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繞著蘇州城轉了一個大圈,引來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們。


    不少小頑童跟在後麵跑動,一蹦一跳唱著老鼠娶親的童謠:


    “什麽轎?大花轎。


    誰來抬?他二爺。


    誰去送?他舅舅。


    誰打鑼?他大哥......”


    吳夢聽到了簡直是哭笑不得,丁睿恨恨的盯著那群小孩,想著出去教訓教訓那群小頑童。


    吳夢笑著阻止了他:“睿哥兒,頑童們是圖個熱鬧,別跟他們意氣用事,要不下次他們誰家裏成親,你也去摻和一下。”


    丁睿嘟著嘴巴道:“我已經長大了,不做那無聊的事了。”


    張財神在旁邊嗬嗬一笑道:“睿哥兒不必氣惱,將來你成親的時候也是一般模樣。”


    丁睿整理了一下頭上戴的花朵,氣鼓鼓的說道:“那我就不成親了。”


    吳夢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你若是不成親,你父母、舅舅,哦,現在還多了個舅母,看看他們會不會把你的屁股踢腫。”


    三人說說笑笑,一路到達了陳府的門口,鼓吹班子停在坊門處不停吹打,催著新娘家裏出來迎親。


    陳府迎接的親友在鼓吹班子多次催促的曲聲中終於出來了,儐相來到前方,作了個手勢,鼓吹班子停樂。


    儐相向著陳府迎親的人先深躬一禮,高聲念道:


    “高卷珠簾掛玉鉤,香車寶馬到門頭。


    花紅利市多多賞,富貴榮華過百秋。”


    陳府親友知道這是催促利市了,連忙笑臉相迎送上酒水茶點,給所有前來迎親的鼓吹班子、挑夫等等發上紅包。


    這些迎親的人接了利市和吃喝,一邊吃著一邊笑吟吟起哄道:“新郎官,該上門搶媳婦了。”


    吳夢看了看陳府的宅院,正門的青磚圍牆足有十丈寬,院子裏參天大樹的枝杈伸出了圍牆,釘著銅釘的大門寬闊高大,確實夠大夠氣派的。


    難怪昨日那丫頭頤指氣使的,原來果真是個豪門之家。


    等了半晌,陳府的大門還是緊閉著,林貴平知道該自己上陣了,揚手一揮,李五推著吳夢和頭上一樣插花的王夫子上前,後麵跟隨著昨日來的幾個彪形大漢。


    那幾個大漢哈哈大笑道:“君烈兄,若是搶親,咱們上,若是催妝詩,你還是饒了我等。”


    行郎鄭鈞上前,掏出王夫子給他的一張紙,敲著大門大聲念道: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


    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裏一枝開。”


    門內傳來一個女聲迴應:


    “仙娥縹渺下人寰,咫盡榮歸洞府間。


    今日門闌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須慳。”


    這是標準的攔門詩,王夫子不慌不忙的從衣襟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鄭鈞,鄭鈞拿著又念道:


    “從來君子不懷金,此意追尋意轉深。


    欲望諸親聊闊略,毋煩介紹久勞心。”


    門內的女聲又響起:


    “絳綃銀燭擁嫦娥,見說有蚨辦得多。


    錦繡鋪陳千百貫,便同蕭史上鸞坡。”


    鄭鈞答曰:


    “洞府都來咫尺間,門前何事苦遮攔。


    愧無利市堪拋擲,欲退無因進又難。”


    院子裏的女聲頓了頓,又道:


    “花開並蒂,緣結同心。”


    王夫子捋了捋胡須欣然應對:


    “天成佳偶,金玉良緣。”


    那女聲繼續刁難:


    “並蒂花開四季,比翼雙伴百年。”


    可惜她碰上的是滿腹詩書的王夫子,王夫子微哂道:


    “鴛鴦戲水春秋,知音相逢千裏。”


    吳夢聽了後便覺得宋代婚禮雖然繁瑣,不過頗有意思,充滿了中華古典的韻味。


    裏麵的女聲沒招了,刁蠻起來:


    “沒有十萬腰纏身,今日休想入此門。”


    這明顯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了,一下子把眾人難倒了,大家聚攏過來商量對策。


    林貴平苦笑道:“諸位,在下今日能否娶到媳婦,就看各位的高招了。”


    旁邊看熱鬧的百姓們嘻嘻哈哈,難得有如此為難女婿的,倒是要瞧瞧這個新郎官如何解決難題。


    眾人一人一個高招,搞得林貴平頭都大了,什麽哀求、塞紅包,承諾如何對媳婦好,那裏麵就是不開門。


    吳夢和王夫子一合計,覺得肯定是昨晚那刁蠻的小姨子在作怪,裏麵也隱隱傳來陳家兩老要這小姨子開門的聲音。


    估計老兩口也急了,這小姨子真是不懂事,節骨眼關頭你耍什麽橫啊。


    丁家三兄弟都急眼了,趕緊跑上前來,丁睿望著吳夢道:“師父,你出個主意幫幫我舅舅唄。”


    吳夢不由苦笑,他又不是萬能的,眼看著那媒婆急得直跺腳,臉上的粉撲簌簌的往下掉,再跺幾次隻怕要補妝了。


    吳夢突生急智,叫過丁家三兄弟過來說道:“睿哥兒,還記得為師上次教你唱的廣西俚曲和那首《月兒彎彎照九州》麽。”


    丁睿點了點頭道:“記得,現在唱麽。”


    丁進文急道:“我也會唱。”


    吳夢道:“拿出紙筆來,速速記下。”


    過了片刻,隻見丁家三兄弟走到陳府門口,對著一張紙大聲唱了起來:


    “金烏圓圓照蘇州,嶽家有歡樂舅父憂,嶽家高樓飲美酒,舅父苦等在呀麽在門口......


