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四起的燕趙大地,丁睿騎著小毛驢獨自前行,他不敢沿官道南下,那必定要經過新城榷場,那不是送羊入虎口。


    迴憶了之前看過的地圖,便想著還是按原來的打算,先向東行,走到劉李河畔,然後或租或買條船,沿河而下便到了拒馬河,過了河便是大宋的雄州。


    丁睿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騎驢獨行,冬日的燕趙大地寒風蕭瑟,枯黃的落葉遍地,一片蒼茫。


    眼望一馬平川的燕趙平原,他想起師父曾講過武俠故事中大俠仗劍騎馬行天下,如今我丁小俠便是持棒馭驢走契丹,他俯身摸著小驢毛茸茸的長耳說道:“小驢啊小驢,今日就隨著我丁小俠闖蕩天下。”


    小驢搖晃兩下腦袋甩開丁睿的手,丁睿哈哈大笑,一邊走一邊高誦著李白的俠客行“......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洋洋得意搖頭晃腦的催驢前行。


    騎著小驢停停走走了一日,估摸離開那村莊已經有幾十裏了,看看天色將晚,準備進入一片樹林,就在此處過夜。


    誰知道小毛驢一入林間小道突然驢失前蹄,丁睿沒坐穩一下摔了個仰八叉,頭重重的撞在地上,一時眼冒金星,從草叢中串出兩個身影,一胖一瘦,胖子手持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丁睿的脖子上,笑道:“等了好幾天,終於等到一隻小肥羊。”


    原來是兩個剪徑的毛賊。


    小丁睿是得意忘形了,他沒有江湖經驗,什麽逢林莫入、窮寇莫追根本不知,結果悲劇了,還高唿什麽持棒馭驢走契丹,眼下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第二次成為階下囚,十步殺一人是做不到了,不被殺就不錯了。


    兩個毛賊將驢子牽起來,驢子扭了腳,走起來一瘸一瘸的,兩個毛賊罵罵咧咧的將丁睿雙手縛在身後,雙腳也牢牢縛住,順手往驢子身上一丟牽著就走,驢子慘叫著不肯動,兩個毛賊無法可施,瘦子隻好將丁睿放了下來,解開雙手,丟了兩塊硬邦邦的果子給他啃著。


    瘦子扭頭對胖漢子說道:“哥哥,這驢子怕是傷了蹄髈,走不了了,明日裏我等再迴那破廟,剛看到這小子包袱裏有不少銀子,把這小子往破廟一丟,取出包裹,去析津府城耍子。”


    胖子獰笑道:“也罷,就在此過夜吧,節大郎你不怕這小子報官麽,不如一刀殺之。”


    瘦漢子嚇了一跳:“哥哥,我等隻求財不殺生,不可胡亂殺人。”


    丁睿感激的望了瘦漢子節大郎一眼,節大郎沒理他,靠在樹上裹著毛氈閉著眼睛道:“蹲守了一天有些累了,某先睡,後半夜接替哥哥值守。”


    夜幕降臨了,丁睿提心吊膽的不敢睡,尤其是那胖漢子時不時陰惻惻的望他兩眼,看的丁睿毛骨悚然,直到瘦漢子節大郎守夜時才迷糊了一會,天冷的緊,也沒睡好。


    第二日節大郎鬆開丁睿的雙手讓他小解,複又綁上,丟上驢背便出發了,驢子歇了一夜,雖然驢腿尚未複原,但已可勉強行走。


    這兩個毛賊卻是往北走,走了估摸兩個時辰,才來到了一個破廟,這破廟真是破,圍牆塌了一半,院子裏到處是斷垣殘壁,大殿四處漏風,神像的頭顱早已不見,也不知道原來供的是什麽菩薩。


    瘦漢子節大郎從菩薩半截身子後摸索了半天才拎出個包袱,仔細看了看銀兩都在,便對胖漢子說道:“哥哥,錢財都在,晌午打了尖便上路吧。”


