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向著朱皇帝拱手拜道:“上位,不可啊。”


    朱皇帝不以為意的說道:“有什麽不可的?不讓他們看看這些官老爺們是怎麽砍頭的,他們心裏就不會害怕,說不定哪天就會跟這幾個狗官一般,做出些殘酷害民的事情來。”


    略微頓了頓,朱皇帝又補充道:“朝堂上也該去幾個人觀刑,京城附近州縣的官老爺們也該來看一看才對。”


    什麽玩意兒?


    向來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李善長和劉伯溫在這一刻達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紛紛在心裏破口大罵起來。


    這踏馬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都說你那個好女婿是楊癲瘋,現在看來,你也沒比你那個好女婿強多少!


    讓朝堂上的官老爺們也去看殺官?


    都說是殺雞給猴看,所以,俺們就是那個看殺雞的猴?


    正當李善長和劉伯溫在心裏破口大罵時,朱皇帝又微微歎息一聲道:“現在咱們該商量商量了,那一萬多斤流入胡元的精鐵該怎麽辦。”


    劉伯溫心裏瘋狂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對啊,那些個王八蛋差點兒把老夫的九族都送上法場,現在老夫去看他們九族的熱鬧不是應該的麽?


    隻是稍微一琢磨,劉伯溫便直接拱手拜道:“上位,臣以為那一萬多斤流入胡元的精鐵其實不足為慮。”


    沒等朱皇帝發問,劉伯溫就繼續說道:“臣之前稍微算過,一柄刀劍大概要用掉三斤左右的精鐵,一套盔甲要用掉二十斤左右。”


    “一萬來斤精鐵,最多也就是四百餘人的盔甲刀劍,即便是全部用於製作箭頭也不過十萬餘。”


    “眼下更為重要的,一是繼續追查剩下那兩萬餘斤精鐵的去向,繼續深挖這個案子,另一個就是要先解決山東行省的問題。”


    被劉伯溫這麽一說,朱皇帝頓時也迴過味兒來了。


    不錯,一萬來斤精鐵,聽上去似乎很多的樣子,實際上也確實不少,但是放到滅元的戰爭場上,這萬餘斤精鐵能起到的作用卻又微乎其微。


    關繼續關注那一萬多斤已經流入胡元的精鐵比起來,確實是繼續深挖還有沒有更多涉及到犁頭案的官老爺,有沒有更多的精鐵流失,都流失到哪裏等問題更加重要。


    劉伯溫又繼續說道:“因為許正和曲明傑等人倒賣犁頭,使得山東現在都未能恢複生產,臣請陛下繼續蠲免除寧陽縣以外其他各處的賦稅。”


    “另外,應該責令工部另行打造出一批鐮刀、鋤頭、犁頭等農具,再撥付給山東、山西、陝西諸地百姓,好讓百姓迅速恢複生產。”


    說到這兒,劉伯溫忽然把心一橫,咬牙切齒的說道:“臣請上位派出巡查禦史,都察各地官員是否貪腐害民,請派出檢校暗中都察各地官員的官聲民望!”


    略微頓了頓,劉伯溫又補充了一句:“尤其是浙東一帶!”


    隨著劉伯溫的話音落下,朱皇帝和李善長頓時都被驚呆了。


    這還是那個動不動就裝慫的劉伯溫?


    朱皇帝很想跟劉伯溫說一句:你恢複一下,這樣子咱不習慣。


    ……


    南京城沒有正兒八經的法場,而且南京城的建設還沒有完工,殺官就隻能在聚寶門外的大片空地上臨時用木頭和木板搭個台子充當刑台,再把聚寶山衛的士卒調過來維護秩序,大明朝第一次大規模殺官的法場就算是搞好了。


    而朱皇帝在不做人這方麵從來都沒讓官老爺們失望過。


    這老登不僅帶著朝堂上的大臣們去法場圍觀,強令國子監的生員們去觀園,甚至還特意讓五城兵馬司挨家挨戶通知京城的百姓,告訴百姓可以去圍觀,甚至還能叫好。


    朝堂上文武大臣差點兒就被朱皇帝的玩法給氣瘋。


    按照江湖規矩,法場上殺女人的時候不能叫好,殺“參軍戲”和“隔壁戲”的戲子時(參軍戲和隔壁戲就是早期的相聲)不許叫好,殺官老爺更不能叫好。


    殺女人不能叫好是因為怕有些人喊出什麽汙言穢語,有損德行教化。


    殺說相聲的不許叫好是怕他們爬起來返場。


    殺官老不許叫好就是純純的怕有失朝廷體麵。


    尤其是第三條,這個規矩都是官老爺們定下來的,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拉到法場上砍頭,更不想自己在法場上被砍的時候還有人叫好兒。


    偏偏這朱皇帝就通知百姓去圍觀,甚至還特意告訴百姓可以叫好兒,這踏馬不是把官老爺們的麵皮扔地上反複碾壓麽!


    除了文武大臣們心裏不爽,國子監生員們的心裏就更加的不爽。


    誰家正經朝廷的國子監的生員會被一群丘八押到法場上看殺官?


    而且不光要看,國子監生員的麵前還有個死太監在不停的叨逼叨。


    “不許眨眼,更不許扭頭不看!”


    “待會兒都睜大了眼睛好好看著,看看那些個貪官汙吏的腦袋都是怎麽掉下來的!”


    “皇爺說了,誰敢跟他們一樣貪腐無度、禍害百姓,誰就得到這法場上走一遭!”


    “都看好了!記住了!記心裏!”


    死太監陳忠的聲音不低,絲毫沒有避著人的意思,許多圍在國子監生員周圍的百姓頓時大聲叫起了好兒。


    刑台上負責監斬的刑部尚書周禎一聽到台下的叫好聲,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


    抬頭看了眼太陽,見差不多已近午時,周禎便猛的一拍驚堂木,喝道:“肅靜!帶人犯!”


    隨著周禎的話音落下,當即便有五城兵馬司的士卒押著許正和曲明傑等官老爺來到了刑台之上,緊接著又是三聲炮響,十個膀大腰圓的劊子手也依次站到了許正和曲明傑等官老爺們的身後。


    周禎再次抬頭看了看太陽,站起身來,望著刑台下方的朝堂官員、國子監生員和圍觀百姓們高聲道:“招遠知縣許正,罪犯貪、酷、害民,論罪當斬,九族流放登州為苦役三十年,遇赦不赦。”


    “即墨知縣曲明傑……遇赦不赦。”


    很明顯,朱皇帝直接給許正和曲明傑等官員來了個罪加一等、刑加兩級,原本該絞的全部改判了斬刑,原本的家人流放登州也被改成了九族流放。


    尤其是張惟一和柳慶元那兩個倒黴蛋,更是被判淩遲,滿門抄斬,九族流放登州五十年,遇赦不赦。


    這還是大明常務副皇帝朱標同學因為心善而拚命勸諫後的結果。


    一連將十個罪犯的名字以及罪名都念完,周禎又望著許正等人說道:“爾等可要喊冤?”


    隨著周禎的話音落下,朱皇帝頓時來了精神。


    喊,趕緊喊一個讓咱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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