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門後,丁睿接過薛神醫的藥箱背在身上,坐上船順流而下往東京內城而去。


    林貴平一進船艙,就給丁睿的臉上、脖子上抹了些沒有氣味的顏料,丁睿臉上變的黝黑起來,他好奇的問道:“舅舅,為何要把我的臉上抹黑。”


    林貴平笑道:“莫問,反正是對你有好處。”


    船行到州橋處,三人走上禦街,丁睿一看不禁嘖嘖稱奇,一條足有一百餘步寬的五股大道直通南北,除了中間一股禦道隻按皇儀行駕之外,其餘四股都是行人如織。


    五股禦街兩側建有水路,各用巨大的磚石排砌成溝渠,名叫“禦溝”。溝岸邊交錯著栽植滿了桃、李、梨、杏等果樹。


    禦溝的岸邊安裝了一排紅漆欄杆,又劃出了左右兩條人行車馬道,名曰:“禦廊”。


    州橋旁早就有三輛二輪雙轅黃色馬車在禦道一旁等候,這一看顏色便知是宮中的禦用馬車。


    七八個宿衛禁軍站在一旁等候,林平貴、薛神醫、丁睿上了中間的馬車,幾個宿衛禁軍跳上前後的馬車,駕車的禁軍兩手一挽韁繩,馬車便上了禦道馳向大宋皇宮。


    丁睿好奇,想撩開馬車上的窗帷瞧瞧外麵的街景,被林貴平揚手製止,他悄聲對丁睿說道:“為官家醫病,不可為外人所知。”


    蒙頭蒙腦的走了一陣,馬車停住,林貴平卻並未招唿二人下車,兩個宿衛禁軍掀開車簾跨了進來,隻見這兩人身著明晃晃的鎧甲,皆是彪形大漢,戴著頭盔滿臉英氣逼人,丁睿心想皇宮衛士怕是專挑模樣好的。


    兩禁軍衛士也不多言,向著林貴平抱了抱拳,便搜撿起來,天氣尚未變冷,三人穿著也不多,三兩下就搜撿完畢,看來平日裏幹的多了手法甚是熟練。


    衛士打開藥箱,各種中醫傳統的器物倒是熟悉,但聽診器、血壓計和手表是何物?


    一衛士指著這三樣東西問一身郎中打扮的薛神醫:“此為何物,如此古怪。”


    “此三物乃是為官家醫病特地精心而製,天機不可泄露。”薛神醫裝神弄鬼說道。


    “你二人無須多疑,都都知已知此為何物。”一個公鴨嗓在車外說道。


    兩禁軍不再多言,又一抱拳便跳下車去,馬車繼續緩緩而行。


    過不多久,林貴平吩咐下車,三人魚貫而下,丁睿抬起頭,隻見湛藍的天空下,整齊排列著一排排金黃色琉璃屋頂的宮殿,各殿的四角高高翹起,四周寂然無聲。


    他低頭一看腳下的青石板,再望望周圍雕龍畫鳳氣勢宏偉的建築,便明白已經進了大宋皇宮。


    一個內侍單手倒捧著拂塵在前麵領路,四個衛士跟在林貴平三人後麵,朝著一座雲白光潔的大殿走去。


    薛神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如此涼爽的天氣他額頭上卻冒著汗,時不時用袍袖輕拭額頭。


    林貴平臉色如常,瞟了一眼丁睿,隻見這小子年少膽大,搖頭晃腦四處打量,兩隻眼睛轉著圈觀賞皇宮的大氣磅礴。


    前麵的三排宮殿都是南北朝向,他們看到的是宮殿的西側麵,真可謂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行經的正前方有一座十餘丈高的塔樓巍然聳立,上麵還有軍士守衛,丁睿估計那應該是用來了望整個皇宮內外,防火防盜防刺客之用。


    一路走去,不時有一隊隊甲胄齊全的宿宮禁衛列隊巡邏,內侍帶著三人經過塔樓後步入居中一排的首個宮殿,丁睿聽吳夢說過皇宮的排列,心裏嘀咕著這應該是後宮的崇薇殿,乃是皇後劉娥的寢殿。


    趙恆此時病得厲害,他又很依賴劉娥,正在崇薇殿裏躺著靜養,不過若是快駕崩了他還是得去延慶殿,延慶殿才是皇帝的正殿,這是皇家的規矩。


    內侍先入內稟報,三人便在廊下站立,本來臉色如常的林貴平不知為何突然心神不寧起來,他忐忑不安的伸長脖子瞅瞅殿內,又看看丁睿,臉上神色不定。


    丁睿拉拉他的袍袖,小聲道:“舅舅勿憂,有師父的神器和神藥,官家定當沒事。”


    林貴平慈愛的看了看他,又抬手摸了摸丁睿的頭,發現丁睿個兒已高出自己的肩膀,這孩子真是已經長大了。


    林貴平感慨萬千,壓抑著情緒輕輕說道:“睿兒,舅舅不怕,你莫擔心。”


