然不明白這預備弟子到底是什麽份位，但也大致明了其意，在聯係方才所言那張靈申不過是個入門弟子，這預備弟子按照千字文排序，那張靈申這入門弟子既名’申’，難道是按地支排序的？
那上麵不是還有按天幹排列的十個弟子了？
這金雙兒年紀尚幼，但武功已經入了門庭，根基卻較那徐幫主紮實許多，言語進退之間也合乎禮數，隱隱約約不下世家子弟的教養。
可世家大族若教養出這等已可撐門立戶的子弟，又怎舍得打發給道門去做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外圍弟子？
那徐幫主之前練的是外門功夫，氣功也不過華山入門內功，年紀也不大，或沒有看得出來，但自家堂叔，卻是老江湖了。
而且方才言下之意，已經與這純陽宮打了五七年的交道了，想必早已看了出來，難怪提醒自己對這全真純陽一脈多加留意。
徐幫主的武功雖入不得嶽不群的法眼，但其父子兩代經營的華陰車幫，在這陝南商洛道上卻是響當當的招牌，徐老幫主當年與自己的師父也是過命的交情。
況且華山腳下華陰縣，本地這樣的大幫派本來就是華山派的外圍勢力，與自家這位叔父的商洛幫一樣是真正的自己人，華陰與商洛兩幫正因依靠了華山這名門正派，所以才能發展的如此壯大。
自家堂叔商洛幫主嶽季南收他為弟子，看來華陰商洛兩幫合並之後的下一代幫主，便是這徐幫主了。
這次十幾車建材的押運兩位幫主一起出麵，一方麵是隱晦的告知自己這個華山派掌門，兩幫合並及幫主人選。另一方麵看來就是知道這飛玄真人已迴華山，兩幫即給華山劍派與純陽宮牽線，也借用自己身份巴結純陽宮了。
與張天師一直為天師道領袖一般，曆代純陽宮主都是全真道門領袖之一，雖不顯名與江湖，但在道門和朝廷地位僅次於龍虎山張天師，隱隱還超過終南祖庭與武當，底蘊深厚。
自六十多年前華山劍派開始劍氣之爭後，華山劍派與華山道門漸行漸遠，魔教兩次攻上華山，也未見華山道門出手。
嶽不群自幼在華山修行，每日裏見著的山上山下的道士師兄弟們也不知有多少。
平日裏見得那些道士，也會打坐練氣，會練拳練劍，也細看過那些道士練氣練劍的功法，時常切磋交流，確實是全真華山一脈的氣功劍術，但一個個練得中正平和，軟軟綿綿，他們與其說是練拳不如說是在練五禽戲而已，那極為中正平和的全真大道歌，即使是練上三十年，也接不下自家七年苦修出來的紫霞神功一掌。
但這飛玄真人座下一個連份位都沒有的幼年弟子，修為不說多少，根骨卻能與徐幫主這等江湖上的一方豪傑媲美，這華山道門底蘊竟然如此深厚嗎？
普通遊人香客也隻能在華山峪山腰處遠眺華山五峰，五峰形狀遠看像似一朵花瓣，“花”“華”通假，華山便因此得名。
除非身懷絕頂輕功，否則古人是萬萬登不上華山五峰的，想來當年華山論劍之所以選擇華山絕頂，也正因為尋常人等輕功不夠無法攀登。
但下得山腰處的五裏關與魚石後，華山峪大道卻頗為寬敞平坦。
七八家道家觀廟延穀中大道小溪星羅棋布，一派道家清靜安然氣象。
時近黃昏，香客遊人漸稀，卻有十餘架大車自華山峪外緩緩駛入進來，但見大車具為統一形製，正是近幾年最流行的標準化集裝箱四輪車，車插認旗，顯是正規車幫。
