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中奇大笑一聲道:“貧道活了六十多歲,豈是是非不分之人,若非通天教派人在貧道飲食之中暗下迷失散,貪道還不會參加今天的大會,更不會向大會總提調請教了。”


    束無忌目中隱含怒意,點頭道:“這樣也好,束某就領教了。”當胸摺著摺扇朝前一招,說道:“道兄請!”


    口中說的還算客氣,但用這扇麵向人招著,分明含有輕視落花島主之意!


    祁中奇肩負長劍,卻並未拔劍,隻把手中玉拂朝前一擺,說道:“那貧道就有請了。”


    他玉拂這一擺,就有千百縷銀絲飛散開來,又倏然而合,化作一道白光,朝前點來。在他銀拂飛散之際,發出一陣嘶嘶輕嘯,盈耳不絕,但等到銀絲倏合,輕嘯也倏然而止。


    他出手就露了這一手,看得場中的人莫不暗暗點頭,大家都由衷的讚歎,落花島主一身功力果然精純無匹!


    站在他對麵的束無忌依然搖著摺扇,站立如故,就在此時,銀絲乍合,嘯聲甫歇,一道強勁如矢的暗勁,當胸直貫而來,勁力之強,大有貫穿山石之勢!


    束無忌臉上掛著冷峻的笑容,直到這道勁力撞到身前之際,當胸摺扇忽然一翻,往下壓落,不!他壓落的扇麵順勢向右帶出。


    這一著看去輕鬆從容,實則使上了極大力道,才能把對方這道強大的暗勁向右首接引出去。


    這一下因勢利導,當真如一江春水向東流,把對方力道完全引出,落花島主這一拂本來隻是一記無聲無息暗勁,但經他這一引,等到向他身右帶出之時,卻唿然生風,發如波濤,大有沛然莫之能禦之勢,一下衝出去三丈多遠,塵沙飛卷,簡直像一道龍卷風。


    束無忌右手扇麵朝下翻壓之際,左手卻悄無聲息由下翻起,抬手朝前拍出。這時正好摺扇引發內勁,發出如濤風聲,誰也沒有去注意他的左手。


    祁中奇看他用扇麵引出自己的暗勁,左手一抬翻掌拍來,他立即左手一抬,迎拍出去,就在此時,突聽耳邊有人低喝一聲:“他使的是‘翻天印’,祁道友接不得!”


    話聲入耳,掌已發出,自然遲了!


    但即使不遲,落花島主也不會聽的,他雖然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但數十年潛修,自恃功深,和通天教主一個門人弟子交手,豈肯無故收手後退?


    他聽到有人以“傳音入密”說出對方使的是“翻天印”立即催動真氣,也使出他從不輕使的“青氣神功”來。


    落花島主祁中奇一生很少踏入江湖,沒有人知道他武功來曆,這“青氣神功”當然也沒有人見過,此時但見他推出的手掌色呈淡青,他臉上也同時呈現出一片淡淡的青氣,連他一襲道袍,也似乎在隱隱冒著青氣。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一個手掌翻起,一個手掌推出,原是十分快速的舉動,能夠在電光石火的時間內,看出一個使的是“翻天印”,一個手掌呈現青氣,也隻有功力精深,目光銳利的人才能看得出來,一般高手所能看到的隻是兩人手掌迅速遞出而已,武功較差的人,隻怕連兩人遞出的手掌都看不清呢!


    就在此時,場中發的“拍”的一聲輕響,兩隻手掌乍接即分,束無忌依然站立如故,口角間微噙著一絲冷峻的笑容。


    祁中奇卻被震退了兩步,本來青氣氤氳的臉上,此時一片煞白,雙目微闔,凝立不動,顯然被震得血氣浮動,正在運氣行功。


    這下直看得在場的人莫不暗暗震驚,憑落花島主祁中奇竟然連通天教門下一個大弟子的一掌都接不下來。


    突然一道青影快逾飛鳥,一下落到祁中奇身邊,大家還沒看清來人是誰,那人已把一顆藥丸迅疾納入祁中奇口中,祁中奇耳邊同時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道友被翻天印震散青氣,快把藥丸吞了。”


    “哈哈!”束無忌突然朗聲一笑道:“在下還當是誰,原來醉道長此時才來!”


    現在大家看清楚了,來人是個長眉修目,黑須飄胸的青袍道人,腰間懸一個大紅酒葫蘆,正是名動江湖的醉道人。


    他一手扶著祁中奇,緩緩退下,一麵洪笑一聲道:“天下武林聯誼大會,天下武林同道都到了,貧道豈可不來?”


