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表篇幅不多,不過七百字。網主要由何門東昌縣君提名,江門南豐縣君,郗門鬆滋縣君和徐門沅陵縣君附同。


    東昌縣君便是前文中說過的劉宋新蔡公主,南豐縣君是嫁於濟陽ns的淮陽公主,鬆滋縣君是嫁於高平郗氏的潯陽公主,沅陵縣君是嫁於東海徐氏的南康公主,四縣君都是劉宋文帝如今還在世的女兒。


    說起這四位縣君,在南齊還是有點名頭的。


    東昌縣君當年被侄子劉子業招進宮後逼淫,在劉子業被豬王殺了之後就被遣送迴了何家,豬王即位曾經想過為她改嫁,卻為其婉拒,一直寡居在何家。劉宋滅亡之後,她就遷居到了丹陽縣,平時很少再迴建康。郗氏鬆滋縣君的夫家倒是聲名不顯,他的丈夫郗曄曾經官至太子舍人,已經於兩年前故去。剩下的兩位縣君中的南豐縣君正是現任都官尚書江敩的母親,沅陵縣君則是現任吏部尚書徐孝嗣的養母。這兩人近年來升任座,也算得蕭賾的信任。


    東昌縣君在表中先是哭訴劉家不幸,說了一下她們這些劉氏女婦對新朝的感激和對南齊天命所歸的欣喜之情,最後請求蕭賾能看在劉氏一門血脈斷絕的份上,能容許隨北使前來的劉文遠留在建康,好為她們的父族四時祭祀。


    蕭賾合起疏表,看向殿門外,正好看見何點和兩個黃門拾階而上。


    蕭賾等何點走到殿門邊,揮手招他進來,也不讓他見禮,給何點賜座之後說道:“縣君的疏表我已經看了。這表中之請,真是東昌縣君本意嗎?”


    “稟陛下,表中所請,是幾位縣君之意。幾位縣君今日同至臣家中,托臣將此表上呈駕前。臣卻不過,這才來求見陛下。”


    “卿可知縣君表中說的什麽?”


    “臣既受了請托,豈能不問個清楚明白。”


    “我聽說縣君久在丹陽,怎麽知道那劉文遠?”


    “縣君前日從丹陽迴烏衣巷,昨日午時前,北使前去拜訪謝胐,路過臣家門,劉文遠正好也在,縣君這才知道劉文遠隨北使來建康之事。”


    “縣君表中說,劉文遠也有意留在建康,此節卿知道嗎?”


    “縣君今日與臣說過。據縣君所言,她昨日在佛寺中遇到了劉文遠,劉文遠自訴在虜境備受委屈之狀,希望能得陛下赦詔,留居建康。”


    蕭賾奇怪道:“劉昶在虜境貴居王爵,劉文遠既是長子,即便不得意,又能有何委屈一說?”


    “劉文遠之母本是劉昶賤妾。當年劉昶北叛,拋棄母妻,與其妾易服而逃,可見情深密切。劉昶在虜境備受禮遇,尚三公主。劉文遠雖是長子,又豈能比得公主所生?劉文遠自言其在虜境之日,諸弟視之如奴,如今年歲二十五都不曾婚配。且虜境家風與聖朝大異,聖朝不忌諸子主家事,虜境卻毫無友悌之道。嫡子視庶子如奴,長子誣少母為妾,一門之類,不知友愛,專事訴訟,貽笑鄰裏。劉文遠以妾生之子,若說委屈之狀,未必不實。”


    “以卿之見,劉文遠可留嗎?”


    何點輕咳一聲,道:“劉文遠生長虜境,臣也沒見過其人,不知他的性情如何。陛下所問,臣不知如何迴奏。而且,此等大事,應當由陛下裁斷。”


    蕭賾見何點推脫,知道他是顧忌劉文遠的身份,又不知道自己是否願意接納劉文遠,所以才閉口不言。


    “卿素有隱士之風,難道也如俗人一般瞻前顧後?朕非是昏昧之人,不以言罪人。”


    何點聽了蕭賾的表態,這才拱手說道:“陛下下問,臣不敢隱瞞。隻是,還請陛下屏退左右,臣才能盡心中所想。”


    蕭賾點點頭,揮手屏退左右奴婢,隻留下了邵勝之一人在側。


    “卿且說吧。卿今日所言,隻入朕一人之耳。”


    “如此,容臣僭越了”何點端正身形,理了下思路,說道:“以臣所見,劉文遠之請求,陛下可答應他。”