道路雖算得上是平整，但畢竟山道，大車都裝得不甚滿，車夫也拆折幾張凳椅，指望搭載得順風客找幾個銅板也好。
當先一架大車上，那趕車的漢子長得甚是雄壯，雙目有神，手腕輕抖長鞭劈啪炸響，即便尾車處也清晰可聞，顯是武功有成之輩。
大漢身後搭有高凳，一位五十許歲老者側坐與上，大車搖晃老者卻是紋絲不動，自顧從車架上摸出一個盒子，打開掏出煙具，裝上煙絲劃著火柴吸了一口煙，然後心疼的看了一眼燃著的火柴咕嚕了一聲：“這火柴好是好用，卻也太貴了點。”
那趕車的大漢也是耳聰目明，當下湊趣兒言道：“師父這話實說得人心裏發塞呐，那煙絲乃道門秘製，比火柴貴上百倍，師父吃煙竟比得過弟子全家每日嚼用。”
這車上除了趕車的師徒二人，還有幾個乘客，側對老者坐著的顯是一對夫妻，男子二十五六模樣，一身文士打扮、頭戴方巾、腰懸佩劍顯是個有功名的秀才。
旁座女子一身勁裝懷抱個繈褓，正伸出一手為對座一個八九歲左右的男孩整理頭發。
那男孩一頭亂發衣服破舊居然是個小乞丐，兩眼亂轉顯是個不安分的主，聞言立刻問那車夫：“徐幫主，那火柴我也常見人用、卻不知作價幾何？”
那車夫也乘興吹噓了起來：”這火柴其實不貴，之前一盒隻一文錢，內有十二枚火柴，如今天下道觀都製賣火柴，一般一盒已經有三十六枚了。
而且說來這火柴其實卻是我們華山之物。“
一旁的青年文士卻是一愣，問到：”如是華山之物，我這華山派掌門怎的不知？“
老者接過話來：”不群，這些年你在山上苦修，今番剛一出山便已七戰揚名，這些俗物原就不該打擾與你。
我華山傳承三大道統、陳摶老祖無極一脈，少陽真人呂祖純陽一脈、廣寧真人全真一脈，
無極、純陽兩脈流傳久遠，武功不顯，多是道門內外丹修，至全真教廣寧真人弟子賀祖師手上的華山道方一統華山各脈，前朝建大純陽萬壽宮後天下道門公推華山道純陽祖廟執掌純陽宮，華山道門大多遷移山西純陽宮，為示不忘祖廟才自稱華山道純陽道脈。
我華山與少林武當教派合一不同，華山道門掌教與崆峒掌教一般隻管道門事務，隻當年全真門下的俗家弟子建立的華山派參與江湖爭鬥。
這火柴一物便是華山道純陽道門一脈所製。
我華山山勢實在過於險惡，建築施展不開，山下這華山峪一片斜穀也不算廣闊。
兩百年前前朝時，華山派道家三脈大多數就已經逐步移往山西大純陽萬壽宮了。
數年前大純陽萬壽宮新任宮主張祝張賀之真人整理呂祖丹方，從中悟出了火柴等物，真人眾弟子搜羅城內外無靠窮人，傳與此術，在宮門外販賣。
真人何等大德，也不藏私、將丹方抄錄，獻與終南山北方道教總庭。
眾大德商議，將丹方抄與世間宮觀，今其自製販賣，是以不過幾年這火柴已是大行天下。”
那小孩忙聲道：“那不是我華山的財物卻便宜了他人？哎喲...“
卻是一旁女子敲了下小孩的頭，笑說：“衝兒，你現下還沒拜師呐，還不能算華山派的人，急著為華山心痛錢了？小財迷。”
車夫嗬嗬一笑道：“那張真人乃道家高真大德哪會在乎些許阿堵物。
嗯！令狐賢侄，說來待你拜師，以後必是有機會見到真人的，你倒是有資格叫真人一聲師叔的。”
青年文士問到：“那張真人乃華山道門掌教難道真還算是我華山派的人？”
車夫正要迴答，一旁老者咳嗽一聲搶過話頭;“原本就是的，華山派與華山道門雖教派分離，也與崆峒一般不過是一內一外而已，不過當年···哎···”