    金烏圓圓照蘇州,姨妹有歡笑舅父愁,幾家夫妻團圓聚,舅父流落在呀麽在街頭......


    咿呀呀子喂,聲聲叫不停...何時才能打開大門迎新人,何時才能打開大門迎新人...呀子喂......”


    丁家大郎和二郎正處於變聲期,聲音比較低沉,隻有丁睿那清脆童音把這首淒涼婉轉的歌聲演繹的淋漓盡致。


    《月兒彎彎照九州》改編版兩遍唱完,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們頓時鴉雀無聲,這歌聲太淒涼了,林貴平聽著這淒婉歌聲不由的癡了。


    三兄弟歌聲一轉,一曲《劉三姐》改編版的歡快山歌又唱起來了


    “唱歡歌來...嗨,這邊唱來...那邊聽...那邊聽,舅舅好比癡牛郎...嗨,不怕坎坷娶媳婦...嘍...娶媳婦


    多謝了...多謝舅母和雙親...嘞,舅今沒帶多銀錢...嘍哎,隻有歡歌敬親人...敬親人。”


    吳夢用這博取同情心的方法終於獲得了奇效,門內的陳父聽不下去了,強行把自己的小女兒拉去後院。


    嶽母娘親自上前“吱忸”一聲打開了大門,笑臉迎向迎親的隊伍。


    眾人一哄而入,一邊散著銅錢一邊前去搶親,丁睿笑著跑過來道:“還是師父有辦法。”


    吳夢道:“那是睿哥兒唱的好,若不是你舅舅那可惡的小姨子作梗,新婚之日哪能唱如此憂傷的歌,走吧,咱們進入瞧瞧。”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金銀珠翠插滿頭、身穿大紅嫁衣的陳本蓮在幾個婢女的簇擁下出了閨房。


    一群嬸嬸、姑姑、嫂子和姐姐在閨房門口幫她整理裙裾,重複著強調父母的教導:“謹聽爾父母之言。夙夜無衍。”


    七姑八表牽著新娘走到門口,立住腳步,唱著歌謠向林貴平討賞:“


    “攔門禮物多為貴,豈比尋常市道交。


    十萬纏腰應滿足,三千五索莫輕拋。”


    王夫子急忙上前,附在林貴平耳邊講了幾句,林貴平嗬嗬一笑,迴道:“隻須娶得新嫁娘,何懼金銀萬萬兩。”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幾位壯漢兄弟往空中撒下幾十個紅包,這包可是林氏準備,每個包裏有十個銅錢,可是不少了,婦人和小童們一窩蜂的上前哄搶。


    新娘上了馬車後,儐相吆喝著眾人排好隊伍,新娘的親朋好友們一起跟上,幾聲爆竹一響,鼓吹班子們繼續吹吹打打領著眾人往迴走去。


    吳夢凝神靜聽曲子,發覺又有些像戲劇《備馬令》的曲調了,這些曲子曆經上千年和多少代人的口口相傳,數次改良後方成為後世耳熟能詳的曲調。


    快到林貴平的小院子前,儐相使個眼色,鼓吹班子和端茶倒酒的執事攔住了馬車,唱詩曰:


    “滿天飛舞為何來,無人栽種花自開。


    接納喜悅情義重,錢財多少樂開懷。”


    張財神帶著行郎和林貴平的兄弟們邊發紅包,邊將穀子、豆子、糖果、銅錢撒到門外,早就等在一旁的孩童們一哄而上爭搶起來。


    儐相和執事們紛紛拱手道賀:“千年良緣、百年好合。”讓開了中間的道路,馬車一路前行來到院子門前。


    儐相高聲念道:


    “新郎來到花轎旁,手接大紅花燈籠,


    千裏有緣相匹配,早得貴子中狀元。”


    執事隨手放了幾個爆竹,“劈啪”幾聲響過後,吹鼓手嘀嘀嗒嗒奏起曲子,心急火燎的媒婆顧不得臉上的妝容,連忙攙扶陳本蓮下了馬車。


    蓋著紅蓋頭的陳本蓮暈暈乎乎倚在媒婆身邊,沿著丁大勝鋪好的青色的地毯嫋嫋婷婷的走進了新房,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擔心有人對自己評頭論足。


    林氏走進房來,和藹的對陳本蓮說道:“弟妹無須焦慮,我與君烈二人高堂早逝,不會有甚繁瑣禮節,你先稍候,一會媒婆會帶你出去。”


    陳本蓮心下稍安,忙道:“謝過姐姐。”


    林氏笑道:“都是一家人,謝什麽。”說罷轉身出去了。


    一炷香後,新娘的賓客攙著陳本蓮出來,將同心結的一頭遞給她握著,林貴平和她一起拉著同心結,來到廳堂拜了天地、父母的牌位,然後又拜長姐和姐夫。


    林氏高興的直抹眼淚水,唯一的弟弟終於娶親成家,林家可以傳宗接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的變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濃霧行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濃霧行者並收藏大宋的變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