    “若能接納劉文遠投效,陛下當可得二利。”何點豎起二指,說道。


    “哦!卿所言二例為何?”蕭賾問道


    “義熙東晉安帝年號以來,江左憑遭王恭,桓玄之亂。宋武帝因為有平定桓玄之功入建康,威行朝廷,獨霸朝政。其後多有誅戮之事發生。公族中司馬氏,南渡大族中的渤海刁氏,太原王氏都遭到了宋武帝的討伐,因此或死或逃。這些人中,司馬休之本是荊州刺史,為上流藩屏重臣。刁雍本是尚書令刁協之後。王慧龍祖王瑜,父王緝都是江左的名臣,這些人都因此全部逃亡關中,待偽秦剪除之後,又入鮮卑為患。如今,他們的後人都在虜中高居王公侯伯之爵,州,鎮邊將之任。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


    蕭賾聽何點所言,點了點頭。


    “入宋以後,與北虜的戰事也時有頻發,疆臣之中,有的因為戰敗而入虜為臣者,此等如毛修之,有的因為割州叛逆而入虜為臣者,此等如薛安都。宋氏幾七十年中,入虜之士不知凡幾。這些人中,上者如薛安都,畢眾敬,有款送徐州之大功,不過得公侯之位,刺史之職。而劉文遠之父劉昶隻身潛逃,無尺寸之地,一兵一卒獻虜,卻能即受爵丹揚王,尊官如侍中,親如駙馬都尉,數年中連尚三公主。論比薛安都獻土徐方之大功,劉昶差等何以道裏計,而所得的好處卻數倍於薛安都,畢眾敬輩。這難道是北虜處事不明嗎?說到底還是劉昶於宋氏有王叔之份,其親尊之分,猶在司馬休之之上,休之不過王子,劉昶乃為君裔。是以劉昶自到了平城,備受禮遇,封賜不絕,朝禮有加。北虜將之視為馬骨,正是要用他來收買人心,招誘江左之叛豎。如果陛下能留下劉文遠,讓他在民間宣講北虜之短處,對南士之侵辱,雖說不能完全杜絕叛跡,也能警醒人心,使人不至於深信虜中寬待南士之說。此其一。”


    “本朝太祖皇帝始興淮南,泰始之年,數退虜寇,建康,丹揚因此得以安寢。元徽之際,劉休範,劉景素續而倡逆,先帝奮發武威,平此二賊,及至升明年間,再定沈攸之,袁粲,劉秉之亂。其時可謂盡得天命,水德當謝之秋。例來革代興廢之際,務求物心歸一,於時為求穩妥,不得不有所誅戮,此亦為權宜之策,誰人能說不可?如今聖朝已立十二年,江左君臣之分早定,內外俱無嫌猜。此時莫說一劉文遠,便是劉昶北來,也不需擔憂他能招朋引黨。再者,劉昶北叛雖說為劉子業所迫,到底是江左之叛臣,士民對其有憐情卻不會追隨他。聽說他在平城,每遇北叛之士,卻從不以故舊之禮相待,這些建康內外無人不知。劉文遠自幼生長於代北雲中,於建康無一親朋故舊。此人一不知江南風俗,二不會片言吳語,又怎能讓人對他有多少好感?若陛下接納此人,讓他繼劉氏香火,奉他以三恪之禮,假以時日,北虜必疑劉昶心懷二意。如此,於朝既可示陛下寬仁,又可使北虜,劉昶離心。若北虜因此遷怒殺了劉昶,試問日後一二北叛之徒豈能不裹足不前?此其二。”


    “劉文遠於建康,不過是一富貴閑人,恰如陛下掌中之鳥,收之不礙大局,卻能得此二利,何樂而不為呢?”


    蕭賾手中撫摸著雀羅扇,皺著眉,沉默了良久,說道:“卿所言二利,甚為有理。隻是,朕為天子,斷無公然出麵招降納叛之理。而且此時正與北使商議借書易馬一事,更不能讓他們拿到把柄,此事,朕欲授卿自謀,卿可能接下?”


    “陛下有詔,豈能不從?謹如命!”何點起身行禮道


    “甚好!”蕭賾站起身,拿著雀羅扇,在侍從宮人的拱衛下繞過屏風,走出東齋。


    那劉文遠即是還有些用、不妨先留下,倘不如意,殺了便是。說不得還能引出一些心懷劉氏的餘黨。


    何點躬身俯首,等蕭賾走得遠了,才腳步輕快的往宮門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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