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聖令加木管家領路到了藏皮貨的地兒。在邊緣處一望,依舊是原來那般的白。覆蓋著的積雪上唯有不同的是多了些被風吹來的枯枝敗葉。


    真不明白樓蘭公子今兒會使什麽妖術令那皮貨從積雪下冒出來。或許是耍人的俏皮話,陪他出來賞雪溜路。


    “倘若真是這花招,定讓那小廝殘條腿兒!”


    偷眼地一瞅,但見公子生出的是一副認真相。


    這地兒不算小,落雪更深了。各個方位的寬度有四五十步。之外是平坦的積雪,再之外便是混白的茫茫的天際。


    拉著加木管家站在中間,問他時他依舊言出是當時時間緊迫亂了方寸的老話。一會東一會西的循環往複地亂指一通。


    西聖見樓蘭並未顯出大能,使出的法子同自己一樣:巴望著加木的記性顯靈,好撿個現成的便宜。


    “樓公子又何必去巴望那個癡兒呢?還是顯顯你的靈通吧!”西聖生了氣,語氣憤怒。話意為倘若今兒不尋出皮貨自然對樓蘭不依了。


    “聖僧大可放心,若依我之法定能顯靈。”樓蘭過來道,“喚來一些農夫來挖掘便是,把這底兒翻透了那皮貨也就顯靈了。”說罷,樓蘭從懷裏掏出些首飾又道:“樓蘭現兒是寨內之匪,圖不了那個方便。聖僧可將這些首飾換成銀兩作為那些農夫的工錢。”


    “咳!”西聖一摸腦袋,心裏羞道,“這簡單的法子倒是安心,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


    當即令加木去寨內換了銀子,又雇了多個農夫過來挖刨。除去積雪後不到一刻鍾那貨物便露了臉。一個潮濕的布袋裏果然是一張“雪狼豹”的皮。


    付了工錢喚散了農夫,剩下的銀子西聖讓加木自家懷揣。笑道:“貧僧連日裏對先生冒犯了,這是奪人之愛,按理兒論悖逆於佛了。”說罷,取下項上的佛珠遞到加木的手裏,又道:“出家人身無金銀,這串佛珠送贈你罷!”


    加木管家哪裏敢授這突來的恭敬之態,驚呆的說不出言語來了。


    樓蘭道:“聖僧這不算是奪人所愛,加木先生拿去頂多換來一生富貴,可你救的乃是一國之君,孰輕孰重是人都能分辨的。再說這串佛珠與那皮貨恐怕會價值所等,不同乃是用途而已!”


    一旁的加木管家聽聞佛珠如此沉貴還哪裏好要,再三推辭不授,慚色道:“都是人心貪婪所致,多謝聖僧連日裏的護照,雖受了點苦可命終究未被他人所害。”


    西聖揣了皮貨後猛想到了自己的承諾,對樓蘭道:“貧僧先前言起過願助公子雙臂之力,眼下公子隻管差遣。”


    樓蘭迴道:“那柯枝國的君王恐怕更需要聖僧。寨裏沒啥好請的,楊歡公子自有打算。”


    “楊公子這一趟怕是兇多吉少,乃是東絕老兒的一計。”


    樓蘭斷雨笑笑不語。


    加木管家見西僧要往柯枝國時心頭又生了性命之憂,過來求樓蘭收留,哪怕提鞋端盆的活也受那份吩咐。還說自己本生是管家出生,多少懂些看家護院的本領。恐樓蘭公子往後大發了都還用的上。


    樓蘭斷雨正求之不得,欣然答應了。


    陪著西僧返迴住地,道番祝福贈了路資送他離去。返迴窯房見這一住地隱形不錯,當晚把楊風亭和幾位武僧們一道請了進來。


    武僧團聚共有七位,那六位還在其他三絕處。要一一尋出還得有這般同樣的平安,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歇息的當兒間樓蘭一一問過僧人們所遭遇的詳細,如何被搜身,有無丟失和被無端的冒犯。


    一位名喚慧能的師傅迴道:“袖籠兒縫的死緊,貼著布,那西和尚根本不摸。”


    “看來西僧真不是圖寶之人!”樓蘭斷雨心情舒暢,暗示慧能顧緊些的好。


    楊風亭被請到此處時居住時又開始不依,當著這些陽和尚的麵又不好生個現成的。拉扯樓蘭進了岔道,委屈哭道:“這羞事被你這廝一趟兒一趟兒的接,諾大的窯道盡是些陽和尚。連寬衣解帶都是聲音,往後怎麽行那方便?”


    哭聲細長,樓蘭怕饒散了僧人們,掩了楊風亭的嘴。低聲怒道:“你隻貪那歡,好不易找這一熱窩兒。要是武僧們被你饒散了姓樓的便出家做一僧人去了,那份活寡你自個兒守!”


