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宮裏很熱鬧。


    當然不是因為嶽雷受罰了,引得長公主及其母妃被人嘲笑,而是因為趙構要啟程北上了,這滿後宮的鶯鶯燕燕,是人人都想著陪駕呢。


    嶽雷的事兒不過是叫人聽一耳朵的笑話罷了。


    真正上心的,怕頂多是嶽家或是後宮裏的那對母女吧。


    但嶽飛為朝廷重將,素來受皇帝信用,如今手握西征大軍,正是得用時候。其長子也少年英雄,未來可期。這種情況下,作為次子的嶽雷別說是胡鬧了些,就是真養成了一紈絝子弟,對嶽家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吧。


    至於嘲諷長公主母女,那真是閑的想找死了。不知道如今這位陛下是個護短的人麽?


    逞一時口厲,把自己人整個搭進去,聰明人是不會幹的。


    倒是有不少人湧上去,好生的安慰長公主母女一番,隻求能在趙構眼前過個影兒。


    但該失意的還是失意。


    這人再漂亮,要是藏著一肚子主意,時不時的跟趙構玩心眼耍心機,就便是真天仙下凡,日子一長趙構也會厭惡的。


    畢竟人漂亮到一定程度後,真的就難分出高下了。


    那時候這些鶯鶯燕燕要競爭的可就是‘靈魂’了。


    自然是有高有低,有寵有斥。


    宋皇城內沒有甚個冷宮,但你要不受皇帝寵愛了,再華麗的宮殿可不就變冷宮了?


    五月份,中原天氣已經炎熱來。趙構的車駕終於出京了。


    帶著兩萬護軍,隨駕的嬪妃宮人、朝臣及家眷仆人,人數沒有一萬也有五千,馬車如是長龍,向北進發。


    因為事先有旨意,不許禮部、工部興師動眾地大肆鋪排,趙構這是要趁機會好好的體察一下北去的道路情況。


    沿途一應的物資采辦也全有內務府負責。


    地方上也不許進貢土特產甚的。


    就是連沿途路上的百姓們,都不讓有半點攪亂。


    這個時候正是夏收,可不能受影響。


    甚至趙構都叫曾擇秘密備下了一輛外表普通的兩輪馬車。


    內務府當然有很多四輪馬車,可是四輪馬車隻適合在城內或平坦的官道上行駛,如果要下鄉,那還是兩輪馬車更方便。


    這天趙構就帶著倆孩子,換了車,悄悄的離開了大部隊。


    “坐這個?”趙瑗就先不自在了。


    長那麽大,他還沒做過這般簡陋的馬車。


    趙琯卻興高采烈,“這個好!”


    蹦蹦躂躂的多有趣?何況坐在上麵還能順看看路邊的風景。父皇叫人把車簾都掀開了。


    他也不管趙瑗,自己先就跳上馬車,占據了一個車窗。


    嶽翻穿著一身皂衣,伸手揚起鞭子,人在車轅上一坐也不怎麽像是車夫。但他趕車的手藝是絕對沒問題。


    趙構招手叫趙瑗,“趕緊的。再不上來就不帶你了。”


    趙瑗小臉猛地一嚴肅,吭吭哧哧的上去,他坐在趙琯的邊上,扒著另一車窗。


    後頭的馬車裏還有太醫以及曾擇。


    曾擇心裏一百個不安心,因為這次出來趙構隻帶了三二十人隨從。這要真出了事,這些人就算一個個都是軍中猛士,又能濟的什麽?


    然而趙構的意願不是他能改變的。


    馬車下了國道,那應該就是當地州縣的官道了。在如今趙宋的交通網裏,國道是最高標準的道路,寬敞平坦,還多是直線延伸。官道就寬窄粗細不一了,等到馬車下了官道再拐上一條岔道後,情況就更糟了。


    趙琯現在不覺得馬車顛簸有趣了,他屁股都要被顛木了。


    道路馬上就不一樣了。之前的車道好歹還能容下兩輛馬車並行,而且路麵也很平坦,如今這條路卻隻能勉強能過一輛車,路麵跟之前也沒法比。


    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小路’才是如今趙宋交通環境的真實寫照。


    別看國道修的很好,每年朝廷往交通上的投資也很大,但對比偌大的中國言,那太杯水車薪了。


    更多的小路幾乎是沒有怎麽被整修過的。行人遇到大坑,誰的車馬過不去誰來填。再或者就是十裏八村能出一個善人或是能人,出錢整修一下路麵,絕對算是造福鄉裏。


    當然了,遇上負責任一點的地方官,也會管這事,鋪路修橋,也算是他的政績之一。


    但這根本就沒有一個標準。隻能聽天由命,看朝廷的派來的官員能耐沿光如何,看周邊十裏八鄉有沒人發跡。


    嶽翻已經不再揚鞭子了,隻由著馬車慢慢的走著。


    沿著這條顛簸的小路走了有半個時辰左右,金燦燦的麥田叫人一眼望不到頭。


    趙構車架才行到黃河北,國道左右全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


    黃燦燦的麥子一片連著一片,地裏的莊稼漢穿著對襟的粗布汗衫,這幾年隨著汗衫在軍中的流行,其在民間也迅速的流傳開來,隻節省布料這一點就迅速淘汰了原先的短衣布衫。


    漢子們一個個敞著胸膛,揮舞著鐮刀一下緊著一下割麥子,也有那粗手大腳的農家婦,將麥子一捆一捆的紮起來。


    年紀小的孩子提著水桶來給大人送水的。


    田邊地頭的羊腸小路上一溜一串走著的盡是挑著擔子的人和推著獨輪車的人,麥子捆紮起來或是用擔子挑迴去或是用手推車給推迴去,趁著天氣好,麥收可要抓緊。


    “這就是農忙!”


    趙構大手摩挲著兩個便宜娃們的後腦勺。


    農民麵朝黃土背朝天,活的真的很辛苦。哪怕他已經給農民減輕了不少負擔,但還是辛苦啊。


    不用趙構喊停,嶽翻先就把車停了下。


    而那田中的百姓和地頭歇息的莊稼人,早就主意到了他們。


    這些人好大架勢,前後二十騎夾著一輛馬車,後頭又跟著一輛馬車,二十來人全都一身皂衣,個個身彪體壯,挎著刀弓,騎著高頭大馬。


    跟後世警車開道一般,誰個看了也不會覺得是尋常人。


    再想到外頭傳說的皇帝老子正要打他們這裏過,那些百姓們很自然的就把趙構當做了隨駕北上的大老爺了,前後那些衣著得體的隨行侍衛當成了家丁。


    樹蔭下有些涼意,一些農人們正蹲在樹下歇息喝水,看到馬車停下來,一個個就都站起了身,等趙構帶著倆娃下車,最近的幾個農民把腰都彎下來了,卻沒有人敢上前搭話。


    黃河以北可不是窮地方,平野沃土,這兩年又都風調雨順的,隻看這些農人的麵色就知道他們過的日子了。


    麵色紅潤,沒有菜色。


    穿著也算整齊,汗衫短褂上少見有補丁的,腳上也沒見誰穿著一雙草鞋就應付了事的,結果一雙腳被麥芒麥茬割刺的直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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