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被帶上來的人,鳳袁禹愕然的瞠大星眸,「夏生?」


    夏生是鳳將軍府的下人,也是她送父母離開時一起帶上的下人,由於父母年紀大了,她擔心逃難路途中兩老的身子會撐不住,因此要夏生陪著兩老一路好有照應。


    「將軍,對不住!是奴才的錯,是我沒有好好照顧老將軍和老夫人——」夏生一見到鳳袁禹,雙腿一跪,情緒激動,愧疚的淚水凝在眼眶,不斷的向她磕頭謝罪。


    鳳袁禹驚愕萬分的視線轉向慕容天競那張始終噙著一抹笑痕的臉龐,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高深莫測的令她不由自主的渾身激起冷顏。


    「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是夏生的錯,才害得老將軍和老夫人被抓……都是奴才的錯……」


    一聲又一聲的認錯,一個比一個響的磕頭,聲聲撞擊鳳袁禹的心,她站起身,激動的要靠近慕容天競,卻被一旁的侍衛眼明快手的拔劍架住她的脖子,令她動彈不得。


    他始終拿著一雙令她猜不透的眼眸看著她,似是要看她能被他逼到什麽程度。


    「慕容天競,你綁了我爹娘做什麽w」她憤怒的尖喊,雙手緊握成拳,仿若被惡狠狠掐住心口般,恐懼鋪天蓋地而來,渾身發冷得令她幾乎快站不住。


    「鳳袁禹,朕知道你不怕死。」他低冷的嗓音夾帶著一絲殘酷的笑意,「但鳳子擎夫婦是這世上唯一能讓眹掐住你咽喉的弱點。」


    她用力咬牙,一雙眸子死死的瞪著他,憤怒混合無助的情緒壟罩著她,「你到底想做什麽?」從咬緊的牙關迸出的,是她的無能為力。


    慕容天競來到她身前,臉上掛著始終不曾消逝的淺淺笑痕,他抬起她的下頷,堅定而不容置喙的道:「天下。朕要你將這天下親手奉上。」


    數千年來,中原這片遼闊的土地曆經無數個朝代統治,有道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直至今日在這片土地稱王稱帝的並不隻他慕容天競一人。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數百年來,大大小小的戰爭不斷在這片遼闊的土地反複上演,為了爭奪領土,什麽理由都可以是發動戰爭的原因,梁金帝借著和親公主猝死一事舉兵攻打陵南國亦是如此。在這亂世,人們時時刻刻都得活在戰爭帶來的恐懼裏,對他來說唯有統一中原,天下才能太平。


    「你是皇帝,早已站穩權力之巔,放眼天下,如今能與你相抗衡的君主所剩無幾,你又何須引發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來滿足你的私欲?」


    「私欲?」黝黑的眸子凝望她,這兩個字在他的唇齒間反複咀嚼,半晌才又開口道:「朕心裏最想要的,又豈止權勢而已。」


    如若欲望使人迷惑,那麽從第一眼見到負傷昏迷不醒的她,得知她是名女子時,心底那一閃而過的情緒又是什麽?


    那聲低沉似是自語的話,並未令她多想。


    「慕容天競,我不會答應你。」抿緊的唇瓣,說出的不是妥協,而是令他感到訝異的拒絕。


    「想清楚再迴答。」慕容天競勾起一抹冷笑,那冷冽的笑教她心底一陣發寒。「你可以不答應,但鳳子擎夫婦和那一幹梁國遺臣都會因為你的選擇而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不是一刀痛快,而是受盡折磨也無法求得一死解脫。


    那陰狠至極的話語,是眼前這個坐擁大片江山的帝王所說出,他抓住她的弱點,生生的掐緊她的咽喉,令她無從選擇。


    她就隻能這樣任由他要挾嗎?


    不,她絕不會就這樣任由他宰割!


    「慕容天競,即便我臣服於你,我也會是紮在你心頭上的一根剌。」鳳袁禹仰起臉,任由鋒利的刀子劃破頸子肌膚,絲絲殷紅滑落,隱忍著不甘的星眸,忍住心底的寒意,直直的迎視他深沉的眼眸。


    冷冷的睨望那抹緩緩流下的殷紅,鮮紅的有如罌粟,令他莫名的不暢快,而那抹不暢快卻也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感的劃過他的眼。


    「鳳袁禹,朕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來傷朕。」慕容天競揮手示意侍衛退下,修長的手指劃過那淺淺傷痕,沾染了她的血。


    打從十歲那年踏入這座宮殿起,他早已學會用殘忍來牢牢保護自己,在當年激烈的奪嫡過程中他沒有心軟過,此刻麵對她,他更沒有理由讓她有機會來傷害自己。


    因為,他懂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被狠狠掐住要害的鳳袁禹,在不甘又無能為力之下妥協,她應允了慕容天競的要求,但他卻沒讓她知道更多關於鳳子擎夫婦的事情,隻知道他們性命無虞。


    在麵對至親的生命安全,她隻能選擇背叛梁金帝過去的栽培,答應替慕容天競奪得天下。


    對她來說,鳳子擎夫婦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伸手拉她一把的恩人。她是個孤兒,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是個在路邊行乞的小叫化子,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露宿街頭生活。


    那是個寒冬臘月的時節,沒有溫暖衣物可以避寒的小叫化子,終於承受不住饑餓和嚴寒交迫倒臥在雪地裏,在她以為死亡將至之際,是鳳子擎發現了幾


    乎被雪花淹沒的小小身軀,將她帶迴將軍府收養。


    她知道身為一介武將,父親多麽渴望有個男孩可以繼承衣缽,所以她假裝不知道自己的性別,全然接受父親給予的一切教養,隻因為不想看到他眼裏可能出現分毫的內疚。


    時間一久,她也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個男兒,直到癸水出現,她才又想起自己不論再怎麽努力想成為像父親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兒,但她終究隻是一介女流之輩。


    一如慕容天競所言,即使她以男子之身活了二十個年頭,但她畢竟是名女子,做不到男人的狠絕無情。


    鳳袁禹端坐在鏡台前,望著鏡中的那張容顏,原本因長年奔馳沙場而曬得黯沉的肌膚,在曆經不見天日的大牢,竟逐漸轉變成透著淡淡檀紅的白皙膚色,從不曾使用過的胭脂水粉,也天天被點綴在她的臉上。


    「鳳姑娘膚質真好,略施脂粉就顯得嬌豔動人。」宮女小綠擱下銅黛,望著銅鏡中的鳳袁禹,揚起喜悅的笑容。


    打從出了大牢,鳳袁禹隻有來齊心院第一天有男裝可穿,之後每日宮女為她準備的都是一件件上等布料裁製而成的錦衣羅裙。


    起初她是反抗的,她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以女子裝扮示人的一天,她氣惱的將慕容天競要人準備的衣裳和胭脂水粉全都丟到前庭去,嚇得宮女們連連下跪哀求,要她記得她們的小命全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鳳袁禹從來就不是心狠無情的人,於是她妥協了,麻木的接受他全部的安排。


    對於小綠的稱讚,她沒有半點反應,一頭柔軟的烏絲被她隨意的用發帶束起,她起身來到前庭,仰望著一片湛藍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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