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本是怪異之人,衛殊離也就沒有那些迂腐思想,悟心大師對她的教導日子極短,她向來又任性,對黃河九鬼沒好印象,覺得害他們破產也是理所當然。


    正要把東西再放迴去,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此地荒僻,若有惡人,隻怕我抵擋不過,大哥說不能力敵便當智取,為免有人將我俘擄威脅大哥,就該變變。”


    當下找個隱密處換過青布衣褲,挖個洞將身上衣裙埋掉,除了保命佛珠,把手飾全收了起來,摸出一張人皮麵具戴在臉上,赫然便是那小飯館裏的琳兒。


    原來殊離養病期間有一次楚不休買來湯包幹絲給她吃一吃便想起琳兒那張生著黑麻子的臉孔,無聊之餘,向楚不休要來一張人皮麵具,照著琳兒的模樣做了起來,雖不十分像,也有七八分相似,再說琳兒的麵孔,也甚少有人會注意盯著她瞧,隻稍有一臉黑麻子就夠像了。


    打點妥當,衛殊離衝著棕馬一笑,道:“馬兒,不要覺得奇怪,咱們這便去尋水去。”


    吃著蕃石榴,正遲疑要走那個方向,忽見有一縷白煙吹起,再看仔細點,在東方山腳下,當下雀躍不已,叫道:“有煙表示有人造飯,要造飯就須水了,走吧,馬兒。”


    當下一人一馬向吹煙吹起處而去,走了大半個時辰,不見屋宇,心中奇怪,把馬栓在樹下,提起行囊,借著天色漸黑,走近煙起處,伏在草叢中,看見六名女子圍著一堆火,席地而坐,火上正烤著三隻肥雞。


    另聽一名女子道:“聽說黃河九鬼也有意……”


    下麵的話卻被另一女子打斷,責備道:“這話能大聲說得麽?熊予,看雞好了沒有。”


    “請叫我熊姑娘。”


    “大家如今全站在一條線上了,何必這麽客套。”


    “禮數不可廢,待這事了結,你我六人各分東西,還是客氣些好。”


    一時寂然。


    衛殊離在一旁偷聽,暗中好笑:“這叫熊予的可有狗熊脾氣,驕傲得,我倒想見識見識,而她們的秘密似也有趣得很,不如大夥兒一塊兒玩吧!”


    找不到迴家的路,正須別人指引,再加上有的玩,那簡直是十全十美;眼珠子骨碌一轉,已然計上心頭。


    迴到栓馬的地方,把它牽離遠些,放它自去,隻因那六名女子曾提起黃河九鬼,怕有人認出馬的來曆。


    當下提著行囊,慢慢走近那六人,故意放重腳步,然後,鳴嗚咽咽哭了起來。


    “什麽人?”


    一名標悍的姑娘縱身到她麵前,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到這裏來?”


    衛殊離聽聲音知是叫熊予的兇女人,哭得更大聲了,仿佛熊予欺負了她;想及自己今天真倒黴,哭得更是逼真。


    哭聲引起另五名姑娘注意,有人叫道:“熊姑娘,是何人在哭?把他帶迴來吧!”


    熊予不悅的撇撇嘴,向殊離喝道:“醜丫頭,跟我來吧!”


    衛殊離怔了一怔,才知道”醜丫頭”是在叫自己,自小到大,第一次聽人如此稱唿她,不感不悅,反覺得新鮮有趣的很,跟著她走,哭聲卻不止。


    熊予將衛殊離帶迴火邊,然後喝道:“現在你老老實實的,我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


    衛殊離借著火光,看清了這六女子容貌,年紀都在二十七八,有一二個眼尾生著皺紋,大概三十出頭,麵上均含帶悍然之氣,以熊予最明顯,顯見都在江湖上打滾多年,跟男人在刀劍下搶飯吃,久而久之,就消失原有的柔和。


    “大哥不喜歡女子走江湖,蠻有道理的,他說過除非出身武林世家,或有名門正派當靠山,不然便須練就一身傲人的武功,否則日子是很難熬的,我看這六人都不屬於上麵那三種人,日子肯定不太好過。”


    六名女子,有的做閨女打扮,有的做婦人打扮;閨女打扮的沒有閨女的羞澀,婦人打扮的沒有婦人的慈和,十二隻眼睛均盯在戴著人皮麵具的衛殊離臉上。


    衛殊離跟著楚不休多年,見識過不少江湖兒女,心中不把她們當危險看,卻表現出一副又快哭出來的樣子道:“你們叫我來,又這麽兇,我不愛來了。”


    起身欲走,熊予按住她左肩,衛殊離痛叫一聲,軟座下去,放聲大哭:“殺人哪!殺人哪——救命啊——”


    熊予叱喝道:“住口!你羞也不羞?”


