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哥現在對中原的了解還沒有耶律大石深呢。西夏滅亡後,他們在關西,在中原,埋下的伏子早就斷線了。如今身處遙遠的西疆,與中原間隔數千裏,很多傳到他手中的消息都是經了耶律大石之手後的二道消息。他更不清楚趙宋滅金後的實力消耗有多少,也更急於知道宋軍的損失情況,以確定趙宋的下一步的方向。


    如果來年宋人就發兵西進,他們就要麵臨真正的絕境了。


    因為東喀喇內部的矛盾還沒有徹底激化,而高昌迴鶻顯然早就向汴梁獻上了膝蓋。


    宋軍西進,李察哥與耶律大石,都隻有再狼狽西竄這一條路可走。


    不然呢?留下來給東喀喇人做肉盾擋箭牌嗎?


    他們那小肩膀可擔不起那麽大的責任。


    耶律大石也好,李察哥也好,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那為的是存亡繼續,為的是生存,而不是來給喀喇的迴鶻人做國際友人的。


    那事兒要真的來臨了,耶律大石等隻有跑路,但跑路的‘路’真的是一條很難走的‘路’啊。


    就那此次西進為例子,如今的葉密裏並不是耶律大石他們的第一目的地,最早時候,耶律大石的目標是東克普恰克人。


    然而大草原上的部族們翻臉不認人,他們現在名義上都臣服於了趙宋。


    開春時,耶律大石按照契丹的傳統,殺青牛白馬祭告天地、祖宗,整旅西行。他現實率部進入了葉尼塞河上遊的突厥吉利吉思地區,這裏屬於當初契丹的西北招討司,屬於乃蠻部的地盤。


    耶律洪基晚期,北阻卜人起兵反遼,粘八葛部亦從叛,打了五年契丹軍才平定了阻卜人的叛亂,但對於大西陲的乃蠻部卻始終無可奈何,雙方間距的太遙遠了。乃蠻人的酋長禿骨撒向西北路招討使耶律斡特剌歸降,但大前提卻是請複故地,仍貢方物。


    遼國對乃蠻部的約束力,比之滿清對外蒙和藏地的約束力都還要差。


    人家是給你臉才選擇了臣服,否則就契丹的家底,他們還能不遠萬裏的遠征阿爾泰山和杭愛山麽?


    當然了,乃蠻人也需要扯著契丹人的大旗,才能從容麵對當初的克普恰克人,才能不變成奈曼人。哪怕這個時候的克普恰克人早就一分為二,早就衰敗衰落了。


    乃蠻人在趙宋取代女真而‘轄製’大草原的時候,還是幹脆的向趙宋獻上了自己的膝蓋。


    當初蕭合達亡命外逃,被李察哥沿途追殺時候,救了他一命的,那就是乃蠻人啊。


    耶律大石都還沒向乃蠻人動手呢,他的原始目標是東克普恰克。但這些乃蠻部族卻也反過來先就襲擾了耶律大石的軍隊。直到耶律大石率軍離開這裏,轉向西向南征進,由翼隻水(今額爾齊斯河)和也迷裏河(今額敏河)地區迴歸西域,乃蠻人這才消停下。


    耶律大石根本就沒見到克普恰克人,隻守門員乃蠻人就叫他知難而退了。


    倒不是說乃蠻人有多麽的強大,強大到耶律大石也不是對手的境地,而是乃蠻人表現出了一股不服從不低頭的決心,加之阿爾泰山是人家的老根據地,耶律大石固然是猛龍過江卻也難徹底壓製住地頭蛇。


    而他手下的人都是這些年新糾集起的人馬,難耐苦戰。察覺到乃蠻人反抗的決心後,耶律大石很快就改變了方向。


    從西北轉西南,高昌迴鶻對於耶律大石帶領著部眾,趕著牛羊穿過自己上千裏的地盤,那是一點反對的表示都沒有。


    但是乃蠻人的作為卻已經為耶律大石和李察哥上了一課,二人對之都記憶深刻的很。非是無可奈何時候,如何敢輕易的去再去直揭傷疤,來第二次長途遷移?


    不怕再碰到第二個乃蠻人啊?


    “汗王,敢問汗王,那宋人還剩了多少能戰的兵馬?”


    李察哥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而耶律大石聞言則沉默的看著地上。


    有些急切了,耶律大石的反應很不對,李察哥心裏更是擔心,忙道:“汗王,汗王……”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倒是說一句話啊。


    “滅金之戰,宋人前後死傷也有數萬眾,錢糧軍資耗費更是無可計數。然,其家大業大,並未傷筋動骨。你也知道,他們對幾座金人重兵防守的城池圍而不打……”哪又怎麽可能真的損失慘重呢?


    不管是潤州還是錦州,城內的金兵們現在正彷徨著呢。


    “觀其勢,依舊是兵多將廣,錢糧充裕。”


    “咱們是打不過他們的……”


    耶律大石很清楚消除了外患後的中原,實力積累會是如何的迅速。看看曆史上的兩漢隋唐,可不就是一個個大好事例?就趙宋如今的家底,怕是三五年後就能: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雙方的差距隻會越拉越大,直到他們遠遠的被趙宋甩在身後,都難看到人家的影子。


    現在打不過,以後真的就永遠打不過了。


    宋軍老輩的將領已經褪去,不說被金人打掉的大小種和劉延慶等,就是姚古、楊惟忠,甚至是王淵,也都已經退居二線,或即將退位。


    嶽飛、韓世忠、姚友仲為首的一批新人,一個個正是年富力強之時,配合著趙構這樣一位性格強硬,有著強烈的擴張欲望的皇帝,將來趙宋對西線的用兵,幾乎是必然。


    長遠上看,耶律大石不是中原漢兒的對手,就近了來看,他也一樣不是對手。


    “宋人家大業大,又兵多將廣這也罷了,最要緊的是,他們的皇帝。”耶律大石眼神有些飄忽,“趙構,那可真不像是他老子的種兒。”


    耶律大石發自內心的感覺著趙構很恐怖,這才幾年時間,趙宋變得他都不認得了。可偏偏他還有那麽多事沒有完成。


    局勢很鋒芒在背?


    那真的匕首快要紮到了背心裏,慢一點就要死!偏他現在根本就快不了。


    東喀喇內部的矛盾還沒有徹底激發,他想要鴆占鵲巢,可不是個容易的事兒。而更西邊的塞爾柱人,則也對東喀喇虎視眈眈,時刻關注著東方局勢的變化。趙宋要是這個時候殺出來,那真的是天要亡他。


    因為更西邊的事兒,耶律大石根本就不清楚。而且冒然進入東喀喇,很有可能會成為東喀喇汗伊卜拉欣同葛邏祿首領和康裏轉移矛盾的觸點。


    但是,耶律大石如果不能拿下東喀喇作為自己的基本盤,隻待在葉密裏,宋軍打過來了,他就真隻能硬著頭皮再奔東克普恰克去了……


    耶律大石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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