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將掏出懷中的令牌,遞給左巡軍使道:“我等是台灣廂軍,亦是皇城司禁軍,上官既是開封府的官人,應當知曉此事。”


    左巡軍使仔細看了看令牌,的確是皇城司禁軍持有的令牌,再看看坐在輪椅上的吳夢,頓時大悟,跑到街道司武吏都頭跟前,狠狠給了他兩個耳刮子,罵道:“這是大宋帝師吳先生,瞎了你的狗眼,趕緊帶著人滾蛋。”


    說罷趕緊跑到吳夢跟前打躬作揖,惶恐的說道:“下官不知是吳先生駕到,誤會、誤會,請先生恕罪,都是小的們瞎了狗眼。”


    吳夢擺了擺手,奇道:“既是誤會,就此揭過不提。不過真有人敢冒充皇城司密探,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左巡軍使歎道:“啟稟先生,這天下偏生有人為了錢財便不要命了,再說今歲皇城司還出了一件大事,故陛下對皇城司管教甚嚴。”


    說罷將今歲發生的兩件與皇城司有關的事情向吳夢詳細講述了一遍,原來今年八月,有個叫沈吉的百姓,向皇城司密告商賈張化等人為契丹間諜,東上合門使、會州刺史王遵度率領皇城司抓捕,隨後將他關入皇城司的牢獄,屈打成招,連累了不少人入獄。殿中侍禦史李紘複審,結果發現是誣告,於是將沈吉抓捕歸案,其他人予以釋放,王遵度被官家詔令貶為曹州都監。


    第二件事也是八月發生的,有賊人冒充皇城司探事卒,四處恐嚇平民百姓敲詐錢財,權知開封府王臻得報後,遣右軍巡院的廂軍將主犯抓獲,黥竄三十餘從犯。皇城司探事司對於大宋作用巨大,但是管得太鬆了這些有特權的密探便橫行霸道,管得太緊了又自廢武功。


    台灣是整體吏治清明,故皇城司密探無甚劣跡,如果是大宋這般模樣,吳夢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約束皇城司密探。


    吳夢聽完左巡軍使的迴話後,便吩咐廂軍軍士安撫乞丐們繼續吃飯,那些乞丐看到那開封府的大官人對這先生畢恭畢敬,心知遇到了貴人,放心的吃喝了起來。


    吳夢指著乞丐們又問道:“這又是為何,既然嫌棄乞討的災民有礙觀瞻,為何不讓居養院收留他們。”


    左巡軍使抱拳道:“先生,王知府行文三司已久,可居養院遲遲不動手,政事堂催得緊,知府又催我等,我等無奈,隻得先將這些乞丐趕出城外再說。”


    吳夢知道這怪不了下麵的官吏,是上層的問題,於是說道:“那便如此吧,你迴去請王臻王知府過來,再派人去請三司使範雍,就說某在這裏等著他們。今日務必在現場將此事解決了,不解決某家今日就與計相(三司使的別稱)、知府上崇政殿找陛下打禦前官司。”


    左巡軍使領命趕緊去忙乎了,景靈當心吳夢著涼,拿出厚厚的鹿皮氈子蓋在吳夢身上,笑道:“先生今日是定要為了自己昔日同行抱不平了。”


    吳夢嗬嗬笑道:“自當如此,睿哥兒,你來說說為何這區區乞丐之事要鬧到三司使和開封知府出麵。”


    丁睿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這定是師父曾經說過的互相推諉,爭功躲禍,官僚主義體製下的醜惡現象,是也不是?”


    吳夢點頭道:“確實如此,那睿哥兒,若你是大宋宰相,限於當前大宋的體製,該如何處理此事?”


    丁睿摸著額頭冥思苦想,台灣府若是出現此事,那追究下來兩個衙門主官絕對是雙雙免職,絕沒有客氣可講,可大宋的體製是無法做到的,那要如何折中處理呢?他想了半天才道:“師父,若是限於大宋的體製,隻可治標治不了本。”


    吳夢點頭道:“睿哥兒說的是,那如何治標?”


    景靈笑眯眯的看著這師徒二人,早已習慣了吳夢用事實來教育丁睿,丁睿笑嘻嘻的說道:“治標太容易了,師父這個題目甚是簡單,各地居養院全部劃歸地方衙門,收留老弱病殘、乞丐一事由地方衙門掌管,三司負責撥錢糧,禦史台和各路轉運使司派人對各地居養院的進出賬目和人數清點審核。”


    吳夢點了點頭,欣慰的看了看這個聰明的弟子,還不到十六歲,就能考慮得如此周全,自己十六歲時在幹啥?那時自己好像還在上高一,隻知道看武俠小說和打街上的電子遊戲,哪裏懂什麽國家大事,更不要說能迴答出這種細致妥當的施政安排。


    景靈誇獎道:“睿哥兒可是真聰明,奴家根本搞不懂此事,你可是講的井井有條。”


    吳夢臭屁道:“你也不看看誰教出來的。”


    半個時辰後,三司使範雍和權知開封府王臻匆匆趕來,兩人是不敢不來,不僅僅是顧忌吳夢這個帝師身份,還有三司的漕運、武備工坊、鋼鐵機械斷不能少了台灣府的支援,而開封府的工坊和房地產發展的命脈也握在台灣府手裏,若是得罪了帝師吳夢,台灣府一卡三司和開封府的脖子,範雍和王臻可就真是傻眼了。


    吳夢雖然無官無職,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帝師,身份地位遠高於兩人,範雍和王臻來到現場後趕緊上前見禮,吳夢將事情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又道:“區區小事在下本不想打擾二位官人,可你二位不出麵,此事根本無法解決,現在你們兩位主官都來了,瞧瞧這事如何辦。”


    範雍臉有愧色,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問題是被吳夢抓了個現場,他抱拳道:“此事確是三司有錯,本官禦下不嚴,收留乞丐一事三司居養院今日一定辦妥。”


    王臻也抱拳請罪道:“請先生見諒,如此小事還要勞煩先生來操心,政事堂催得緊,本官也是一時心急才出此下策,開封府也有錯。”


    吳夢點頭道:“在下並非來問罪,事情處理妥當即可。計相,某可要提醒你一事,居養院明知朝廷有令,卻不主動配合開封府收留乞丐,是否有錢糧短缺的緣故,如有此事那這裏麵必有蹊蹺,糧倉的胥吏內外勾結,貪汙錢糧某在蘇州府可是見的多了,計相當好好查上一查。王知府,在下亦知你素來清正廉明,可手下的官吏是否廉潔還要兩說,不妨也多多清查賬目,說不定會讓你大吃一驚。”


    兩人連忙躬身稱是,趕緊去處理此事。


    吳夢溫和的安慰了乞丐們幾句,囑咐他們若是實在迴不去了,就去汴河大街上的精品鋪子找雷掌櫃或是胡主管,讓他們安排去台灣府種地謀生,乞丐們感激的淚流滿麵,紛紛跪在地上磕頭致謝,吳夢素來就不喜歡這些禮節,吩咐廂軍將他們一一扶起,帶著眾人轉身離開州橋。


    有了兩位掌舵的主官下令,開封府和居養院當日出動大批軍士在城內外大街小巷裏清查乞丐,一直忙乎到夜裏宵禁時分,待到居養院安置好城內所有乞丐後,東京城普降大雪,如果不是吳夢發覺了此事,開封城外的乞丐不知道會凍死多少。


    卻說範雍和王臻事後也覺得吳夢言之有理,過了上元節下令仔細清查了賬目,查出來的結果讓兩人惶恐不已,初春時節一身大汗淋漓,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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