文士臉色一變，與身邊夫人悄悄対了一個眼色，兩人不語。
前麵車夫不知，當下卻談性正濃：“如何不算？我們這些貨物就是送往山下純陽觀，重修殿宇之用。
主事的小張道長就是真人弟子，月前方才正式被真人收錄門下，賜名叫做“靈申”。”
又反手指了指女子懷中繈褓：“小張道長曾笑言，‘恐因嶽掌門得了個千金取名靈珊，因師傅當年也排了華山“不”字行輩，師父順手便排了弟子們“靈”字輩。’
既然連字輩都排了，怎的說不是同門？”
那小孩插言道：“難怪得，之前我就納悶，不過是十幾車建材，竟勞嶽幫主與徐幫主兩位大佬親自押運，原來是自己人啊！”
那車夫便是徐幫主了，卻搖搖頭答道：“自己人可不敢高攀，不過是我等吹牛拉關係而已。
大純陽萬壽宮宮主曆代朝廷都是冊封為真人的。
我華洛兩幫雖有幾千兄弟，說白了就是些拉車運貨的苦哈哈，全靠張真人發明了標準化貨車，這幾年方有點發展。
但在這陝南道上跑江湖的，多多少少都與華山扯的到一點親故，誰又沒得過點好處？
我師父不就因是嶽掌門的堂叔，方讓商洛兩幫多得華山道照拂？
之前師父在純陽宮上下打點五年了，最高也不過就能接觸到這位小張道長而已，那時節小張道長連入門弟子都還不是。
這位張靈申道長與他一位師兄，受真人所命重修這陝南到蜀中一帶各純陽宮觀，我師徒父子三人好生巴結，方討來了一條押運建材物資的活計，便是因我兩幫多少與華山派沾親帶故，曆代都有人拜入華山派為弟子。”
一旁青年文士聞言點了點頭：“原本便是自家人，這些年確實生分了。”
徐幫主言道：“嶽掌門，前方半個時辰接近玉泉院大門西拐就到純陽觀前殿了，現下天色將晚，已快過了飯點，且在前麵茶棚歇歇腳。
方才已派了兄弟去觀裏請道長們留留茶飯，這純陽觀的飯菜可是天下第一絕，等會嶽掌門一定好好嚐嚐。
山路險峻，你們又帶著孩子，今晚就在純陽觀將歇一晚，明早上山。”
那青年文士便是華山派現任掌門嶽不群了，旁邊是他妻子寧中則抱著女兒嶽靈珊。
那小乞丐是嶽不群剛剛收的弟子名叫令狐衝，準備迴山就正式拜師。
嶽不群聽得此言，抬頭看了一眼手持煙袋的老者，那老者卻是商洛幫的幫主嶽季南。
嶽季南見此也不多言，隻微一點頭使了個眼色。
嶽不群便道：“如此也好，有勞徐兄稍後與道觀中人美言一二了。”
待茶棚前空地停放好車架，嶽季南向後車招唿一聲：“中麒，到前麵來陪你五哥五嫂說說話。”
最尾車上一十二三歲少年答應一聲，手拍車架輕輕一蹦便已越過，到的落地時卻毫無輕盈之感，“咚”的一聲濺起一片灰土，兩腳穩穩立在地上，顯得下盤極為穩固。
嶽不群見此微微點頭，向嶽季南道：“六叔，幾年前就聽說你突破了內外合一境界武功大進，卻欲激流勇退迴家培養後代子孫。
我先前還擔心六叔強行突破怕留下了什麽暗傷。
昨日見六叔臉色紅潤，連肺經老傷都好轉了，老咳嗽也少見了，今早間與那嵩山來的樂厚師弟搭手居然有隱隱壓製之意，實在大出不群意料。
觀十九弟這根基之紮實竟比不群少年時尚還要穩固許多，不想十年未迴，族中竟出了如此麒麟兒，難怪六叔退下迴家調教後輩，莫非六叔已經摸到了突破內外功合一的方法門道了，看來我們嶽家一族要大興了。”
