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身上傷勢雖好轉,但到底未痊愈,今日外出一天,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嗯,」秦立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那便迴吧。」


    他上前告離,接著領著一幹仆役,離開後堂,返迴前院。


    秦立遠看了這場鬧劇後,並沒太大感覺,他亦不願意兄弟娶那麽個女子為妻,不過此刻倒不擔心,因為他知道,薑氏是不可能同意的,而秦立軒絕對拗不過薑氏。


    返迴前院後,秦立遠並沒有馬上休息,而是進了大書房。


    繞過寬大的浮雕螭紋紫檀大書案,秦立遠在太師椅上落座,他左手放在書案上,食指在其上輕點兩下,抬頭看著跟進來的老管家,剛想說話。


    但他頓了頓,卻沒有發聲,隻抬起頭看著前頭。


    須臾,一個黑衣護衛出現書案前方,他先利落這單膝跪地請安,而後奉上一個小小的竹筒。


    秦立遠接過小竹筒,垂目掃了一眼,這個竹筒一如既往般簡陋,隻用了普通的白蠟封住筒蓋。


    他無視粗糙的蠟封,隨手擰開竹筒蓋子,將裏麵卷得極細小紙卷抽出,展開掃了一眼。


    「二郎親鑒:今日一事,吾無悔矣,二郎亦毋用愧疚,文倩無恙,唯獨念君,萬語千言道不完,……」


    秦立遠冷嗤一聲,隨手將白箋扔下,又是與前幾次一般,箋上通篇信誓旦旦的情愛之言。


    他自從得悉薑氏欲與鄭家結親後,遂對此事高度關注起來,派人查探一番後,手底下人不但探明了來龍去脈,還順道截獲秦立軒與周文倩的暗中傳書。


    兄弟對她無意,那就再好不過,秦立遠心底最後一絲羈絆全去,開始細細謀劃起來,竭力以求取得心上佳人。


    沒錯,他心悅於她。


    自從被那個小少女救起後,秦立遠便會時時掛念於她,思及那雙亮晶晶的美眸,他不覺唇畔揚笑。


    秦立遠向來不好女色,從前雖不排斥娶妻生子,但亦隻覺是這是身為家主的職責所在,畢竟他需要傳宗接代,好將宣平侯府一代代傳承下去。


    隻是,那都是往昔心無掛礙時的想法,他如今心裏有了人,初嚐情愛滋味,而她並未正式定下親事,他仍有一爭之機,這教秦立遠如何能不奮力施為。


    根據秦立軒與周文倩幾次通信,秦立遠知道兩人欲今日趁韓老太君壽宴,約見安國公府前院,他立即有了計劃。


    隻要曝光兩人幽會,以鄭明成夫婦愛女之心,這門婚事迎刃而解,而秦立遠麵前最大的攔路石也立即移開。


    雖兄弟倆一前一後求娶,確實不美,但總好過兩人同時爭一女,這樣的行為實在太過荒謬,就算秦立遠不在意臉麵,估計安國公夫婦會毫不猶豫將二人迴絕,以免愛女日後嫁入夫家會尷尬萬分。


    而先後求娶則要好多了,畢竟,薑氏求親之事,隻有寥寥幾人知曉,而這些人不可能在外提及,一切船過水無痕,了無蹤跡。


    事後,隻要鄭明成夫婦樂意,一切都不是問題。


    到安國公府赴宴前,秦立遠已有了全盤計劃,他要撞破此事而及時捂住,既不損秦立軒名聲,又順利將事情解決。


    至於周文倩,他從沒放在眼中。


    隻是秦立遠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他剛準備動手引導時,安國公府方麵也發現了,迅速就反應過來。


    既然事發了,秦立遠即時叫停手下人動作,他作壁上觀即可。


    想到那小丫頭也摻上了一腳,她並不樂意嫁給秦立軒,秦立遠的心情便難掩愉悅。


    「把東西送迴去。」秦立遠淡淡吩咐,他不喜周文倩與秦立軒暗下通信,但也不會將書信私下截留。


    黑衣護衛拿起東西,領命退下。


    「東叔,你明日將最好的官媒尋來。」秦立遠抬頭,繼續之前欲說的話題。


    「是,老奴遵命。」老管家聞言又驚又喜,楞了一下後,馬上大聲應是。


    主子今年已二十有二,卻未曾娶妻,老管家一直惦記著,隻是之前老主母逝世,主子須守孝,出孝後又有一身重傷未愈,他才沒有提及,如今他正想著什麽時候說上兩句,秦立遠竟主動開口。


    「侯爺,」老管家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他小聲探問道:「不知是哪家小姐?」


    老管家看著秦立遠長大,對他性子很清楚,如今主子主動操心此事,實在是其驚異萬分。


    秦立遠但笑不語,他想了想後,又覺得這般處事有些不妥,於是,他對喜不自禁的老管家說道:「東叔,官媒還是先緩一緩,讓我把事情定下再說。」


    官媒冒昧上門,還是秦立軒剛出幺蛾子之後,秦立遠細想一番,覺得很不妥當,但讓他再等等,他又怕鄭明成夫婦先一步將小丫頭婚事定下。


    秦立遠凝眉,沉思一番後,他決定明天親自登門提親。


    韓老太君六十大壽後翌日,本來,昨日已煊鬧了一整天的安國公府,今日應會平靜下來了,可事實並非如此。


    世安堂,正房。


    韓老太君靜靜坐在上首,麵無表情,隻垂目看著首座之前的位置。


    她麵前兩丈遠的地方,坐有一個鬢散釵亂的女子,她身穿青色襦裙,衣飾簡單但卻很是精美,隻可惜此時衣襟有些淩亂,她低頭斜身,曲膝坐在鋪著暗紅色駝絨氈毯的地麵上,正手持絲帕在抹著眼淚。


    柔弱無依的年輕女子低頭抹淚,狼狽地倒坐在地上,本應讓人心生憐憫,隻可惜,周圍高椅上坐了一圈的圍觀人群卻隻冷眼旁觀。


    這女子正是昨日與秦二幽會的周文倩,她被安國公遣家人當場逮住後,單獨押在空院子裏,一刻鍾前,才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帶了進來。


    她一進來後,便軟軟倒在地上,不發一言隻低頭抹淚。


    韓老太君沒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


    昨日是她六十大壽,老人家歡喜,這事鄭明成夫婦本來不想驚動她的。隻是,老太太掌握安國公後宅足足數十年,雖放權已久,但並非就此成了瞎子聾子,在關鍵位置上,她還是放有人的,這般大事,心腹當日雖不敢稟報,但亦不敢拖延,隔日一早便硬著頭皮報上來了。


    六十已是花甲之齡,像韓老太君這般到了六十壽辰時,依舊精神矍鑠,發不動齒不搖,身體康健兼兒孫孝順,孫輩數量雖少些,但也個個茁壯成長,實在是人生一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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