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西點踩柏樹下壇道山,去一趟桃花林,蹲在埋葬華婆婆的桃花樹前告知她壇山道人的事,然後拉著小板車往西北方向去。


    天大地大,自是逍遙自在,可逍遙自在怎比得上生死與共?


    桃花蜜吃完了,棠西不舍得扔土陶壇子,便用小板車拉了一路的空壇子,棠西真想拉著小板車迴絕塵穀。


    棠西拉著小板車歇在牆角曬太陽,太陽暖烘烘的,曬得她昏昏欲睡。


    “壇子賣嘛?”挎著籃子買菜的女人問。


    棠西眯眼,繼續昏昏欲睡。


    挎籃子的女人解開一個壇子,笑咧咧拿走。


    一顆碎石擊中挎籃子女人的腳跟,挎籃子女人好似踩著了西瓜皮,仰滑一跤,籃子裏的果蔬灑了一地,壇子跌在她胸前。


    棠西起身,撿起女人身上的壇子,仍妥善放迴她的小板車。


    摔倒的挎籃子女人坐在地上不起身,指著棠西罵罵咧咧,棠西充耳不聞,任她罵去。


    街攤上賣西瓜的老農跑著小碎步上前拉住棠西的手腕,好心道:“姑娘趕緊走吧!迴頭她男人來了!”


    棠西眼饞老農那堆綠油油的西瓜:“您要壇子嗎?我用一個壇子,可否換您兩個西瓜?”


    “姑娘要吃西瓜,我送你一個!”老農搬起一個大西瓜放到棠西板車上,“快走吧姑娘!”


    挎籃子女人的男人來了,她的男人高頭大馬、筋骨隆起,哼氣的鼻孔大有空穴來風之感,唿哧唿哧的模樣像極了一頭牛。


    像牛的男人硬說這條十裏街是他家的,仗著力氣大,淨幹些強取豪奪的勾當,附近人家深受其害。男人一來了,看熱鬧的人紛紛識相退避幾步。


    坐在地上撒潑的女人哭唧唧怒指棠西,似乎覺得不解恨,又狠狠指向賣西瓜的老農,說棠西和老農害她摔跤。


    牛男人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指骨“咯咯”作響。


    老農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磕頭,迭聲向牛男人求饒,對天發誓說自己什麽也沒幹。


    牛男人哪顧得上這麽多,抬起一腳踢掉老農一顆大牙。


    棠西氣得瞪圓杏眼,她扶起老農,攙他到牆邊坐下,再轉眼看向牛男人時,一柄劍突飛橫來,直插牛男人心髒。


    握劍的人是善施堂的小滿,周瑜的人,他怎麽在這兒?


    小滿拔出劍,牛男人仍直愣愣的直立原地,小滿在牛男人身上擦幹淨劍上的血。


    猶如淩空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挎籃子女人,她“啊”的一聲拍打地麵嘶聲吼哭。


    小滿走近棠西,正在猶豫怎麽和她打招唿。


    棠西問道:“有銀子麽?”


    小滿愣怔半晌,方急急忙忙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雙手遞給棠西。


    棠西拿過銀子,塞進老農手中,笑道:“您不要我的壇子,便收下這個,多謝您的西瓜。”


    棠西一手拉著小板車,一手抱著西瓜,也沒跟小滿打招唿,一聲不吭的逆著人群走了。


    小滿帶上善施堂的兩名弟子追上棠西,頗有些緊張道:“棠姑娘怎在這?”


    棠西瞧了瞧小滿:“你怎麽在這?你們堂主也在麽?”


    “不,我們正找堂主呢!還有峨眉的掌門師太,她們先去前邊那個鎮子了......棠姑娘可見過我家堂主?”


    “找你們堂主做什麽?”


    “就是近日的事情,嵩山派探得消息,說無極峰人迴峰了,各大門派又吵著說要攻上無極峰,障惡師太來找堂主,可堂主已好久不見人了,障惡師太說堂主身為武林盟主,這麽大的事情他得迴去主持大局,否則定要出亂子的,我們隻好來找他。”


    周瑜曾命小滿去抓棠西,小滿遍尋她不見,沒曾想如今能在這樣的荒丘野鎮與棠西偶遇,緣分真真令人捉摸不透。


    小滿私心裏一廂情願把棠西當作他的知己,眼下那個叫庭司辰的人不在她身邊,小滿認為屬於自己的大好機會終於來了。


    棠西砸破西瓜,給小滿分了一大半——她以為小滿跟過來就是要分一半瓜的。


    小滿端著一大半西瓜,感動得快要掉下眼淚,他滿懷虔誠將西瓜皮啃得幹幹淨淨。


    棠西本是想小滿能給他的兩個夥伴分一點,但見小滿一個人吃得幹幹淨淨,也沒吭聲,畢竟花的是他的銀子。


    小滿又問:“棠姑娘往哪兒去?”


    “延州。”


    “延州戰亂,不少難民甚至千裏迢迢逃亡到洛陽城,善施堂也安頓了部分流民,講起戰爭,都說苦不堪言,棠姑娘倒要往那種地方去?”


    “嗯!”


    “往延州應在上一個路口直走,棠姑娘怎到這兒來了。”


    棠西不肯承認自個走岔了路,笑嗬嗬撒謊道:“這不是惦記方才那個老農的西瓜,專程走一遭。”


    小滿卻感到,定是老天的眷顧、定是命運的安排,才讓他今日和棠西遇見。偌大塵世,要有多深厚的緣分才會重逢?小滿認定,他此生和棠西的緣分定是千絲萬縷的。


    “你們倆,去前邊的鎮子跟著障惡掌門,告訴他說我到延州尋堂主去了。”小滿吩咐跟著他的兩個善施堂弟子。


    小滿想幫棠西拉板車,棠西婉拒了,她道:“拉它拉了一路,不拉著它好像走不動路了似的。”


    小滿盼了好久、做夢都想這樣與棠西並行,他使出渾身解數和棠西攀談,他認為要和棠西互相增進了解,必得多多溝通交流。


    小滿惦記起棠西曾跟庭司辰尤其親密,詢問道:“你一個人,那位叫庭司辰的兄弟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處?”


    “他迴去了。”


    “迴故裏?”


    “嗯!”


    “你的故鄉在哪?”


    棠西想了想道:“和司辰一個地方,你呢?在哪出生的?”


    小滿興致勃勃給棠西講述自個從小到大的經曆,挖空心思遣詞造句,極力讓那些經曆顯得不同尋常。


    棠西已聽小滿第三遍講起他是如何勤廉無私嚴格秉持善施堂的規矩、並以此取得周瑜的信賴,實在聽得有些不耐煩了,開始神遊天外,想起第一眼見到司辰時,是在庭譽的肩膀上,庭譽將她扛在肩膀上,司辰走在庭譽身後,棠西一睜開眼,便看見他。


    那時,司辰的嘴裏好似在哼歌,是棠棣常常唱起的一首歌。


    “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台,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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