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政委說絕對不可以,當士兵的就得要絕對服從命令。況且還是個團長,現在喝酒都不行!


    馬振國很失望,低低地哀求說道:“政委,你就發發善心唄。這都到你的低頭了,你就算是招待客人,就讓我來一根吧,就一根。我頭暈乎乎的,沒有精神,感覺著老想打瞌睡。不抽煙我真的渾身沒勁。就來一根,好不好?”


    政委一把按在馬振國肩上,說道:“不準抽煙,這是命令。你認為是在談生意嗎?我說不準就不準了。你自己說,你一根,咱們那麽多人,是多少根?哪個癮頭不大,你告訴我?”


    馬振國歎了口氣,黑暗中這一聲歎息沉重地響在他的耳鼓裏。他覺得腦袋裏邊轟隆了一下,像是風箱在鼓動。他於是喃喃著道:“也不知道突擊隊的兔崽子能不能找到幫手,我就納悶了這夥鬼子到底是從哪出來的呢?”


    參謀長歎了口氣:“不知道,從方向看來應該是太原的鬼子!”他說著咽了口唾沫:“有罐頭沒?”


    “莫說罐頭,一碗稀飯就不錯!雲哥說的,戰士吃肉,咱們吃幹糧!挺挺吧!”馬振國咂巴了一下嘴,很羨慕的口氣。隔了一陣,他又說:“政委,我記得你就老家就是太原的,你想家不?不怕你笑話,我想家了。”


    政委撇撇嘴:“你才離開家幾個月?我好幾年了,一直都沒有迴去過。太想迴家去看看了,當年太原失守,我就跟著我們的同學出來了。五十多個同學,現在活著的,不到五個了。”


    馬振國一愣,說道:“那感情好啊!……等到了太原城,我可得去你家裏看看。我無父無母,小時候就跟著老當家的在山裏。山裏的胡子都是大老粗,我是被狼、獐子奶大的!”


    副團長也幽幽的說道:“我倒是娘給奶大的,可九一八的時候,鬼子把村子給點了。老娘被刺刀紮死了。我爹和我被拉到的礦上做苦力,我爹不到一年就累死了。鬼子就直接扔一個大坑裏,我親爹臨死的時候將我交給了我幹爹。就這樣,做兩年礦工一共跟了三十多個幹爹!”


    政委哈哈一笑道:“我發現,咱們幾個命都硬,這次也肯定死不了。等突圍了,就跟我迴家!……我家,就是你的家!”


    “算了吧!”參謀長沒好氣道:“用雲哥的話說,咱們不是命硬,是殺性太大!……尤其是原來二師的那個師長,跟誰誰就死!……你說招笑不招笑?”


    政委半響歎了口氣,說道:“真的太想迴去看爹娘了。誰知道明年還能不能迴去?也許明天的太陽我都看不到了。十七歲來當兵,五年了,還沒認真給老爸老媽寫過一封信。在他們看來,是白養了我這個兒子。寫封信對我來講其實是不難的。可我就怕有天不能寫了,爹娘可咋辦啊!我家是獨苗啊!”


    “都一樣啊。有時候不敢寫多了,怕家裏人老掛念。嗯,要是可以選擇,這時候我寧肯跟他們斷絕關係。”


    “對,都一樣。讓他們覺得沒你我這樣的兒子,要是明天怎麽樣了,也不至於讓他們太傷心。他(娘)的,打仗就這樣,誰知道明天的事呢?下一秒也沒法預知。槍林彈雨,隻要那麽一下什麽都玩完,我這會兒真的想家了,想我娘。”


    “不要提想家的事,說點別的吧。”馬振國用手肘碰了碰參謀長,低聲說。


    “外麵風聲大,響動很厲害,要是有什麽動靜我們可不能第一時間知道。我想出去看看,順便清醒一下。”馬振國是來要煙的,可還是要出去看看戰士們到底怎麽樣了。


    政委知道他已經兩天沒合眼了,寬慰道:“不用擔心,外麵那麽多人,好幾層哨,任鬼子怎麽厲害的人也沒法接近我們的。你們說話的幾個同誌小聲點,別影響到大家。”


    幾個領導的話倒是讓周圍的戰士有了感觸,也紛紛議論起來。


    “老兵,你想家不?我想家了。我都出來快三個月了,臨走的時候我娘來送我了!”


    “我想我娃兒,都兩歲多了,老子還沒看見過他,他也沒見過老子。前段時間我婆娘說會來部隊看我,作為老鄉,我的娃兒你可以抱一抱。”


    “我太想我婆娘和我娃兒了,我娃兒今後要送他上大學。等打完仗迴東北,到時候你來,我喊我婆娘炒豬肉吃。他(娘)的,那豬肉片比鬼子的罐頭香多了!好吃得很。”


    “嗯,謝謝哦!不曉得明天鬼子怎麽樣,不過你放心,我們拚死也要保護著你殺出重圍去的。老兵,不如你叫你娃兒拜我做幹爹好不好?”


    “還有我,怎麽樣?老兵。答應下來啊。”


    “是啊,還有我們。老兵行不?咱們這也算是有後了!”


    “都滾蛋!”老兵被這些人吵的有些不耐煩:“你們這些兔崽子才多大?……想要娃自己去生去!”