    胖漢子扛著丁睿往大殿角落裏一丟,對瘦漢子道:“節大郎,腹中饑餓,不如將這小兒所騎之驢宰殺,烤些肉吃了。”瘦漢子連連點頭,天寒地凍地裏可刨不出食來,這驢已傷,不耐騎乘,不如殺之為快,還可填飽肚皮。


    丁睿和這小驢相處了一日,聞言殺驢大驚道:“二位好漢,錢財盡管拿去,勿殺我驢。”


    這兩個惡漢哪裏理會,拿著大刀便外出殺驢,片刻外麵傳來小驢臨死的哀嚎,這小驢曾馱著他走了幾十裏,這下命喪惡漢之手丁睿心中不由難過。


    想著這胖漢如此兇惡,自己隻怕性命不保,瞧見旁邊有幾塊石頭,丁睿使勁扭動腰身移至石頭前麵,雙手奮力在石尖上來迴搓動,隻盼盡快脫困。


    過了盞茶時分,兩惡漢忽然哈哈大笑提著一隻驢腿行了進來,胖漢子道:“驢背上居然有這多銀兩,看來這小子家境不錯,節大郎,不若我等逼問他家居何處,弄些錢財。”


    節大郎是個死腦筋,哪會想的那多,接話道:“全憑哥哥做主,某跟著哥哥一起發財。”


    胖漢子眼珠一轉,忽然對著節大郎後麵問道:“你是何人?”


    節大郎一驚,扭頭便往後看,胖漢子一臉猙獰,抬手揮起腰刀劈去,誰料節大郎此刻正轉迴頭來,未劈中脖頸,正中頭顱,頓時被劈的頭破血流,節大郎抱頭下蹲大聲痛嚎,胖漢子毫不手軟,一刀接一刀,直到節大郎毫無聲氣,方才停手。


    胖漢子手持大刀桀桀笑道:“某怎會與你分錢財,恁多銀兩,某拿著上析津府買地置業,不比神仙還快活。”


    變故突生,丁睿一時呆了,眼見他貪圖錢財兇殘的刀劈同夥,笑聲陰險,不由心中懼怕,身子瑟瑟發抖。


    胖漢子並未上前,冷笑道:“待爺爺吃飽喝足再收拾與你。”轉身拖著節大郎的屍體而出,半晌未歸,估摸是去撿拾柴禾,烤驢肉裹腹。


    見他出去,丁睿更加使勁搓動繩索,這麻繩本來不甚結實,兩惡漢看著丁睿年少,也未提防,卻不知丁睿自小鍛體,力氣不小,過不多時麻繩已斷,丁睿此時也鎮定下來,略略思量,雙手活動了一下便解開縛腳的麻繩,卻不拿開繩索,虛放在雙腳腳踝處,雙手仍放於背後。


    過不多時,胖漢子手上拿著一捆柴禾入內,嘴裏嘟嘟嚷嚷的不知念甚,突然臉上又一片猙獰,抽出腰刀走向丁睿,邊走邊道:“小子莫怨爺爺我心狠手辣,爺爺我到了析津府定請高僧給你這小子和我那兄弟做場法事。”


    丁睿待他走近,突然一躍而起,右手奮力揮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趴的一聲正中胖漢子的額頭,血光四濺,臉上活像開了個醬鋪。


    說時遲那時快,丁睿右手抓過左手握著的石頭又是一下,這卻是衝著下盤去的,石頭砸中胖漢子的右小腿,胖漢子右腿劇痛頓時站立不穩,踉蹌了一下便摔倒在地大聲慘唿,手裏的腰刀甩出去好遠。


    胖漢子滿臉是血,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擦著眼睛,嘴裏還在不幹不淨的咒罵。丁睿快步上前撿起腰刀,咬咬牙想殺了胖漢,舉起腰刀又下不了手,忽見門口節大郎的木棒還在,走過去擲下腰刀,拾起木棒,走到胖漢子跟前,舉棍照著雙腿便打,胖漢子在地上滾來滾去,慘叫連連。


