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迎接郭宗皋的現場陷入一種恐怖的沉默中。


    跪在地上的官員有縣學的教諭、府學的先生,教授。有七品官,六品官,也有幾個朝廷的五品官,更有一個正四品,和蔣瑤一樣的級別。這些人都在不解的琢磨著秦厲。


    這秦厲怎麽迴事?他隻是個小小的縣學教諭,對堂堂的巡撫大人這般怠慢,立而不跪。這不是明顯作死的節奏嗎?


    最讓人不可理解的是秦厲一個人作死也就夠了,可偏偏還有一個無知百姓陪著。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


    有兩個人沒有跪下,郭宗皋顯然是不滿意的,因為那頂官轎還是紋絲不動。官轎前站立的武官劉二臉上卻是成了豬肝顏色。


    要知道他是巡撫郭宗皋的貼身護衛,論級別也是個正七品官哩!在劉二想象中,縣學的官員最好的也就是正八品了,不入流的更多。一個小小的縣學裏的官甭說是見到巡撫大人,就是見到自己也應該是行跪拜大禮的。難道站著的這兩個人聽說巡撫大人來了,嚇傻了,還是根本他們就是瘋子。


    劉二皺著眉頭,瀟冷著麵孔又是在秦厲和海瑞身上掃視一下。兩人均是一臉傲然,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劉二驚異的發現他們眼神中竟然還流露出絲絲不屑。


    劉二徹底蒙坑了,短暫的蒙坑之後是滔天憤怒。“蹌踉”一聲,明晃晃的彎刀便是出鞘了。“你們二人為何不跪?莫非沒聽到我說話嗎?”


    “聽到了,不就是巡撫大人來了嗎?”秦厲和海瑞幾乎異口同聲的迴道。


    兩人說完都暗自驚訝,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相視一笑。


    秦厲怎麽也想不明白海瑞為什麽有這麽大的膽子,那可是堂堂的巡撫大人,朝廷從二品的大員。海瑞一個小小教諭竟這般蔑視上官?他就是這麽異類的嗎?這麽有個性的嗎?秦厲真是搞不明白像海瑞這樣的人是如何這麽年輕便是成了朝廷官員的。


    秦厲隻顧琢磨海瑞了,渾然忘了他現在和海瑞是一樣的,傲然站立。那副模樣,那副桀驁不馴之態比海瑞還要盛上三分呐!


    其實換做往日秦厲是斷然不會這樣做的。可今日不同了,因為他已料定他不會升官。而且還很有可能被朝廷把現在這個小官都給擼了。他暗暗想到,反正小爺在官場也是沒啥前途了。


    最讓秦厲不可接受的還是這位巡撫太牛叉,派頭太大。還沒下轎就讓人跪下,小爺偏偏不跪下。看你能把小爺咋樣?


    在秦厲看來單單是從巡撫這副派頭即可斷定他不是個好官,既然不是好官,就沒有讓小爺尊敬的地方,小爺也斷然不會跪你。


    得罪了江彬是得罪,再得罪一個巡撫也是無妨。


    蔣瑤一直麵無表情的在秦厲和海瑞身上掃視。他並不認識海瑞。可對於秦厲他是太熟悉了。他知道秦厲平時雖嬉皮笑臉,一副吊兒郎當的混混模樣,有時候還善於裝孫子,諂媚的嘴臉讓人作嘔。但是這家夥骨子裏是驕傲囂張的。在揚州時候就是連江彬那樣手握重權的佞臣,秦厲都沒放在眼裏,曾三番五次打江彬的臉,在王鼎生家更是折了江彬的銳氣,讓江彬弄了個灰頭土臉。


    秦厲之所以不跪是他對巡撫郭宗皋起了逆反心理。嗬嗬!如此看來這小子還真是有點兒骨氣,這樣的人對大明來說真是難得呐!


    此時蔣瑤不但不為秦厲擔心,反而臉上露出幾許欣慰。幾許讚賞之意。


    沒有人比蔣瑤更清楚今天郭宗皋的行動了。


    說來郭宗皋是一個一心為民,為大明朝廷肯於鞠躬盡瘁的好官。今天之所以擺出這樣的派頭,他是想借機試探考驗一下秦厲。


    秦厲在揚州委曲求全,最後竟讓皇上斬了大太監吳經,大快人心。把江都縣學辦的更是有聲有色,開創了大明教育的先河。此時秦厲的名聲不但是揚州盡人皆知,就是整個江蘇談起秦厲無不高高豎起大拇指。


    可秦厲畢竟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一個少年郎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弄出這麽大動靜。這讓江蘇巡撫郭宗皋怎麽想都是想不明白,不敢相信的事情。


    在郭宗皋看來,秦厲不過是一個諂媚阿諛之徒,靠著皇上才有了今天。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嗬嗬!說來他對秦厲的看法和蔣瑤以前對秦厲的看法是一樣的。