    這一夜特別的漫長,外麵山裏怪誕的風伴隨著的夜梟的叫不能用心去聽,聽了讓人心裏發毛。大家都靠著掩體,漸漸迷糊過去,但都不敢睡得太沉太死,怕一有突發情況,其他人都抄起槍來瞬間走掉了唯獨留下自己一個。


    就這般一夜無眠,一夜亦無夢。大家的頭腦裏都被疲憊的神經麻木著,不管是潛意識還是別的什麽,都沒有誰去想明天,也沒有誰知道明天還能不能見著太陽。


    戰壕裏的深深淺淺的唿吸並不能表示平靜、沉默,頭腦裏真空似的麻木顯得這樣一些充滿活力的戰將,在這個洞穴裏找尋到自己短暫的生命歸屬……


    戰場上的這一個異域之夜在怪誕的山風裏顯得是如此靜謐,馬振國感覺到黑暗中所有人的唿吸響過了外麵的山風。不知是誰在輕輕的啜泣,可能是剛才戰士的話引得某個牽掛父母的人在傷心流淚。


    男兒漢,鐵血軍人,上了戰場流汗流血不流淚。


    但是牽動傷心處,牽掛父母又有誰能不同?多少同生共死的戰友兄弟,多少熱血赤誠的年輕男兒,誰能不想念母親?


    但是母親隻能在記憶裏,在這個漆黑的陣地裏的赤誠勇敢的戰士心中……寒冷、饑餓、疲憊、緊張等等包圍著的戰士心中,母親始終占據著顯要的位置。


    在明天也許就看不到東方升起的太陽的殘酷戰場,為何在前夜裏就不能想念一下自己的母親?


    一陣怪嘯著的風吹進洞來,警醒了所有人。仔細諦聽,卻又什麽都沒有。又一陣強烈的風吹來,將戰士們的思緒吹送帶走,迴到現實中來。


    山下的鬼子營區很靜,極遠處的大地上也沒有隱隱如雷聲滾過的炮響震抖。隱約的唿隆隆的巨炮聲響。此時節坐在山上的這個地方,是相當適合不自覺迴想點什麽的。


    聽到汽車的喇叭聲響時,循聲望去,隻見高地腳下一大隊兵跟著幾輛卡著,那一隊兵好多人,隊伍拉得好長。


    突然之間看到那些人他感覺很奇怪,仿佛那是一群很怪異的外太空生物來到這個世間,一下子出現在他眼前。


    他坐在石頭上,久久地看著,看著,直到什麽也沒有了,耳畔似乎傳來零星的炮聲和林海的濤聲。


    眼前亮光一閃,似乎有爆炸聲,還有人在向著他大喊著什麽。


    鬼子的進攻又開始了,在幾裏哇啦的叫喊聲中不斷的往上衝。


    戰士們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次進攻,現在有很多的偽軍也加入了戰鬥。昨天發生的事情,讓這些偽軍看清的形式,這夥東北軍要是完了,他們的下場也好不了,現在隻有拿起槍,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戰士們的子彈已經見底了,火神這種重機槍早就已經啞火了。現在隻能用突擊步槍和輕機槍開始還擊了。火箭彈在昨天的時候就已經打完了最後一顆。


    副團長拉了馬振國一下,喊道:“快看,增援部隊來了!……薑鑫良那個小子已經帶著突擊部隊衝了過來!咱們這次有救了!”


    現在進攻的鬼子被來了一個反包圍,在加上馬振國發起了反擊。鬼子一下就被困住了。來增援的部隊足足有五個團的兵力,其中還有遊騎兵部隊。


    馬振國終於和薑鑫良匯合了,問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這八路軍都是是哪來的?”


    “團長,咱們立大功了!”薑鑫良興奮的說道:“這些不是來增援的鬼子,是太原城逃出來的。兩個聯隊的鬼子,本來是要撤退的。被咱們團給堵住了!”


    “啊?”馬振國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誤打誤撞的幹了一件大事。怪不得這些鬼子發了瘋的往上湧呢!原來是要逃命的啊!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這些鬼子是從太原方向奔襲過來的了。同時政委他們也納悶,自己打了這麽久,就不見鬼子少,反而烏央烏央的往山頭上攻。


    都是那個該死的電台炸爛了,他們是一點都不知道外麵到底是什麽情況,隻是知道必須要衝進去,而鬼子想要活命就要殺出來。


    “別發愣了!”薑鑫良哈哈一笑道:“咱們趕緊揍鬼子吧,完事了師長說請咱們團喝酒呢!”


    馬振國眼珠一轉,舉起突擊步槍對著戰士喊道:“兄弟們,殺鬼子啊!師長請咱們喝酒了!”


    這次的戰鬥,兩個聯隊的鬼子全部被消滅了。同時譚少勇帶著三個團的主力部隊將太原城光複,引來了全國性的轟動。這是第二戰區首次光複戰略要地。太原對於山西省實在是太重要了,方明也帶著‘俘虜’將臨汾等地的縣城光複,盡可能的擴大戰果。


    同時在第二戰區的晉綏軍和國(軍)也紛紛開始動了起來,對於這區域的鬼子進行圍追堵截。盡可能的讓收複戰略要地,將鬼子慢慢的逼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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