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大勢之下,任何逆流之舉都是螳臂擋車。


    婆盧火的行為隻是奔騰江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眨眼就被吞沒的無影無蹤。


    金軍潰敗如潮,真不是人力可挽迴的。


    不看那完顏婁室父子都‘逃之夭夭’了麽。


    完顏活女廢了不少力氣才擺脫了折彥質的糾纏,然後頭也不迴的就拍馬而去。


    他跟他爹都不是糊塗蛋,很清楚眼下的局勢,想要反敗為勝太困難了。


    與其掉頭向宋軍發起攻勢以來掩護婆盧火他們重新整隊列陣,那還不如先拉開距離,隱隱在外威脅著宋軍的追兵呢。


    因為河西岸的宋軍也開始發威了。完顏銀術可和耶律餘睹都走的很幹脆,他們要是現在河東戰場了,等到宗澤在前路截擊,河西岸的宋軍再大舉殺進來,那可是極可能把自己都葬送進去的。


    故而早一步抽開身,依仗著馬軍優勢隱隱的威脅著宋軍,叫南蠻自己都不敢追下去,這才是應對眼下局麵的更好的法子。


    如是,這場戰爭的結束遠比趙構想想的更幹脆。


    但隨之到來的另一個結果就是——這一戰的戰果也遠不如趙構想想的巨大。


    戰場上俘殺金軍步騎一萬五千人且都不到。


    完顏婁室父子與銀術可、耶律餘睹匯合後,上萬金人馬軍的虎視眈眈下,別說驍騎軍不敢追了,趙構先就發出了收兵的指令。白白看著潰不成軍的金兵步甲逃出生天。


    這叫趙構心中十分的不爽。


    因為這一戰來,隻宋軍所付出的傷亡都有七八千之多了。


    折彥質的前軍,趙構身前的第五將……


    殺敵與自身損失竟還不到2:1,虧得他先前對此戰還即以厚望呢。


    不過宗澤、汪伯彥、耿南仲、曹輔等人卻一個個喜笑顏開,宋軍大小將領更興高采烈。


    一戰斃敵過萬,還是正麵戰場上硬碰硬得來的,這可無一點的虛假,絕對是宋金開戰來的第一大捷!


    更別說震天雷的神威為上下人等親眼目睹,碎人粉齏,何其偉力,焉是血肉之軀可抵擋的?


    這有了對金兵的第一次勝利,第二場、第三場……,那還會遠嗎?


    同時在宋軍當中,短短時間裏,軍中上十萬人對康王得了神異,祖宗賜法,破金保宋之說就再無一絲兒的疑慮了。


    一個個信以為真,隻覺得自己真的是有如神助了,自然軍心士氣更加爆棚。


    “大王……”韓公裔有些不解的看著趙構。


    打了打勝仗,全軍上下都興高采烈的,怎麽就康王一臉嚴肅。


    “唉……”趙構擺了擺手不提心中的鬱悶了,韓公裔隻是個文官,對於軍事一竅不通,他能與之說些什麽呢?還是說些韓公裔能夠參謀的事兒吧。


    “仗是打贏了,但接下的事兒還麻煩不小。子扆以為,這消息要傳入京城了,本王在官家眼中又該是何等的模樣了?”


    這一仗贏了,還贏得很幹脆。趙構自就進一步的把握了軍心,甚至還坐實了他得了老趙家的祖宗賜法的傳聞,這對趙桓而言可不就是火燒眉毛一樣的威脅了麽?


    他才是大宋的皇帝,結果祖宗卻沒把破金妙法傳給他,而是傳給了趙構,這是不是能說明什麽呢?


    趙構跟京城內有著消息往來的,誰叫粘罕、斡離不主動把套在汴京城的大網給放鬆了一些呢,這幾日裏汴京城內外聯係暢通著呢。


    趙構甚至都知道粘罕、斡離不把什麽東東透給了趙桓聽,趙桓心中又一度生出了什麽打算。


    所以,今後這對他最為致命的威脅似乎已經不再是金人,而是東京城裏的趙桓了。


    韓公裔臉色也嚴肅了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早就與趙構緊緊地綁在一塊,根本下不了船的。更了解北宋的政治事態,明白趙構話裏的意思,自然是全心全意的為趙構著想。


    如今汴京城的那位官家,別看人對著女真韃子的時候很軟很怯,可對自家人的手腕卻強硬的很。


    據說太上皇都被他關在龍德宮很長一段時間了。


    趙桓明著歡迎老爹迴汴京,而趙佶呢,也拿出了道士替自己寫給上天的青詞(裏麵寫有自己退位後,絕對不再過問政事的話),派人先行一步,送到汴京,並讓大臣們傳看。在迴京之日,也頭戴玉並桃冠,身穿銷金紅道袍,出現在汴京舊臣麵前的宋徽宗,不再是皇帝,隻是一個道士的模樣。


    臣民麵前,這對天家父子,那是好一派的父慈子孝。


    可趙佶一旦入了皇宮大內,趙桓就立刻翻臉不認人——將自己的父親幽禁在龍德宮。


    為防止他複位,趙桓先將趙佶身邊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全都換成了自己的手下;接著,大臣裏頭誰得到了趙佶的賞賜,必須要上交;最後,他還要和自己的父親劃清界限。


    比如到了雙十天寧節時候,趙佶為了改善父子關係,特意在龍德宮中設宴,父子對麵坐下,趙佶親手給兒子倒了一杯酒,可是趙桓卻視而未見,這道理很簡單,他怕酒裏有毒,根本就沒有喝。


    (天寧節——徽宗生辰。查宋史記載趙佶出生在農曆十月初十,但又有記載說他是五月初五日生的,為避俗忌,改作十月十日為天寧節)


    連自己的老爹他都敢幽禁起來,都能如此狠手對付,對自己的異母兄弟,趙桓還會手下留情嗎?


    趙構要一旦落進他的手裏,怕就不止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幽禁了,而是毒酒一杯了。


    “汴京城大王是一定不能進的,隻叫人往城內送去捷報就是。而至於金兵北去後,官家宣召,那也是推脫了了事。就借口說要破滅金賊,光複河山,圓祖宗之願。諒官家也說不出個否字,其他的大王就一概不聞。”韓公裔先就想出了一個招來。


    這一招不算稀奇,趙構心中也是這麽想的。


    韓公裔也是知道當初那場神異的內幕的,很清楚,隻要趙構願意,隨時隨地都能再搞出一場神異來。這就是最好的借口!


    “大王現有神異在身,人不敢欺;更大破金兵,威望高隆。隻要坐鎮軍中,眼下的十萬大軍便就是大王的掌中之物。而隻要握著兵權,官家又能如何?”


    “實大王今日亦如太宗當年,不進則退也。”


    韓公裔口中說著是宋太祖,腦子裏卻直想出了‘黃袍加身’四個字。


    昔日安重榮有言: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


    眼下就是這個道理。


    更別說眼前的康王還有天命神佑在身,有大敗金兵,解汴京之圍的功勞,這聲望已經不小,日後再收複北地,甚至是收複燕雲,則想不為天子都不行。


    那時候就是真正的眾望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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