嶽季南老江湖了，一聽就明白嶽不群話裏有話，說到：“我們嶽家世代都有人拜入華山，更是出了肅公與不群兩代掌門，家裏的底蘊不群你難道還不知道？
我嶽家的內功倒是正統華山內功，但與我嶽家主修的華山鷹拳內外不諧，百年來隻有天資卓越的幾個祖輩突破到內外合一的境界，但家中實在沒有足以傳承的突破方法。
我之前也全靠張真人派的幾個弟子指點了兩年多才能有所成就。
至於中麒，本來去年就準備修行金雁功中的輕功部分，但去年他弟弟，排行你應該叫二十一弟的嶽中麟，考取了張真人的示範學校初中，中麒不服氣，準備複習一年在來考過，所以族裏沒敢輕易變動他的修習路數。”
說話間後車嶽中麒已經來到桌前，因座上都是親朋到也不覺拘謹，隨手將手上拿著的丈二古藤槍依靠牆角，另一手拿著的幾本書冊就勢放在桌邊。
一邊令狐衝到也機靈，見他過來已經倒好了一碗濃茶。
嶽中麒過來桌邊，給嶽季南等人施禮後才坐下，先自端起碗來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長舒一口氣。
寧中則這些時日與丈夫家中這個族弟已頗有熟悉，每見得這個娃娃平日裏槍不離身，書不離手，勤學苦練的也頗為好奇。
商洛嶽家是嶽不群出身家族，寧中則自然熟悉。
老嶽家主營車馬行，族中也有幾千畝土地，因南靠秦嶺，官府一向以為山中土地都是薄田，所以也沒幾個賦稅。
卻不知山中偶爾衝擊河穀卻極為肥沃，嶽家把持車馬行自然把持住了消息，是以百十年來嶽家到也算富足。
但科舉進學何其艱難，陝南更是文風不敷，幾十年來老嶽家也就出了嶽不群一個進了學的。
即便如此，嶽不群也是舉業無望方正式拜入了華山派，因著少年秀才身份，才在華山派一幫年青武夫中漸露頭角。
此次是封山七年後夫妻倆第一次下山，來迴路都去了一趟商洛山老家，卻見族中少年讀書風氣濃厚。
嶽氏一族兩千餘人，學齡男女不過四五百，竟連族中女童都已全部上學。
之前下山時，夫妻二人急於參加嵩山五嶽會盟，是以在族中寄放了女兒就走，並未細細打聽。
此番迴程又正好遇見自家車行一批貨物押運至華山腳下，於是在老家接到了女兒順道便跟車而迴，仍舊未曾多加停留。
今日見得十九弟連坐在車上都抓緊時間功課，不免好奇，隨手翻翻桌邊書冊，見那書名叫《初級數學-平麵幾何與代數上》，內裏文字竟然是橫排，字跡隻有蠅頭大點，卻是印刷清晰，毫無滲墨。
寧中則雖然不曾專以讀書，但華山派識文斷字，學些粗淺筆墨卻是基本，況且少女時便與嶽不群這秀才公結緣，紅袖添香此等樂趣自也不少，看了片刻就知這書乃是數術。
不過如今讀書人正學乃是四書五經，要待考取起碼功名以後，專攻一經，方有閑暇讀些禮樂書數等雜學，這嶽中麒不過十一二歲，如何拿本數術刻苦攻讀，卻是不知。
那嶽季南顯然知道這些，於旁講道：“張真人多年前年紀尚幼時就喜開辦學校，因是華山道門資助辦學，若是開些經學書院，難免惹人閑話。
如今太祖當年所推崇的蒙學社學已經衰敗，真人便資助各地原有蒙社學。
不過是教黔首子弟們一點文字，學學數術算賬，丈量田畝，修渠鋪路，石木鐵等匠人活計，以圖將來有口飯吃而已。
