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月卿呐,別把客人給忘了。」許久不吭聲的安老爺發出輕咳聲,以眼神指指被兒子們擠到角落的白衣男子。


    月卿是安夫人的閨名,姓杜,杜月卿。


    「咦,哪來的俊小子,快過來讓我瞧瞧,長得可真好看。」人模人樣、笑起來還挺迷人。


    巫青墨神態自若地走了過去,眉眼帶笑,「晚輩巫青墨拜見兩位老人家,各位安家少爺,有禮了。」


    安老爺不說話,隻是微微一點頭,幾根大柱子杵著,一臉兇狠地瞪著皮相甚佳可來路不明的小子,摩拳擦掌地等著不揍他的好理由。


    「打哪來的呀?怎會在我家玉兒的莊子,家裏是做什麽的,有沒有幾畝田養家活口,你認為女子再嫁能不能尋到好人家……」安夫人以看女婿的心態連連發問,還越看越中意。


    「我……」


    沒等他開口,安璽玉心急地插話。「隔壁鄰居,他是大夫。」


    「喔!大夫呀!不錯不錯,應該養得起妻子,我們沒什麽門戶之見,隻要會疼老婆……」別像她丈夫女人一個一個娶進門,把和樂的家搞得烏煙瘴氣。


    「娘,你累了吧!我吩咐牛大娘煮桌好菜,我們一家人好好吃一頓,前些日子我買了一醰『桃花釀』,清甜爽口不嗆鼻,喝多了不醉人,誰都不許少喝。」再讓她說下去,明天花轎就上門了。


    「不急,不急,我們在來的路上吃了桂花糖蒸栗粉糕,還不餓,你在一旁待著,娘先和這俊小子聊聊。」瞧女兒急的,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小女人的心思哪瞞得過她這個過來人。


    「可是我餓了。」安璽玉裝出撒嬌的模樣,小嘴兒噸著討喜。


    安夫人隻看了她一眼,隨即擺擺手。「大郎,拿盒你妹妹愛吃的菱粉糕給她,先止止饑。」


    「是的,娘。」安大郎從朱漆的梨花木橫櫃取出一隻食盒,蒸得香甜的糕餅隻比銅錢大一點,一排七個,一共有兩排十四個。「妹妹快吃,別餓著了。」


    喝!這差別也太大了,一下子是天,一下子是泥,才一會兒工夫,她由眾人嗬寵的小女兒,變成礙娘親眼的小可憐,安璽玉恨恨地以吃泄慣,兩顆黑琉璃般的眼珠死命盯著風情難掩的俊雅男子,流光璀燦的鳳眸警告他「謹言慎行」。


    「巫大夫想必關照我們玉兒甚多,不曉得你的妻妾可有一同前來,哪天大夥兒緊緊,閑話家常。」安夫人套話技巧高明。


    「晚輩尚未娶妻,正待有緣人。」他別有用意地瞟了一眼安家人的心頭寶,彎展一笑。


    安夫人眼睛可尖了,會意地接口,「你看我女兒如何?她是不是你的有緣人?」


    「令媛她……」


    「娘,巫大夫家中還有病人,我們就別耽誤他了,你們坐著喝茶,我送客。」


    安璽玉沒想過男女授受不親,有時現代作風仍改不掉,當著親人的麵拉起巫青墨的手,好不慌忙地將人往外拉,絲毫沒注意到這樣做等於欲蓋彌彰。


    在北虞國,未成親的男女不能有任何肢體的碰觸,更遑論是手拉遙,她習以為常的牽手反而突顯了兩人之間的不尋常,看在安家人的眼中有的憂有的喜。


    憂的是父兄,喜的是親娘,但他們此刻想著的倒是一樣:兩人是一對的嗎?是情投意合的小倆口嗎?


    第七章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又來了……一堆人……往咱們這來……夫人快點,別落下,他們來勢洶洶,好像要殺人似的,一臉橫肉……」


    安璽玉沒半點動靜。怎麽又來了,牛家小妹的性子該磨一磨了,一點小事就當成天塌的大事,大唿小叫,擾得人不得安寧,很想拿塊布堵住她的嘴。


    為什麽不學學桃紅的鎮靜和穩若泰山?瞧她多沉著呀!外頭睛一唿了老半天仍不改其色,處之泰然地剝著瓜子殼,讓發懶的主子一把捉著吃。


    事實上桃紅的鎮定是被逼出來的。上一迴胭脂那賤蹄子騙取安璽玉和巫青墨的信任,兩邊欺瞞地想滿足私心,當時她就想狠狠地對胭脂踹上兩腳,幫夫人出氣,不過被人搶先了一步。


    而後如風雅如天人的巫大夫居然當眾做出令人發指的行徑,居然輕薄了夫人,她驚呆了,整個人像木頭人僵住,沒能及時阻止他的惡行,等迴過神來人已經走了,她才來懊惱未盡保護之責。


    經過那件事後,她真的磨出耐性了,再也沒有事能讓她驚到方寸大亂,跟在夫人身邊伺候,每天都有教人瞠目結舌的事發生,不學會處變不驚遲早會先嚇死。


    不過說句實在話,由現代穿到北虞國的安璽玉生活越來越安逸了,仆傭成群的半退休生活,讓她幾乎忘了前些年為生計奔波的上班族日子,仿佛那是遙遠到令人遺忘的夢,現在才是她的其實人生。


    偶爾她也會想起真正的家人以及無話不說的姊妹淘們,但是人一怠情就會懶得去想,安家的爹娘和兄長們給了她家的感覺,從他們身上她感受無私的關懷。


    如今的安璽玉已然是安玉兒,與夫家和離的下堂婦,洗花塢的玉夫人。


    「莽莽撞撞的,牛家小妹你該改個名叫跳跳,牛跳跳,瞧你一慌起來就亂蹦亂跳的,讓人看了也跟著心慌慌。」難不成她安家的娘又率領了一群壯丁來幫她修屋子了?


    安璽玉沒想到她隨口一提,沒多久牛小妹真改名牛跳跳,真是始料未及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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