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多年後的相逢,縱然是出家人,那也自有一番真情流露。


    但再多的真情流露,鴻基港碼頭也不是同心和尚的善安寺。他們終究是要迴去的!


    而此時已將至正午,鴻基港如往日一般忙碌起來。


    沿街的一家家商戶早已經開門迎客,整個街道車水馬龍,連綿起市,來往的人多如螞蟻一樣,又有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師兄在廣州亦聽聞過鴻基繁華,隻以為是吹噓太過。鴻基港開埠僅短短數年,何以成事?今日一見方知是真,卻是著相了。”


    幾個和尚在熱鬧的街市中慢慢踱著,前頭兩個中年和尚,後麵跟著幾個年輕的和尚沙彌,置身於熙熙攘攘往來川行的人流中顯得頗為醒目。


    同心和尚臉上泛起一絲笑,但這笑容中並不全是得意,更夾雜著苦澀。“拜石炭之利,鴻基港短短數年便至此等繁華,實在驚人。善安寺中香客不絕,香火興盛,(都向上申請增添人手了)乍然一看,局麵一派大好。然師弟我心中實是難安。”


    “幾次夢到怨鬼徘徊,道道怨氣纏身……”同心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響鼓不用重錘,同慶和尚亦是廣州地界的高僧,曆經了趙佶二十五年天下,什麽沒有見過?


    同心和尚話語一出,他便明了那話中的隱意。


    這鴻基港乃是憑靠著鴻基煤礦興盛,可鴻基煤礦興盛憑借的又是什麽呢?隻靠中原湧入來的錢財麽?那更有一條條土著和奴隸的性命!七八中文最快^手機端:


    對比正兒八經的請人工,那些礦主一個個恨不得手下所有人都是奴隸。


    古代采礦可是很危險的工作,鴻基煤礦還算好的,很多礦場都是露天開采,工人比之下礦井的同行們是安全的多了。


    但即便如此這裏也非是一點危險都沒有的。


    更別說礦場是總勞動力密集產業,聘請的工人不止工薪高,一旦有損傷,東家還要負有責任,死了殘了後的撫恤比買個奴隸可貴多了,正式工人更每天都有最高工作時間限製。太不合算了!


    而奴隸多好啊?


    死了往地裏一埋就行,丁點後患都沒有。一分錢也不用賠!


    所以,這天底下的礦場主,每一個都是大‘慈善家’,修橋鋪路,扶老愛幼,甚至還捐資助學,一個個都仿佛是天大的善人。


    因為隻有如此他們才能最快最迅速的提升自己的民爵爵位,好擴大了手中的奴隸數額。


    同時也是這麽一批人最喜歡往寺廟道觀裏砸錢,不求真的能洗清罪孽,隻求個心裏安穩安慰。


    兩人背後的和尚沙彌有人聽明白了,有的人則糊裏糊塗。


    同慶不管身後的弟子們感悟是如何,反正他再抬眼看街道兩旁繁榮的市井商鋪的時候,那人來人往賓客不絕的一家家店鋪已然染上了一層鮮豔的血紅……


    鴻基港的繁榮就建立在一條條冤魂,一堆堆白骨之上的啊。


    但這何嚐不是大宋南進政策的本質呢?


    在如今的時代,想要解決中國三百年之循環怪圈,那就隻有不斷殖民,奪取萬國萬邦的資源,來彌補自身所需。


    趙構沒有完全陷入霸道血腥的掠奪之路,而是要和前世的燈塔國一樣,用自己的文明,用自己的道德體係,傳播全球,‘教化’全球,這已經是莫大的善良了。


    當然,這也是基於華夏文明本質上的特征,那種赤果果的掠奪和壓榨,本身就與華夏文明很不相合。中國作為一個曆史淵源的中央大國,那是很要麵子的,也很講究師出有名的。同時這也是為中國建立起一個更加牢固的王座根基!


    在赤果果的掠奪壓榨的實質上遮上了一層‘教化’的麵紗,這不僅為中國贏得了大義,更能極大的減輕被掠奪者的仇恨。


    這一點上燈塔國做的真的很好。


    趙構要努力學習。


    把自己的真實目的掩蓋在教化之下,同化世界,強壯自身!


    如此的國策隻要能一直的持續下去,在如今的地球上,哪個民族還能取代華夏的地位?


    或許千百年後大宋已經覆滅在曆史的塵埃之中了,可華夏民族卻依舊能屹立在地球之上,牢牢把控住這個藍色星球的寶座!


    民富,國強,自信,有容,德被天下,這不僅是王道之治,更不違霸道之義。


    而於趙構的眼中,這才是他所期望的泱泱大國,天朝之風,是他為之所奮鬥的意義。


    雖然這裏的種種與9012年是不是有關聯,趙構完全不清楚。他在明末在靖康的所作所為與新世紀的地球是不是有牽連,他一點都不清楚。


    可這並不妨礙他努力的努力下去!七八中文天才  猜想有太多的可能,可再多的猜想也隻是猜想。趙構現在要做的卻是實幹!


    僅僅隻是為了從心!


    所以,宋軍南下所波及的南洋土著,所以被一批批送入漢土的奴隸如何了,他根本不在乎。


    至於青史上留下汙點,趙構雖然覺得有點遺憾,但也就那麽一迴事。


    後世燈塔國光芒萬丈的時候,有幾個人還記得印度安人的亡魂?


    他麽,這世上連精日都有,短短幾十年就把血海深仇給忘得一幹二淨了,曆史聲名真的很重要麽?


    而當趙構決定不在乎這點的時候,如今的南洋,能夠阻攔他的就足有彼處瘟濕瘟熱的氣候了。


    同心和尚的慈悲之心並不是錯誤,他的言行早就露出了這點苗頭了。錦衣衛豈能不知道?


    沒有對之采取行動,這就說明同心和尚的行為是允許的。


    在趙構看來,如此之類的人,就也是‘教化’中的一員!


    甚至於在汴京的僧錄司總錄中,都有他同心和尚的名字,這就相當於吏部天官的小本本,有幸在上頭留下名字的,那都是可造之材。


    同心和尚有慈悲之心,但他又能清晰的知道自己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行為規範從來不越線,引人向善卻從不強人向善,這一點很是被看重。


    等到必要時候,他還會挪窩的。把這樣的一個人放在漢人密集的鴻基港那是浪費人才麽。


    別看漢地和尚在交州進行的很順利,這是因為這裏一直都是漢傳佛教的地盤,你再往南麵看?不說三佛齊了,就是吳哥王朝,除去婆羅門,那兒的統治者還供奉著南傳佛教和濕婆派。漢傳佛教想要日後在南洋真的紮下根基,那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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