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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緊張的戰爭中,時間過得總是很快地。尤其是從一場勝利走向另一場勝利中時……


    鄭芝龍有時候都覺得不敢置信,自己這一路走來真太順暢了。先破耀州,再破牛莊,轉眼又破海州,一場勝利接著一場勝利,那真韃的腦袋仿佛不要錢一樣朝他落來。


    以至於自家軍中的死傷都讓他不覺得再心疼了,而且,軍中也連帶的升起了一股對清軍的“蔑視”!


    當然,那還隻是一個苗頭。


    明清開戰二十餘年,建虜屢屢獲勝,女真滿萬不可敵之言響徹中原。那是好多年的積威,是一場場大勝積攢的聲名,可不是幾場小勝就可以抵消那心理上的劣勢的。


    牛莊城頭,明軍的大旗高高飄揚著,鄭芝龍率軍親自坐鎮,而城外帆檣林立,艦船雲集。鄭軍水師營壘森嚴,輕易的遮蔽了牛莊的南北兩麵。


    地處遼河、渾河、太子河三水交匯之處的牛莊,是溝通遼東和遼西的水陸交通要道。當初黃台吉決定長期圍困錦州時候,這裏就不知道有多少糧船從遼河、渾河、太子河上遊順流而下,匯聚於此處,然後再通過陸路,通過當年大明朝修建的官道,一路運抵義州囤積。


    鄭芝龍真的是來晚了啊。


    閑話掀過,隻看現在。牛莊的西側是匯流了諸多江河的遼水,河寬水深,一艘艘戰船遊『蕩』期間,毫無阻礙。靠著戰船上的火炮,輕易的便遮蔽了牛莊南北。


    其東北方則有渾河與太子河,正東方向上又有太子河的支流海城河,與遼河正好形成一三角地,牛莊就著落其中。


    可以說,牛莊便是無有戰船為助力,當夏秋時候,其北部和東部也是天塹。有了大河之上的艦隊遮蔽後,南路也是不通,就隻有東側。來敵可以海州為營,沿海城河犯牛莊。


    但牛莊麵積狹小,周長僅二裏九十三步。是一個邊長三百米不到的正方形,清軍來犯,大河上的戰船不止能遮蔽牛莊的南北兩方,便是正東方的相當區域也都為艦炮覆蓋。


    那就是一個幾何問題,一個等腰三角形內,內置一個牛莊。凡三角形覆蓋之地,都是艦炮籠罩所在。而鄭芝龍手中的大烏尾船之載炮,不講究準頭,隻說『射』程,兩裏還是有的。


    這對清軍而言,可算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了。


    早前被炸開的牛莊城門根本就沒做修補,隻是設置了柵欄鹿角,再就是將護城壕重新做了疏通。


    鄭芝龍仿佛已經要飄飄欲仙了。‘門戶大開’樣兒,等到著清軍到來。


    城頭上,鄭軍火槍手、炮手嚴陣以待,但是城池內卻用一道布幔圍起了一個圓,內中有挖了一個大大的土坑,內裏填滿了石灰,一顆顆建虜的首級正被炮製中。


    這是一個辛苦活。


    腥臭的腦袋一顆顆裝載竹筐子裏,鄭芝龍看了一眼都覺得惡心。而他們卻還要拿著腦袋硝石灰,非是與建虜有深仇大恨的人,是不會主動申請的。


    “這一刀砍的利索,你們看這頸口,那是一個齊整。不跟這個一樣,如是狗啃的一般。”


    “要那麽齊整甚用?對這群畜生,就該叫狗去啃。”


    “大兄弟這話說的對。對這群畜生就該多砍幾刀。”


    人頭之間,這群人還有說有笑的。人就是如此,不可能始終幹活兒一聲不吭,就是拿建虜的腦袋當球踢來解恨,也不可能一句話不說。


    “可惜啊,俺前後當兵從軍也有兩年了,還沒拿親手砍下過一顆腦袋。爹娘的仇,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報。”一個遼地口音的老兵說著。


    “等著唄,跟著鄭大帥,總有一天能報仇雪恨的。”


    “哪有那麽容易,鄭大帥這是鑽了空子,趁韃子的主力不在,才好頻頻得手。不信你們看眼下這仗,韃子的大隊人馬來到,再想拿首級可就難了……”


    “這話不錯。咱們軍中近來連連得勝,不少人都飄了。韃子哪是那麽好打的?不能當麵鼓對麵鑼的打敗他們主力,那就永遠也平不了建虜。眼下的這些個人頭對他們來說隻是九牛一『毛』……”


