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浩拿張亮開刀是想要警告在崖州經營的勳貴官員。


    這兩年他們確實有點不像話,這幫人可能是覺得李二登基了,到了自己贏得迴報的時候。


    李二給他們的賞賜難以滿足胃口,想要攫取更多的利益。


    一群欲壑難填的家夥把崖州的海貿當成了提款機,正常的貿易收入來的辛苦,便把主意打到了走私上。


    他們利用南海道所產貨物內外差價巨大,囤積內銷的惠民物資,以瞞報噸位的手段夾雜到出口商品中,以此來賺取巨額利潤。


    雲家人和某些打著惠民旗號賣劣質產品的混蛋不同,南海道出產的商品中,一等品內銷,二等品出口,雲家不反感這些勳貴官員想要多賺錢的想法,但他們的行為會影響到雲家的整個海外貿易計劃,這就是雲家不能忍受的了。


    雲家有意整頓外貿秩序,張亮就是個撞上槍口的倒黴蛋。


    當然,李二是不會允許雲浩把張亮徹底搞垮的,這次雲浩隻是要殺雞儆猴,目的達到就可以了。


    經過都督府審訊和判罰,張亮不情不願的補齊了稅款,又割肉繳納了罰款,三家店鋪重新開張,但其外貿資格被吊銷一年,其流水由南城稅官監督,如一年內無違法行為,其外貿資格自動恢複。


    李淵對南海都督府的判罰很滿意,先是下旨把張亮的鄖國公降爵為長平郡公,又給都督府的辦公大樓題詞:秉公執法,一心為民。


    潘攸請工匠連夜把這八個大字刻到了辦公樓的外牆上。


    金光閃閃的八個大字閃瞎了不少人的眼睛,從第二天開始,各港口和南城的稅務所便排起長隊,各勳貴官員的店鋪船隊主動補交稅款與罰金。


    五天時間,各地的稅務所收到的補交稅款及罰款達到七十一萬貫。


    這筆錢讓李淵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原本計劃到移民營地去慰問的行程取消,在別院的靶場發泄了兩天才消氣。


    張亮自覺臉上無光,躲到移民營地裏不露麵,不過他還是同意了移民出去采購物品。


    馬周再次登門,給張亮送來了一麵錦旗,上書:軍民魚水情,落款是崖州港移動攤販管理處。


    錦旗是營外的小攤販們為感謝張亮給他們帶來生意特意定做的,張亮受罰的消息隻在特定的人口中傳播,並未傳到他們耳中,淳樸的商販們可能會在做生意時斤斤計較,但對照顧自己生意的人也會表示應有的敬意與感謝。


    張亮接過這麵錦旗,心裏五味雜陳。


    不管張亮作何感想,移民們和小商販都很高興。


    移民背井離鄉,來到了傳說中的崖州,本想見識一下崖州的繁華,無奈隻能待在營地裏休整。


    現在好了,鄖國公開恩,讓他們分批出去采購物品,終於有機會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移民分五批出來,每人有一天的自由活動時間,太陽落山前就要迴到營地來,凡是逾期不歸者,取消其全家的移民資格。


    成群結隊的移民走出營地,迎麵而來的便是一個巨大的自由市場。


    移民大多來自窮鄉僻壤,很少見過這麽大的陣仗,不由得有點懵。


    一些大膽的移民來到市場內,和攤販們攀談起來。


    “這位長者,請問此處是否有廟會?”


    一個身著補丁麻衣的瘦弱青年來到一個出售各種鞋子的攤位前,向攤主打聽道。


    攤主是個皮膚黝黑,兩鬢斑白的老者,他聽得這年輕後生說著一口兗州官話,頓感親切,微笑道:“哪裏有什麽廟會,一個臨時市場而已,後生是兗州老鄉吧?”


    “是,俺老家兗州府東。”


    “俺老家也在兗州,府南人,早年間全家跟雲大帥來到崖州,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不知家鄉可好?”


    青年臉色暗下,道:“平常年景還活得下去,今年老家遭了大災,地裏莊家絕收,朝廷免了糧稅和丁口錢,也給了救命糧,但是活得也艱難。”


    老者歎氣道:“沒想到老家依然多災,老朽族裏的人也不知過得怎麽樣。”


    “長者,您沒想過迴家看看?”


    “迴家?”


    老者搖頭道:“老朽的兒子前年倒是迴去探過親,可前些年兵荒馬亂,族人四散逃命,已無他們的音訊。”


    “長者莫憂,此次兗州府有一千多戶要去南洋,晚輩可以幫您迴營中問問,說不得能有些消息。”


    “那就多謝小哥了,老朽姓王,老家人喚我為三郎,家住府南嶺山王家村,請小哥上心了。”


    老者看了一眼青年光著的腳,從攤子上拿起兩雙鞋,說道:“這兩雙鞋權當給小哥的謝禮。”


    “使不得,使不得!”


    青年連連擺手道:“晚輩什麽都沒有做呢,受之有愧。”


    “哈哈,後生,你幫老朽跑腿,光著腳可不行。”


    老者道:“這布鞋不捂腳,正適合你走動,草鞋是給你到南洋大島用的,聽聞你們要去那裏種地,生地裏雜物多,這鞋你下地的時候穿,防止紮傷。”


    青年摸出一張有些泛黃的匯票,塞到老者手中道:“官家說這東西能換錢,晚輩不能白拿您的鞋,這東西就給您了。”


    老者拿起匯票端詳了一下,說道:“傻小子,這可是麵值一貫的雲家匯票,能買下老朽攤子上的所有草鞋,你就這麽給人了?”


    “這東西真能換一貫錢?俺還以為是官家誆騙我等呢。”


    青年頓了頓,說道:“俺們每個人都有一張這種紙,官家為啥不直接給俺們銅錢?”


    老者迴頭從錢箱裏取出一串銅錢交到青年手上,樂嗬嗬的道:“真是個傻瓜,你掂量掂量,一貫錢一千文,八斤重,你們千裏跋涉,拿的動嗎?這是聖人體恤你們,才給你們雲家匯票的。”


    “一千文?”


    青年掂掂手裏的銅錢道:“是挺重,可一貫不是八百文嗎?怎麽會是一千文?”


    “那是小貫,雲家匯票都是足貫的,你和老鄉們說說,別被人坑了。”


    “原來如此,多謝長者告知。”


    “老朽說得是在其他地方有些商人不講究,會坑人,在這南海道你就放心吧。”


    老者指著兩個腰間掛著木棒、身穿紅色短打的城管道:“有這些城管在,沒人敢幹這種事。”


    “他們是……”青年好奇道。


    “他們在維持秩序,在南海道,隻要是有經營的地方就有城管和稅吏,我等隻要規範經營,若有人鬧事或缺斤短兩,他們就會出來製止。”


    “你想要買什麽就放心大膽的買。”


    老者將匯票貼身收好,說道:“往南走有個公交站,那裏有去城裏的馬車,要是想去城裏看看就坐車去,給車廂裏的箱子裏投一文錢就夠了。”


    “後生,你家運氣不錯,別看南洋大島荒蕪,等過幾年就好了。”


    “崖州以前也是窮困的很,現在不是如此繁華嗎?等安定下來,再把家人接過去,隻要好好幹,你也能過上崖州人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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