    一聽怒聲,楊風亭失去了往日之威,這奈何不了的事隻有將就了。把頭一歪軟綿綿地靠在樓蘭的懷裏,突然胸口倒騰直冒酸水,嘔吐不止。


    扶到外麵請懂診術的一位僧人把脈。


    那僧人把脈後喜道:“楊夫人身懷有孕,喉冒酸水是喜症,無需驚恐,乃自然之症狀!”


    楊風亭滿臉通紅卻喜上眉梢,掙脫了手躲進岔道藏了起來。


    樓蘭斷雨謝了僧人後攆進道內,四處尋不見人影。正迷糊時楊風亭從夾壁中冒了出來,紅著臉兒道:“都快作爹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樣兒,生計和住所以及那所需的家私一件兒也沒攢下。”


    樓蘭眼冒淚花,柔聲道:“幹完這趟事領亭兒就迴陽春穀,哪裏有你意想不到的春暖花開!”


    這柔柔的言語聽得楊風亭心兒喜滋滋的,巴望這一天早點到來。


    楊歡出了北道,並非是往阿拉地而是轉道去了寧遠。一路爬山涉水受盡了風寒,在數日後的一個夜裏才望見了在燈火闌珊下的寧遠城。


    城中百姓散盡,門店緊閉,時不時從街頭冒出來一排排整齊的豎著刀槍的巡邏兵。


    到了城門口,下了馬,拖著一身焦濕的袍子去向守兵道明原因。


    一位城門官顯得威風堂堂,坐在一盞大燈下的案台旁。帳內升著炭火,兩邊皆是威風凜凜的刀兵。


    城門官聽楊歡在此時要進城去找袁將軍更是不敢掉以輕心。把立在門口的楊歡打量一番後沉沉地道:“公子聽了,此地乃軍事重地,我等守兵必按軍律辦事。公子所報之災得需轉道該省州府去報才是!”


    說完城門官命一位刀兵為楊歡送上一杯熱水和一盆水飯。


    “見勞累過度,用飯後往那兵鋪床中安歇去吧。明兒早早離開,因為災不等時!”說完後將軍轉進後帳安歇去了。


    楊歡雖是極度困乏卻也無心用飯,見將軍不讓通行更是焦急萬分。


    轉身出帳隱在遠處的荒草垛中,趁著夜色打起盹來。到了半夜飛牆入城,又摸摸索索地,七拐八繞地尋到了將軍府。


    府不大,牌坊下的大門非常陳舊,兩盞白燈隨風搖曳。四個門兵操刀而立,那副精神樣兒正煥發青春。


    盡管有這樣的森嚴,對楊歡來說也是一件輕易的事。


    潛進了府,貓腰在一棵斜樹的荒冠下,像一隻夜裏的蝙蝠那般瞅著一座窗內明燈的房子。


    飛身而上,貼瓦下觀。


    一位麵皮白淨,長相斯文的人正坐於案台前臨燈望書。


    “來者何人,何不正大光明,飛要偷偷摸摸才是!”那人突然對書說話。


    楊歡落了地,來到門前要叩門,正伸手時門卻自己敞開了。


    進屋一望,此人正值壯年,看似書生。正感慨他剛才那番警覺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兩位暗兵。一位去關了門,一位過來聽吩咐。


    望書人一擺手,示意兩位暗兵離去後才放下書卷打量起了楊歡。


    “公子夤夜造訪本將軍處,莫不是無意中發現了兵患?若是這般為何去行那隱隱之身,要是暗兵察覺豈不是冤枉了你的性命?”


    “請問可是袁崇煥將軍?”


    “本人正是!”


    望書人的一句話驅散了寒冷,楊歡覺得瞬間來了暖融融的氣流。行了大禮,道明了原因。之後站在一旁等將軍的話。


    袁崇煥問了楊歡姓名後起身踱步沉思,片刻後迴道:“本軍身定邊關,地方兵患實屬各屬近軍堪亂。公子來此地後再去州府報兵隻怕亦為時晚矣!”


    將軍話後迴到案台,喚來了一位暗兵,取出派兵令正色道:“點來三千精兵等本將號令!”


    此番後外麵鼓聲震天,軍號嘹空。層層疊疊又威風凜凜的三千軍士在刹那間已整裝待發。


    將軍親自捧來幾件新袍,等楊歡穿好後又陪著用了飯。收拾妥當才讓一位副將進來聽令。


    “一路不得擾民,作戰不得萎縮,一切兵事與楊公子商議。戡亂後不得往寨中住兵,不準受百姓歡迎後受百姓之物。違者取你項上人頭!”


