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盛傳,繼任武林盟主的周瑜古道熱腸、俠肝義膽,洛陽城內無處不頌揚其英雄氣概,外鄉人討教有何故事,熱心大漢口若懸河細說從頭:“周盟主初涉江湖至今,見義勇為、鋤強扶弱的事跡少說也有成百上千件,他有一顆俠義的心呐,憐惜那些無家可歸的人,耗盡積蓄建善施堂,專為濟貧扶弱、樂善布施、收容貧苦人,誰人不曉,周盟主懷有俠客的肝、義士的膽,且說這迴,周盟主的善施堂砸鍋賣鐵,籌集四十車糧草輜重送往西北前線,比上迴白馬寺的整整多了一倍,你說,還有哪個能做到他那樣!”


    “聽聞上迴白馬寺送的軍餉讓山匪截了?”


    “哎呀,這迴可把心安到肚臍眼了,周盟主親自鏢送,再說,善施堂的人怎可和一群光頭和尚比?周盟主的手下個個是武藝高強、以一敵百!哪個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不長眼山匪敢截他們?”


    “聽說周盟主在武林大會上身受重傷?”


    “盟主內力精純深厚,那點小傷算個屁!我可告訴你,無極峰的大魔頭就是他除的!哪裏就重傷了!”


    “你說,善施堂哪兒來的這麽多東西?”


    熱心大漢搖頭歎氣,認為麵前的外鄉人跟牛一樣,教不了教不了,生拉硬拽寒野原這個外鄉人去茶樓聽書。


    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噴灑方圓百尺,熱心大漢席地而坐,時不時激動萬分地起立拍掌鼓哨。


    寒野原百無聊賴剝花生,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地方能碰見連橫。


    連橫亮出一錠銀,向打板子的人問:“善施堂的人到哪了?”


    “那哪能知呀,又沒人跟,不過啊,江湖朋友都說,他們走的官道,你沿官道打聽,保準一清二楚。”打板人笑咧咧揪銀子。


    “你幹嘛?要去追?”寒野原拍連橫的肩。


    “嗯。”連橫早知野原在了。


    “反正我也沒啥事,一塊兒去!”


    “你去幹嘛?”


    野原一臉燦爛:“我去看看你打算做什麽!”


    猛的一陣鑼鼓喧天,尖銳的公鴨嗓音傳來:“比武招親呐!金家千金比武招親呐!金家千金設擂覓佳偶呐!”


    茶樓裏聽書的人一窩蜂跑出去,湊在大紅擂台下嗑瓜子看戲。


    “咦!閣樓上不是你娘子麽!”寒野原瞪睜雙大驚小怪的眼。


    賈花櫻陪坐在金珠兒身旁,拿眼掃來,也瞧見了人群中尤其顯眼的連橫和野原。


    茶樓說書人在不遠處叨叨:“雖說金點王妻妾無數,可別說生兒子了,他那方麵有毛病,完全生不了,你們說,沒孩子,他萬貫家財放心交給誰?先前,他還有個侄子,叫金環,如今他侄子死了,這可不把金點王急壞嘍!著急忙慌想找個女婿!大夥兒不知道吧?金家小姐素有頑疾,她啊,全身冰涼,和鐵一樣,金點王養的一屋子方士說小姐這病得配以至陽至剛男子方有好轉,金點王信了,鋪天蓋地找女婿呀,他們先是在長安和汴梁設下擂台,這迴又來到洛陽,誒!要開始了,大夥兒感興趣的話明日午時來茶樓,聽我細細說。”


    街頭遊晃的雲兒聽鑼鼓震天響,隨人流來,她移挪腳尖,悄悄遊近連橫,雲兒輕聲開口,煩請連橫等等她,她得貼兩條胡子去擂台上打打架。


    趕早不如趕巧,雲兒為維持原本的身形也是很辛苦,此時不出手還待何時?否則白白錯過眼下的打架機會,還需四處去惹人動武。


    野原和連橫被幾位大嬸一屁股翹出圈外,兩人滿臉無辜,乖乖走開,待行至無人的街巷,野原一屁股在麵攤的長凳上坐下,仰頭問:“你怎麽還和康虞的人搭上?”