不過去年道門放出話來，真人打算迴華山祖廟中隱居潛修，打算在山中建一示範學校，讓各學校挑些優秀娃子，但一時也沒個挑選標準，於是就考這些社學原有的旁門雜學，這等在真人跟前受教的機會何其難得，中麒去年未曾考上，已是心心念念了一年了。”
嶽不群心知方才自己見十九弟嶽中麒，根基紮實，難免動了愛才之念，自然被六叔這老江湖看出，這是順便婉拒自己讓嶽中麒拜入華山派山門的打算。
畢竟是自家族人，嶽不群對此心中到不著惱，隻是有些奇怪
商洛嶽族百年來都是華山派外圍家族，族中所傳武學也都是華山派外圍弟子武學，每一代有習武天分的優秀弟子，都是拜入華山派內門，如同自己祖父嶽肅公與自己一般。
如今聽這意思，這十九弟以及那未曾謀麵的二十一弟嶽中麟似乎都有意拜入華山派道門張真人座下。
自己畢竟已經執掌華山劍派掌門五年有餘，對華山劍派與華山道門之間關係，豈止心中有數，隻因各方利益牽扯，裝糊塗而已。
如今族中兩位優秀少年都欲拜入華山道門，想必與七年前華山巨變有關，心中掂量半晌，終究沒有在說。
當下車隊在茶棚休息一刻，說了會閑話，嶽季南不過於嶽不群交流了幾句華山道門張真人的事情，未及細言便已重新上路。
不一刻車隊來到了那純陽觀前。
嶽不群稍事打量觀前場景，卻見觀前整出一片約兩三畝的平地，整齊有序地堆了約丈高的各種建材，旁邊擺放幾十架小貨車。
微一皺眉，前些時日自家下山之時也曾路過此地，也見得了這些東西，卻未引起自己過多注意。
想來常年在山上清修，待人接物與江湖經驗實在淺薄，麵對如此規模的修築材料進出，居然毫未警惕。
嶽幫主是自己堂叔，與這純陽觀多有生意往來，想來是有些話實不便多說。
到得觀前停下車來，那徐幫主自去尋觀內道人勾搭，嶽季南方才開口說話：“不群之前在山上清修，自是不會多管這些俗務。
今次不群下得山來，嵩山五嶽會盟七戰七勝，已是名揚天下。
如今迴山，這山下周圍道觀廟宇與華山派關係複雜，不群想要振興華山派，對這周邊廟宇道觀不得不多上一些心思。
華山純陽一脈自從這位張祝張賀之，華山排字輩不言，道號飛玄的真人執掌以來，六七年間就已有大興氣象，不群要多加留意了。”
說話間那徐幫主卻急急返身迴來，身後跟了一個青年道人與二三十個力夫匠人，顯是要相與卸車了，徐幫主尚未走近便遠遠丟下一句話來：“實實是好運到了，真人前幾日已迴到了本觀，恰巧嶽掌門與我等同行，我等或可借嶽掌門的光拜見真人。
師父，你先與雙兒交接，我去尋管事道長通報一下，真人必是要親迎嶽掌門的。”
迴身又走向觀中。
嶽不群打量了一下跟過來的青年道人，走近前方來才見得這道人雖然長得頗為高大健壯，矮嶽不群也就半個頭，但看清麵相卻實在稚嫩，約莫十一三歲年紀，算不得青年，最多也就是少年而已。
隻見那少年道士，肩上扛著一些卸車用的工具器物，顯是頗為沉重，但其唿吸綿長，步伐沉穩，武功顯然已入了門庭，心下也是一驚，不由看了一眼旁邊的堂叔嶽幫主。
那嶽幫主知道嶽不群並不認識來人，上前一步也不行禮，隻親切的招了招手，然後動手幫助拿下少年道人肩上的工具器物，邊說到：“雙兒，真人今日真在此嗎？卻不知靈申道長今日可在？”
迴頭對嶽不群言道：“這位道童是飛玄真人座下預備弟子，本來按千字文排行應是賜字名為’金’，但他正好本來就性金，這“金靈金”名字拗口，於是眾人便都叫他金雙兒。”