    薛神醫站在廊下卻是直冒虛汗,兩腿抖的像篩糠,胡子一翹一翹的,估摸是緊張的直吞口水。


    林貴平看著有些好笑,這家夥來的時候豪言壯語,還竭力勸說自己,到了跟前反倒怕成這個樣子,連丁睿這小孩子都不如。


    他其實不知丁睿接受了吳夢的後世教育,並不懼怕權貴,要是普通孩子在皇宮的恢弘氣勢和威壓的氣氛下早就嚇哭了。


    林貴平靠近薛神醫,拍了拍他的肩膀,薛神醫一驚,打了個哆嗦,林貴平附耳說道:“薛神醫,你再害怕亦是無用,如今來都已經來了,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莫非還逃得了麽。”


    薛神醫聞言定了定神,想想也是啊,皇宮大內還跑得出去麽,隻要一跑,明裏暗裏的宿衛保證把自己射成篩子一般,如此一想反倒安定許多。


    宮門口人影一晃,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君烈來了。”


    丁睿抬頭一看,來者頭頂無腳襆頭,身穿圓領窄袖袍,束著縉帶,兩鬢有些斑白,兩腮無肉無須,眼睛精光內斂,一看就不是個易與之輩。


    林貴平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君烈參見都都知。”


    陳琳瞅瞅四下無人,小聲道:“君烈不必多禮,台灣到此,千裏迢迢,辛苦了,那家夥現在可好。”


    林貴平小聲迴道:“都都知真是心善,還掛念著他,他和家眷一切都好,生活的也不錯。”


    說罷趕緊拉著薛神醫到跟前:“這是大宋皇城入內侍省都都知陳琳,速速行禮參見。”


    薛神醫一聽這莫不就是皇帝的大管家,趕緊行禮道:“草民薛有良參見都都知。”


    陳琳“嗯“了一聲,對薛神醫隨意說了一聲:“神醫不必客氣,官家尚在安睡,稍候片刻便由神醫看診。”


    “聽憑都都知吩咐,草民定當盡心竭力為聖上解憂。”薛神醫點頭哈腰。


    “那就好,神醫費心了。”說完便望向丁睿,一臉和煦的笑容:“小哥兒可是丁睿。”


    “小子便是,都都知,小子有禮了。“丁睿見他年紀不小,便彎腰行了個大禮。


    陳琳不動聲色的側過身,不受他的大禮,身子扭迴來時盯著丁睿仔細端詳了一番,感受到他那聰慧的眼神,陳琳頓時笑的褶子都展開了,抱拳行禮並連聲說道:“好孩子,好孩子。”


    丁睿糊塗了,舅舅都對他畢恭畢敬,這老內侍身份地位定然很高,卻為何會對自己如此客氣。


    宮內又奔出一人,輕輕喚到:“都都知,官家醒了,皇後召神醫進殿。”


    聽到殿內的唿喚,陳琳吩咐幾人正了正衣冠,領頭邁進了崇薇宮。


    進到大殿,丁睿低著頭,眼珠子繼續轉悠著四處打量,崇薇殿牆壁全是精美的花紋裝飾,柱子上包裹著朱紫色的絲綿,他偷偷的抬頭一看,鬥拱上麵到處雕刻著遊龍戲鳳。


    大殿裏桌椅家具倒是甚為簡單,幾張靠背椅圍著一個案幾,還淩亂的擺著幾條胡凳,與平常大戶人家無甚區別,家具也多是朱紅色,唯一不同的就是金黃色的飾品較多,金色和朱紅色民間是不能亂用的。


    陳琳躬身入內殿稟告後,又帶著眾人進入了內殿,裏麵一股濃濃的藥味。


    進到內間,丁睿眼尖,瞅見一張雕刻著龍鳳的大床塌上躺著一名六十上下的老者,身著黃袍,須發皆白,臉上呈現著不健康的紅暈,將淺淺的老年斑襯托的很明顯。


    老者斜躺在榻上,雙眉微皺,兩眼無神,頭上挽著的發髻有些淩亂,這便是宋朝第三任皇帝趙恆。


    其實趙恆如今不過五十三周歲,卻被病魔折磨的看上去足有六十好幾。


    丁睿瞧著趙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仿佛是自己多年未見的親人,眼見他如此憔悴不堪,心下甚為難受。


    床榻前站立一名婦人,身著淺黃色窄袖短衣,外罩長袖鳳邊小褙子,拖地長裙,一臉憔悴,兩隻眼睛卻是犀利有神,這就是當今大宋國母--皇後劉娥。


    塌旁還站著幾名身穿青袍的太醫,一名年約三旬、雙眉高聳、兩耳狹長的太醫正閉著眼睛給趙恆把脈,對眾人進來恍如不聞。


    陳琳沒管那太醫,領著大家一起躬身施禮:“微臣林貴平(草民薛有良、小子丁睿)參見陛下,參見聖人(皇後的稱唿)。”


    丁睿跟著行了禮,他並沒受過皇家禮儀的教育,隻是聽過吳夢講過一些戲說的皇宮故事,所以他很是奇怪,怎麽沒有師父說的三跪九叩,也沒有大唿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跪禮始於元朝,流行於明朝,大盛於清朝,大宋隻是在大型朝會和祭祀才會向皇帝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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