    她愈罵,衛殊離哭得愈大聲,到後來,其餘五名女子倒以怨怪的眼神看著熊予,熊予愈怒,衛殊離見她氣得快要出手打人,收淚不哭了,道:“你們不可以兇,再請我吃雞,才告訴你們我的事。”


    熊予氣憤道:“誰要請你吃雞,餓死也不關我們的事。”


    衛殊離瞄向她們的佩劍,道:“我爹說江湖兒女最重義氣,最愛扶弱救人,隻有旁門左道,奸邪汙穢之輩才口出不遜,你們到底屬於那一種?”


    另一名女子道:“令尊也是江湖同道?不知尊姓大名。”


    衛殊離以驕傲的口吻道:“說起家父,可是大大的有名,北打盤山猛虎,南踢怒江蛟龍,人稱‘威震南北金刀客’,姓應名賈人。”


    六女自是沒聽過,心想天下能人輩出,自己人麵又不廣,也許別人知道,不願給同伴覺得自已沒見識,紛紛說道”久仰大名”、”啊,早已聽說,隻是未曾識荊“、”原來是將門虎女,久仰!久仰!”等等。


    衛殊離嘴上應付著,心中笑得肚腸打結:“胡亂吹的,你們居然全部都信,真是死愛麵子,倒也省了一番工夫;哈哈!‘應真人’即‘應假人’也!自是隻能聞其名,無法見其人了,哈哈……”


    在互道久仰中,衛殊離已知她們六人,做閨女打扮的是焦海蘋、翟聖鈴、柴千紅、熊予,另二人則是孫甘梅及周遠竺,在江湖上均小有名氣,隻是楚不休未提起,殊離自然不知,口頭上胡亂捧她們一番。


    江湖兒女雖然脾氣較急躁,卻有一樣好處,就是豪爽不扭捏,六女不再太排斥殊離,還請她吃烤雞。


    吃了雞腿,衛殊離將蕃石榴拿出來分,孫甘梅老成道:“這果子是龍門山摘來的?”


    衛殊離聳聳肩道:“我從家裏偷溜出來,騎上的馬不知踩著什麽,發瘋似的到處亂竄,到那兒被摔下來,傷了手臂,肚子又餓,便摘來吃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種的。”


    熊予不屑道:“有人種的便吃不得?顧忌什麽?”


    衛殊離心想這熊予的武功大概很不錯,所以其餘五人才能容忍她的脾氣,沒有與她拆夥,當下道:“誰又怕了?隻是不願惹事生非罷了。”


    “你不怕?醜丫頭。”熊予道:“哭哭啼啼的也想出來走江湖,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衛殊離扁扁嘴,道:“第一次出門當然害怕,跟著你們就不怕了。”


    六女卻全表示吃完了快滾蛋,周遠竺道:“我等六人有要事在身,不喜有人相伴,姑娘你請上路吧!”


    衛殊離故作生氣道:“這裏又沒有客棧,要我到那裏過夜,你們如果是好人,就等天亮了才帶我到有人煙的地方,大家才分手。”


    熊予怒道:“你別死賴著不走,我們有要事要商量。”


    衛殊離恬然道:“明天再商量也不遲,反正我不敢一個人走。”


    說著眼睛四下觀望,露出害怕之情,怕是突然有一隻母老虎跑出來。


    焦海蘋和翟聖鈴互視一眼,舉劍向她刺來!


    衛殊離早算準了有人會試探她,在地上一滾,狼狽不已,口中笑道:“原來你們真的會武,我爹常說江湖人大都是花拳繡腿,見不得人的……”


    言語間,差點被刺了一劍,變了臉色,道:“你們真打呀,我不打,我不打……”


    焦海蘋、翟聖鈴,一個攻她上盤,一個攻她下盤,衛殊離有意裝傻,避得十分狼狽,叫道:“要不要臉啊?兩個打一個——”


    死抱著行囊,衛殊離躲到柴千紅身後,焦海蘋長劍刺到,柴千紅隻好將它格開,喝道:“走開!”


    她是叫衛殊離走開,殊離卻向焦、翟二人道:“喂,她叫你們走開,不可以欺負我。”


    翟聖鈴怒道:“我先宰了你!”


    衛殊離吃驚大叫。


    “柴姑娘,翟姑娘說要宰了你,為什麽呢?”


    二劍攻來,柴千紅將之格開,喝道:“夠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翟聖鈴興焦海蘋齊齊收劍,焦海蘋道:“小姑娘,你武功不怎麽樣,卻很機靈。”


    衛殊離得意道:“不能力敵便當智取,這麽淺顯的道理,我早就懂了。”


    翟聖鈴冷哼道:“聽你說話,便知道不是我輩中人,還是早點迴去,要知不是每個敵人都會對你手下留情。”


    她的意思是說衛殊離的功夫差勁,又沒膽子拚命,不是走江湖的料子。


    衛殊離故意不去想她話中之話,倔道:“我不迴去!我要跟你們走江湖,闖點名號出來,讓爹知道他女兒已盡得他的真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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