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峰嘿嘿笑了一聲,低聲說道:“曲明傑不是招了麽,說是永嘉的王紹玉……”


    藍玉倒吸一口涼氣,望著楊少峰道:“好小子,你這是鐵了心要把屎盆子扣到劉伯溫頭上,讓劉伯溫去查他浙東老鄉是吧?”


    楊少峰大為不滿,隻是考慮到藍玉終究占著一層親戚關係,最後還是出於尊老愛幼的角度冷哼一聲道:“舅舅這話說的可不對,什麽叫做扣屎盆子?”


    “不管是王紹玉還是柳慶元,反正都跟浙東那邊脫不了幹係,而招認王紹玉、王紹元、柳慶元這幾個名字的是曲明傑,又不是咱們給他屈打成招的。”


    “咱們這也是好心幫著青田先生洗脫身上的嫌疑不是?”


    藍玉琢磨著倒也是這麽迴事兒,如果打斷兩條腿再踩著人家斷腿傷口還不算屈打成招的話。


    “那你打算怎麽辦?”


    藍玉皺著眉頭說道:“劉伯溫那可是個滑不溜丟的老泥鰍,你想往他頭上扣……他可未必領你的情。”


    楊少峰嗬的笑了一聲,“現在可不是他領不領情的問題,而是有曲明傑的口供。”


    曲明傑的口供肯定是要整理出來並且交上去的。


    也就是說,無論楊少峰是否打算往劉伯溫的頭上扣屎盆子,劉伯溫的腦袋頂上都幹淨不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伯溫必須一刀一刀的砍向他那些浙東老鄉,也隻有這樣兒才能洗清他身上的嫌疑。


    除非劉伯溫頭腦發熱,直接為了老鄉不要九族老小,自己把所有的罪過全都頂下來。


    問題是劉伯溫可能願意麽?


    ……


    就在禦史台和刑部、吏部的一眾官老爺將將趕到招遠時,曲明傑的口供也被人快馬送往京城,到了朱皇帝的手上。


    然後,劉伯溫就急了。


    “臣冤枉啊~”


    劉伯溫望向朱皇帝的目光中滿是委屈,就連拿著奏本的手都在發抖:“臣這兩年多都沒有迴過青田,別說是什麽永嘉、餘姚、昌國,臣連青田的同鄉都沒有什麽來往。”


    “而且上位您是知道臣的,如果臣想伸手撈錢,絕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破綻,這擺明了就是有人想要借著駙馬爺的手來整治臣,望陛下明鑒!”


    嗯?


    都踏馬這時候了,你劉伯溫還跟咱耍小心眼兒,還敢暗戳戳的給咱上眼藥是吧?


    朱皇帝心中大為不爽,直接向著李善長使了個眼色。


    李善長捋著胡須笑了笑,望著劉伯溫說道:“青田兄,事情到了眼下這一步,你有沒有撈錢,是不是有人借著駙馬爺的手來陷害你,這些還重要嗎?”


    劉伯溫正想說話,李善長卻搶先說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青田兄你該怎麽做——即便是上位和駙馬爺替青田先生洗去身上的嫌疑,那些人難道就不會說上位有意包庇青田兄麽?”


    朱皇帝也冷哼一聲道:“有些人是越來越過分了,青田先生放心,咱一定給你個說法。”


    劉伯溫很想說一句:老夫放你奶奶個腿兒的心!你個黑心爛肺的跟李善長一唱一和的直接把老夫埋坑裏,難當老夫看不出來?


    但是,九族,九族的羈絆啊……


    為了一家老小的未來考慮,劉伯溫最終也隻能微微俯身拱手,向著朱皇帝拜道:“上位,臣請發海捕文書,請派檢校去青田、永嘉、餘姚、昌國等地徹查,無論此案涉及到誰,哪怕是犬子牽扯其中,也請上位一查到底!”


    隨著劉伯溫的話音落下,李善長的眼角頓時閃過一抹笑意,朱皇帝則是微微點頭,將目光投向了楊憲:“都聽到了?派出檢校的人手,去查!咱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能折騰出這麽大的動靜!”


    等出了皇宮之後,劉伯溫便直接攔住楊憲,沉聲道:“希武,這次的案子可就全拜托你了,無論如何,也要幫老夫查個明白。”


    楊憲略一遲疑,問道:“若真是涉及到青田……”


    劉伯溫黑著臉道:“不管涉及到誰!他們這是奔著要老夫的命來的!若不是避嫌,老夫現在更想親自去一趟浙東!”


    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劉伯溫又繼續說道:“那個曲明傑三番兩次的改換口供,其中多有不盡不實之處,這個你暫且不去管他。”


    楊憲微微一愣,問道:“那學生該從何處入手?”


    劉伯溫嗯了一聲,一邊在心底暗自斟酌一邊說道:“三萬斤,或者有可能更多的精鐵,他們絕不敢走陸路,更不敢大張旗鼓的在白天運送。”


    “這樣兒,你先從海上入手,跟那些沿海的漁民和百姓們打聽,有沒有什麽遇到過沒什麽貨物但是吃水極深的船,有沒有遇到過夜裏跑海的船,如果有的話,問清楚這些船的去向,順著往下查。”


    “如果沿海的漁民和百姓都沒有遇到過,那就沿著山東行省的海邊往北查,隻要他們走海路,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另外,再派出一部分人手,去查江浙一帶的所有工坊,看看他們的進料和出料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尤其是民間的鐵匠,更是不能放過。”


    “三萬多斤的精鐵,除非他們全都賣給胡元又或者倭國的海商,否則沒有誰能一口吞得下。”


    說到這兒,劉伯溫的臉色也變得有些猙獰起來:“老夫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能針對老夫布下這麽大的一個局!”


    楊憲點頭應下,過了一會兒卻遲疑著說道:“先生,這次的事情,擺明了是那楊癲瘋……”


    劉伯溫卻微微搖頭,冷哼一聲道:“這次的事情,老夫不僅不能怪他楊癲瘋,反而還要承他一份人情。”


    這才是最讓劉伯溫難受的。


    被人當刀使,刀刀砍向自己的浙東老鄉,這些都還在劉伯溫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是砍完了浙東老鄉,自己還得承他楊癲瘋的人情……


    這是何等的彼其娘之!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劉伯溫才繼續說道:“還有,你讓人去五城兵馬司調一下卷宗,看看這兩年時間內有多少浙東的官員進過京,都拜訪過誰。”


    “這事兒你要大張旗鼓的去做,另外派人在京城幾個門口蹲守,看看有誰家的人手在最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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