    郭宗皋動了要見識一下秦厲的心思,這便是來到了揚州府。盡管蔣瑤在他跟前如何說秦厲卻有奇才,乃是妖孽般的怪才,郭宗皋也是半信半疑。


    所以他在蔣瑤的陪同下。先是上演了眼前這一幕,想試探一下秦厲是否是諂媚之徒。


    怎麽說郭宗皋也是朝廷的從二品大員,即使沒下轎,秦厲若是諂媚之徒的話也應該是忙於下跪的。


    可事實是武官劉二厲聲吆喝秦厲不下跪,就是郭宗皋從轎子裏下來,秦厲仍然是一副昂然之態。眼角眉梢對郭宗皋還含有絲絲不屑,甭說是下跪了。


    郭宗皋是個五十來歲的幹瘦老頭,最為顯眼的是兩隻眼睛分外有神,炯炯放光,透出一股子精明。他滿麵含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卻倏忽間把目光停在昂首挺胸,一臉傲然的秦厲和海瑞身上。


    郭宗皋大步走至秦厲和海瑞身前,可能是心有靈犀的緣故,他一眼就判斷出誰是秦厲。嗬嗬笑著說道,“你們二位膽子不小呐,見了本官竟敢不跪,這可是要吃板子的呦!”


    在大明汙蔑上官,對上官不敬可不是吃板子那麽簡單,弄不好是要蹲大獄的。可郭宗皋卻是笑嗬嗬不以為意的態度,這讓秦厲頓時一愣。旋即再看郭宗皋,怎麽看怎麽感覺他不像是和江彬等佞臣一樣的官。秦厲心下想到,難道我判斷錯了?這郭宗皋也是一個好官?


    還沒琢磨明白,郭宗皋身後的蔣瑤卻是說道,“小厲,你小子想什麽呢?沒見到郭大人你不跪情有可原,這時見到了郭大人難道還不施禮嗎?”


    蔣瑤說話很平和,沒有絲毫怒意。


    說到底秦厲還是了解蔣瑤,對蔣瑤很是欽佩的。秦厲來不及多想了,蔣瑤的話是必須要聽的。他慌忙要跪下給郭宗皋行參見大禮。不料郭宗皋卻是伸手攔下了他,笑道,“免了!帶本官看看你的縣學,看有什麽奇特之處。”


    秦厲急忙微笑道,“遵命!”


    郭宗皋又是朝海瑞看了一眼,道,“你也有幾分傲氣,叫什麽名字?”


    “福建南平教諭海瑞,我是舉人,見官不跪,所以不給郭大人行跪拜大禮。”海瑞拱手,板著麵孔很是鄭重的說道。


    “嗬嗬!你們都是好樣的,好一個見官不跪,本官年輕時也是像你們這般桀驁。桀驁不怕,怕的是沒有真才實學,狂妄自大呐!”郭宗皋仍是笑道。


    ……


    秦厲頭前引路,郭宗皋一行用了一個多時辰才將縣學巡視完畢。郭宗皋雖然年齡有些大了,但卻是個很開明,很有進步意識的老頭。他朝蔣瑤說道,“老蔣啊,我們還是老了,都趕不上趟兒嘍,這大明說到底還是年輕人的天下呀!怪不得你總是在我跟前誇讚這小子呐,確實是個奇才!後生可畏呀!”


    蔣瑤頻頻點頭,說道,“郭大人,依下官看來這秦厲的才華不止於此。而今縣學已步入正軌,下官看秦厲在這個地方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下官以為像秦厲這樣的奇才應該讓他發揮更大的光和熱才對呀!”


    這蔣瑤很明顯是想提升秦厲的官職了。


    秦厲的教諭是正七品官,是朝廷任命的。蔣瑤雖是知府,但要想提升秦厲的官職也是無能為力。蔣瑤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自己在朝廷中的分量和郭宗皋是沒辦法比的。所以要想提升秦厲的官職,還是請郭宗皋出麵更有把握。


    “嗬嗬!你個老蔣頭,本官就知道你這次讓我來是別有用心。”郭宗皋仍然嗬嗬笑著說。


    從他們言談中可見他們的關係匪淺。


    郭宗皋又是瞥了一眼秦厲,滿是欣賞之意,笑道,“行!本官迴去後就上書,為朝廷好好舉薦一下這個小鬼頭。”


    這話一出口,立時讓秦厲感激莫名。不過隨後秦厲卻是想到郭宗皋雖然是朝廷的一方大員,他的麵子確實不小,可是麵子再大能大的過江彬嗎?有江彬在那橫著,我秦厲想升官,難呐!


    隨後又是想到了黃天,說來黃天去南京送信也有半個月了。可至今卻是音訊皆無。莫非黃天遇到了什麽麻煩,或是皇上根本就不理會自己為朝廷發現巨大鹽礦的功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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