    束無忌傲然道:“如此正好,今日之會,雙方歧見頗深,醉道友名動武林,不知有何高見?”


    “哈哈!”醉道人打了個哈哈說道:“天底下公理隻有一條,是就是是,非就是非,貧道此來,乃是奉家師之命,希望今天這一場武林大會,不論歧見多深,大家能夠心平氣和的解決,不可各走極端。”


    束無忌含笑點頭道:“在下也就是這個意思,既然南山老人出麵,又有醉道友趕來調解,自是最好不過之事,但少林、武當兩派,率眾而來,似乎對敝教成見頗深,接著又引起東海龍王敖大俠、落花島主祁道友的交相責難,不知醉道友要如何調解?”


    醉道人迷著醉眼,迴頭望望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和武當掌教青雲子二人,打了個稽首道:“方丈大師、掌教道長,二位的意見如何?”


    至善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醉道長銜有南山老人之命,趕來調解,老衲自然唯命是從,老衲和青雲道兄連袂前來,實因通天教處心積慮,誌在顛覆武當、少林兩派,當初暗施迷失散,迷失兩派門人弟子在先,繼而又劫持老衲,企圖引起兩派自相仇殺於後,幸而狡計未能得逞,如今又以武林大會之名,通過討伐武當、少林,要脅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對付武當、少林,大有一舉殲滅之意,老衲和青雲道兄此來,就是要正告天下武林同道,不可受通天教蠱惑,意即在此,武林同道唯有幡然醒悟,擺脫通天教,方能自保……”


    束無忌怒嘿一聲道:“至善,你這些話,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武當掌教青雲子接口道:“至善大師說的一點也不過份,貧道要請教束施主,方才方丈大師說的話,是否確有其事?今天既然已由南山老人派醉道友出麵調解,以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但眼前的事,貧逼和方丈大師意見一致的,那就是請貴教把四路總令中被迷天心誌的人,一律給予解藥,貴教從此退出江湖……”


    束無忌目中金芒大盛,沒待青雲子說完,厲笑道:“夠了,你們果然是向大會尋釁來的,在下隻是尊重南山老人專程派醉道友趕來調停,並非怕了你們少林、武當,通天教並沒有戰敗,無須接受你們的條件,江湖上本來無所謂公理,強者為勝,你們有什麽陣仗,隻管劃下道來,通天教接著就是了。”


    醉道人迷著醉眼,斜睨著他,為難的道:“束施主,茲事體大,你不向尊師請示,就作得了主了?”


    束無忌大笑道:“家師久已不問塵事,指派在下擔任大會總提調,自可全權作主,醉道友請覆上南山老人,他謀求武林各門派和平相處的善意已經到了,少林、武當一再挑釁,這場殺劫並非我啟,醉道友應該看清楚了?”


    醉道人臉上微現猶豫,徐徐說道:“束施主幸勿見怪,貧道說句公道話,東南西北四路總令,確實有不少人被貴教下了迷失散,迷人神誌,給予解藥,讓他們恢複清明,才是天下武林同道真正的聯誼。”


    束無忌目視醉道人,點著頭道:“醉道友明是銜命調停,實則也是衝著本教來的了,這也並不足怪,年前少林、武當兩處事件中,也都是你醉道友插手的,但不管如何,今天你醉道友總是奉南山老人之命來的,本教也不好為難你,這樣吧,是友是敵,醉道友最好當著大家,先表明立場。”


    醉道人大笑道:“這倒教貧道好生為難,貧道是奉命來調停的,當然不會有什麽敵意,但貧道又和這裏許多人相識,和少林、武當也有相當的交情,這個如何選擇的好?哦,束施主不妨先說說是友如何?是敵又如何呢?”


    束無忌微哂道:“醉道友是調人身份,那麽你這一調處工作,已經徹底失敗,你可以迴去覆命了。”


    醉道人聳聳肩一笑道:“你們都不肯聽貧道的勸告,調停縱然失敗,但貧道總要看到一個結果,才能迴去覆命。”


    “好!”束無忌道:“醉道友要留下來看結果,坐山觀虎鬥,自然可以,甚至還可以替雙方作個公證,但絕不能左右偏袒,或暗中相助等事情出現,否則就莫怪敝教以敵人視之,有傷和氣了!”


    他這番話,口氣極為硬,顯然沒把醉道人放在眼裏。


    醉道人連連點頭道:“好,好,貧道就坐山觀虎鬥,不傷和氣就好。”


    束無忌冷然道:“至善方丈,青雲掌教,不知兩位商量好了沒有?”


    至善大師還沒開口,坐在上首的副總護法金鸞聖母突然開口了:“總提調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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