金雙兒答到：“申師兄正在前殿，徐叔已去尋他通傳真人有貴客光臨。”
說罷向嶽不群與寧中則深施一禮，卻不是道禮，而是晚輩禮：“二位貴人便是嶽掌門師伯、寧師伯伉儷罷，請在前殿稍事休息洗漱。
申師兄正在通傳內門，請真人安排正禮相迎。”
嶽不群迴禮答道：“如此便有勞了。”
那嶽不群既然曾進過學，自然也是飽讀詩書的，心下默算千字文，這’金’字竟排到了第四十一字。
雖然不明白這預備弟子到底是什麽份位，但也大致明了其意，在聯係方才所言那張靈申不過是個入門弟子，這預備弟子按照千字文排序，那張靈申這入門弟子既名’申’，難道是按地支排序的？
那上麵不是還有按天幹排列的十個弟子了？
這金雙兒年紀尚幼，但武功已經入了門庭，根基卻較那徐幫主紮實許多，言語進退之間也合乎禮數，隱隱約約不下世家子弟的教養。
可世家大族若教養出這等已可撐門立戶的子弟，又怎舍得打發給道門去做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外圍弟子？
那徐幫主之前練的是外門功夫，氣功也不過華山入門內功，年紀也不大，或沒有看得出來，但自家堂叔，卻是老江湖了。
而且方才言下之意，已經與這純陽宮打了五七年的交道了，想必早已看了出來，難怪提醒自己對這全真純陽一脈多加留意。
徐幫主的武功雖入不得嶽不群的法眼，但其父子兩代經營的華陰車幫，在這陝南商洛道上卻是響當當的招牌，徐老幫主當年與自己的師父也是過命的交情。
況且華山腳下華陰縣，本地這樣的大幫派本來就是華山派的外圍勢力，與自家這位叔父的商洛幫一樣是真正的自己人，華陰與商洛兩幫正因依靠了華山這名門正派，所以才能發展的如此壯大。
自家堂叔商洛幫主嶽季南收他為弟子，看來華陰商洛兩幫合並之後的下一代幫主，便是這徐幫主了。
這次十幾車建材的押運兩位幫主一起出麵，一方麵是隱晦的告知自己這個華山派掌門，兩幫合並及幫主人選。另一方麵看來就是知道這飛玄真人已迴華山，兩幫即給華山劍派與純陽宮牽線，也借用自己身份巴結純陽宮了。
與張天師一直為天師道領袖一般，曆代純陽宮主都是全真道門領袖之一，雖不顯名與江湖，但在道門和朝廷地位僅次於龍虎山張天師，隱隱還超過終南祖庭與武當，底蘊深厚。
自六十多年前華山劍派開始劍氣之爭後，華山劍派與華山道門漸行漸遠，魔教兩次攻上華山，也未見華山道門出手。
嶽不群自幼在華山修行，每日裏見著的山上山下的道士師兄弟們也不知有多少。
平日裏見得那些道士，也會打坐練氣，會練拳練劍，也細看過那些道士練氣練劍的功法，時常切磋交流，確實是全真華山一脈的氣功劍術，但一個個練得中正平和，軟軟綿綿，他們與其說是練拳不如說是在練五禽戲而已，那極為中正平和的全真大道歌，即使是練上三十年，也接不下自家七年苦修出來的紫霞神功一掌。
但這飛玄真人座下一個連份位都沒有的幼年弟子，修為不說多少，根骨卻能與徐幫主這等江湖上的一方豪傑媲美，這華山道門底蘊竟然如此深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