    布幔外,鄭芝龍與鄭森父子靜靜的立著。鄭森臉上帶著憤怒,但按在劍柄的手被鄭芝龍給緊緊壓著。


    悄悄地來,再悄悄地走,沒有驚動任何人。


    “父親為甚阻止孩兒?彼輩身為軍人,就該披堅執銳,護衛家國。如今卻對建虜畏首畏尾……”鄭森一臉的憤怒。


    適才那幾人的話語裏,不難看出他們對建虜的“畏懼”,甚至較真點的說,他們對鄭芝龍還有不敬。以這些人的身份,如何能評比鄭芝龍之戰事?這叫鄭森火冒三丈。


    內裏的人盡是軍中的士卒,哪一個不是鄭家恩養的?現在卻如此看鄭芝龍,殊是可恨!


    倒是鄭芝龍並不以為意,他到底是穿越者。見識過鍵盤俠的人,還會在意這點褒貶嗎?相反,這隻會叫他注意到軍心還不穩固,他鄭大帥的名頭還不響亮。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朝廷這些年來與建虜用兵,連吃敗仗。軍心、士氣、膽氣,盡數丟了去。豈是為父這點小勝可挽迴的?”


    “但滴水穿石,聚沙成塔。為父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耐心。積小勝為大勝,如積小河成江海。早晚能練出一支掃『蕩』四方的常勝軍。到時候必將韃虜斬盡殺絕!”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他能緊緊的把握住兵權,在新建的陸師中建立起自己絕對的威望。就像之前的鄭氏水師中一樣。


    鄭芝龍兩眼綻放著精光。


    牛莊城西,殺氣騰騰的清軍陣中。阿爾京阿也咬牙切齒的看著牛莊城,直恨不得把自己所見的所有明軍一個不留的全都屠戮幹淨。


    “趁虛而入,連克耀州、海州也就罷了,竟然還膽敢長據牛莊,不好好的殺他們一陣,尼堪們就不知道厲害。”


    他是蓋州城守,與伊勒慎一樣的情況,不止自己在蓋州任職,整個家族也早就遷移到了蓋州。手下建虜甲兵的家眷也早落入了蓋州。


    是不是與曆史上的駐防八旗很相像?事實上彼此也就是一脈相連,這種打老奴時候就興的一個規矩,攜家眷,長期屯戎,以女真為主,以(漢人)包衣為輔的法子,是短短的二十年來,建虜徹底控製關外的一寶。


    隻是對比已經授首的伊勒慎,阿爾京阿的年齡要小上很多。至今還不滿四十,正當壯年!


    阿爾京阿的身側是帶領少部分援軍趕到的馬爾濟,他是哱羅堝的防守,這是要比城守低一等的官兒,手中有十到幾十人不等,哱羅堝位於海州和蓋州之間。二者匯合之後,便以官職更高的阿爾京阿為主導。


    親眼目睹了海州慘況的阿爾京阿自然向馬踏遼河兩岸,把所有的鄭軍殺得片甲不留。但作為一個腦子裏並沒有肌肉的人,他也能明顯的看到鄭軍所布置的陷阱。


    看似“敞開”的牛莊大門,就是一個陷阱。


    他如果按耐不住的衝上去,肯定會被明軍的火器打的好不淒慘。


    因為他很清楚,伊勒慎手中的實力半點也不比他弱,海州城更不比蓋州城差。眼前的明軍能正麵擊敗伊勒慎,然後又強攻海州,半日就拿了下,其實力絕對不可小覷。


    更周全的辦法是,他在這裏靜靜等候,等候著遼陽兵馬的趕到。後者可是沈陽(盛京)的北部屏障,崇德三年(168)二月黃台吉再征朝鮮旋師後,命多羅饒餘貝勒阿巴泰率每牛錄下甲士二十名,每甲喇下大臣一員,往遼陽築城。


    屯駐兵馬,為沈陽之屏障。雖然不能與後者兵力相較,卻也遠勝過海州、蓋州類屬。


    “撤。後退二十裏紮寨。派人再向遼陽告急!”


    對比阿爾京阿和伊勒慎這種常駐地方的城守,遼陽的兵馬雖眾,反倒不容易調撥來。那裏的一舉一動可都在皇帝的眼中,沒有黃台吉發話,誰敢妄自動兵?


    阿爾京阿的後撤叫鄭芝龍遺憾的歎了口氣,不過轉而就又起了笑。


    “福鬆。”


    “父親。”


    “你速帶著義勇營乘船向南。去蓋州……”


    這還是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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