    林貴平和智能和尚都傳授過丁睿武藝,丁睿知道打在哪裏才會更痛更難複原,此時既然不敢殺人,那便打到他無法行路追趕自己,至於這惡漢會不會餓死在這裏就不是他的事了。


    丁睿打了十幾棍,料定他沒有十天半月複原不了便停了手,拿著棍子腰刀出了大殿,瞅見那缺了一條腿的小驢屍體,怕這胖子把驢子吃了,便拾起院子裏的柴禾點燃將驢子、驢腿和節大郎的屍體燒成灰燼,也算報了節大郎昨夜贈飯之恩。乘著火化的間歇,從包裹中拿出幹糧吃了。


    待到火勢將盡時,丁睿走進大殿看了看那惡漢還在躺在地上呻吟,便嗬斥道:“兀那漢子,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我留你條性命,莫再加害於人,我這便走了。”


    說罷再沒管他,從兩個惡漢帶的包袱中搜出些銀子和幹糧,放入自己的包裹裏,將包裹斜斜係好,提起棍子拎著腰刀便出了破廟大門。


    走出數裏後,丁睿將腰刀藏進一片樹林的草叢中,他心中明白自己僅是個不到十二歲的孩童,拿著刀子在外行走有害無益,於是對著太陽辨別方位後便向東行去。


    這一路東行丁睿沒有了驢子,一天隻能走個三四十裏,可憐出娘胎就沒受過這樣的苦,爹娘是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師祖、舅舅、師父、智能師父都對自己關愛有佳,哪怕在台灣生活苦一些,也沒見過壞人,頂多看到有些百姓自私自利而已。


    而現在被擄掠到這宋遼邊境後,先是差點被明教中人殺掉,後又看到宋軍打草穀,將遼國的契丹人和漢人視若牛馬,想殺就殺,方才又差點被這兩個遼國惡漢送上西天,小小的心靈頓時沉重起來,看來師父平日裏所言非虛,這世間的醜惡很多都來自於利益。


    李茹的曾祖父反宋,究竟是為了自己稱王稱霸還是忠於後周很難說。遼軍和宋軍互相打草穀,為的是兩國的利益和自己的私利,胖漢子殺害瘦漢子是為了獨吞錢財。


    在運河上看到的賣身為奴是土豪劣紳盤剝百姓所致,眼前種種都逃不過一個“利”字,要想國泰民安,天下太平,這利益平衡首當其衝,丁睿如是想。


    可憐的丁睿現在是驚弓之鳥,又怕強盜又怕被契丹人捉了報仇,開始那豪邁的俠義之風煙消雲散,如今是夾著尾巴逃跑的惶惶之態。


    心中恐懼契丹百姓報複宋人,一路上他皆繞村而過,天氣漸漸寒冷,包裹裏的幹糧將盡,隻有那幾十兩白銀還躺在包袱裏,這金啊銀啊又不能當飯吃,也不知道這麽多人為它可以丟棄道義,出賣人格,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


    連著兩日途中,都沒見到什麽大點的集市,無處購買幹糧,從破廟中帶來的吃食已經吃完,丁睿黃昏後忍著饑餓靠在一顆背風的大樹下睡了一晚,整夜凍得直打哆嗦。


    早上醒來瞅著發白發灰的天空像是要下雪的征兆,沒有太陽便無法辨別方位,腳掌又起了泡,疼痛難忍,隻好躺在樹下休息。


    小丁睿唉聲歎氣,想起遠方的爹娘不知道有多擔心自己,又想著舅舅、兄長、姐兒、師父、師祖隻怕到處在找自己,小山和小小山也隻怕盼望自己早些迴家吧。


    唉!要是真能有師父說的那種異世的飛機就好了,一個時辰便可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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