    “末將明白!”副將迴令後受了軍符而去。


    楊歡甚是欣慰,感動之餘從舊衣衫裏摸出一張縫線的布片。步到將軍跟前雙手遞了過去,概然道:“此物乃少林主持慧空之物,受盡千險萬難後才得以生存,望將軍保存!”


    袁崇煥接過布片,拆開一看乃是半張殘圖。寶圖金貴,又緊關大明江山,自然緊鎖於一偽牆中。


    袁崇煥雖然收了圖紙心情卻是異常的沉重,楊歡是朝廷緝拿的國賊,按理應當即送進牢籠押送朝廷。將軍府上耳目喉舌在不久之後定會把此事誇大其詞,誣告與其合流。然而,事實真相卻又並非如此。萬水千山,不辭辛勞地送來圖紙,完成慧空之托。看來,以魏宗賢為首的黨羽的權勢已超出了皇帝。雖身在寧遠,但殘害良相忠臣,廉吏清官的事早有耳聞。


    “咳!長此以往這錦繡河山定是遭踏了!”


    望著楊歡,感受到了他的孤獨和無奈,卻又在無奈中挺身人間正事。自己收了寶圖已表示同他有了瓜葛,有扯不清的關係。管他如何,自己是領兵之將,目前的朝廷還有這份需要。至於將來,那時再論吧!


    看著將軍的眼神楊歡不明白其中之理。將軍是皇帝陛下最信得過的忠臣。一身正義,其身其職如華光垂空,僅憑這些,魏宗賢無論如何是奈何不了的。可眼下的那副猶豫和無奈包含著什麽呢?


    臨行前楊歡把從阿拉之地來明的特使遇害一事又告訴了將軍。


    袁崇煥沉思良久後才道:“異族們十分詭異。具悉,努爾哈赤有心讓其第八子秘密繼位之意。此人友黨遍布天下異國,野心,雄心比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關於真偽現在依舊不得而知。推敲之下得出一理:恐是生了侵明之心,以其第八子遊說其他部落組成聯盟之軍來攻我大明。”


    “難道派出的特使是一誘餌?他曾言道是來將軍處秘事的,是受他家聖主之托來明開出一通條大明的商道。”


    “確有其事,本將軍把異族的拜貼稟報皇帝後邀請那使者前來劃表定道;關於特使遇害一事,若發兵前來討理恰是暴露是誘餌一事。不管是否都該兩手準備了!”


    出於軍情緊急,二人簡談後忙著分別了。


    楊歡上了馬,朝將軍一拱手後飛奔而去。


    盛京。


    大雪剛停,一輪金陽便從天邊冒了出來。光芒斜照,城市一片晶亮。厚厚的積雪快要壓垮房屋,一些身著厚袍的軍校們正在開鑿雪道。


    一匹快要累死的馬剛到城門口便倒地不起,無論騎馬人怎樣使喚和鞭打,馬畜牲終究還是沒能起來。


    不遠處的城門兵瞅著,為死去的馬兒感到心疼。他們是愛馬的部族,常年與馬為依,以馬為足。


    兵首領過來剛要行責罰,望見執鞭人時猛生了驚恐。雙膝一跪,俯身道:“奴才給阿濟格殿下請安!”


    阿濟格抖了抖潮濕的袍子,懶懶地道:“觀我已是這般疲憊了,還不去牽馬來扶著進城?”


    兵首磕頭一番後喚一軍校牽來了馬,把殿下扶上背後陪同進城。過了無數條鋪著厚雪的大道後才在一座宮殿的大門前落了馬。整好衣裝進了門,繞過亭台樓閣來到一座大殿外侯著。


    衛兵見阿濟格殿下風塵仆仆的迴來了,行了禮,取了信物後忙著進去稟報。


    “大汗陛下!”衛兵一施禮,朝坐在一張大椅上的努爾哈赤道:“阿濟格殿下在門外侯著。”說完,遞上信物。


    身著虎袍的努爾哈赤把虛胖的身子微微一正,一雙昏黃的老眼瞬間放出光來。


    “喚他進來!”


    “嗻!”


    衛兵退出大殿把阿濟格請了進去。


    來到殿中行了軍臣之禮後再拜父子之禮,禮畢後俯身在地等努爾哈赤迴話。


    “起來迴話!”


    “謝過父汗!”


    阿濟格起身後努爾哈赤瞟了一眼那一身濕透的袍子。心知定是吃盡了苦頭,不過也好,也是一種曆練。往後像這樣的事兒還多著呢!


    “此趟行走的如何?”


    “迴父汗的話!一切均按其意,出師有名了!”


    “嗯!”努爾哈赤顫顫悠悠地堅持著站了起來,點頭道:“阿濟格乃我盛京之功臣也!”隨後,緩步下來摸了摸兒子那一身濕透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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