    麵攤老板不在,鍋裏還冒熱氣,不僅麵攤老板不在,整條街一個人也沒有,大約都看比武招親去了。


    要是能走大運去金家當上門女婿,誰還顧得上這麽個小攤位?女人們也是這麽想的,她們無比希望自家男人能讓瞎了眼的金小姐看中,委屈自個兒做小都成。


    “易之不也是康虞的人。”連橫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想吃麵。


    “白易之沒來?不和你一起?”


    “他不能曬太陽......今兒天陰,他大概會出來走動走動。”連橫仰頭看看天色,“記得撐傘呐。”


    雲兒打完架迴來,滿不在乎嘴角血印,問連橫:“去哪兒?”


    “風雅樓有消息?”連橫反問雲兒有沒有在風雅樓探悉到康虞的軟肋。


    “她出遠門了,等也無用。”雲兒從不拐彎抹角,睜大眼問,“你倆沒和棠西在一起?她在哪?”


    連橫和野原都沒成想會從雲兒口中聽到棠西的名字,不知雲兒打聽棠西究竟有何用意,連橫斟酌了半晌,含糊其辭道:“她迴老家了。”


    野原問:“你找她有事?”


    “沒事!”雲兒憨笑擺手,“你們去哪兒?”


    “善施堂送軍餉去西北一事你可知?”連橫道。


    雲兒攤手:“不知,聽說是有這麽迴事,和我有何幹係?”


    連橫麵對坦誠的雲兒,他想到了周瑜,想到了康虞,故作輕鬆道:“山匪太囂張,我跟去看看。”


    “那好!走吧!”雲兒果斷道。


    雲兒早知聖使和周瑜達成了什麽不好的交易,近日,他倆相繼出遠門,雲兒的確想悄悄跟去,看看他倆是否在打什麽算盤。


    周瑜說過,不到明年春天,他會辦完第三件事,會是什麽事?聖使又給他許下了什麽承諾?


    隻要小西是安全的,還可爭取些時間想辦法破康虞的媚術,雲兒認可連橫的考量,沒有媚術的威脅,才有可能一擊命中。


    雲兒煩懣,在康虞身邊這麽多年竟仍對她一無所知,雲兒責怪自己沒用,歸咎自己不聰明。


    不知不覺,雲兒走上了和連橫同樣的路,狹路相逢,並肩作戰。


    三人走官道往延州去,沿路打聽是否有車隊經過。賈販之流,諸物極少有四十車之規模,善施堂的車隊乃富貴之屬,景象大觀,很好打聽。


    關中民風彪悍,野原背上大刀不足威懾窮膽,大路中間碰上劫匪打劫,沒太為難這幾個滑稽可笑的可憐大漢,牽走他們的錢袋子罷了。


    雲兒用劫匪的錢向老婆婆買了幾個鍋盔,嚼得起勁兒。


    一個大兵捆了個尖嘴猴腮的醉鬼來雲兒買鍋盔的人家討水喝,醉鬼衣不蔽體,大冷天裏不顧冷,顛三倒四走邯鄲步,老婆婆問大兵:“他咋了?”


    大兵操起鄉音道:“他是個賊,喝醉酒在別人家睡著了。”


    老婆婆朝爛醉如泥的賊臉“啐”一口,給大兵續上水道:“好孩子,你是哪個將軍的兵?”


    “奇,奇將軍。”大兵囁嚅。


    老婆婆熱淚盈眶:“奇將軍!統領“定西軍”的奇將軍?前年奇將軍來咱這招募鄉兵,我孫兒去了,你認得我孫兒嗎?”


    做賊的滿臉輝煌、激動嘟囔:“奇!奇......將......軍嘛!”


    大兵撚個老婆婆端來的饃堵住賊口。


    “婆婆,俺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您孫兒膽識過人,俺哪能認著他呢。”大兵道。


    “瞎說!他就會種地,迴頭你看著他啦,就說我好著呢,甭記掛家裏頭,要他好好當他的兵。”


    “中!”


    大兵毫不客氣地揣走婆婆家幾個饃,也不問問老婆婆的孫子姓甚名誰,推搡賊醉鬼趕忙往外頭走。


    這位大兵步履輕疾,不揚微塵,真人不露相呀。


    雲兒“嘿”一聲,是時候該找人打場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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