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場上,由左衛將軍蕭鋒和右衛將軍王玄邈率領的四千騎兵陸續進場,分別占據宣武場的南北兩方。


    蕭鋒駐馬帥旗之下,其所部二千四百騎兵背靠南旌門,以一千騎兵為中軍,其餘分為兩部,作為左右兩翼,呈品字形與對麵的王玄邈所部對峙。


    他是蕭道成的第十二子,今年才十七歲,為人文武之才兼備,又頗有勇力,很受蕭賾的喜愛。去年才奉詔出鎮石頭城,加授侍中。


    聽到第二起鼓聲,蕭鋒掃視了所部騎兵,又抬頭看了看在武帳岡上的蕭賾等人,心中歎了口氣。


    這威武精銳之師自己不能率領到淮北伐虜,卻要在這校場之上做一場好戲,以供百姓娛樂。雖然講武是大好事,可是經年講武,卻不見渡江收複故地,即便如他軍將胸中自有萬丈豪情,也隻能日漸消磨。


    “將軍,已經過了日出,如今氣候漸高,將士們都已經全身汗水沾背,若是正午前不能卸甲,到時中了暑熱就不好了。”一邊的幾個幢將策馬上前道


    蕭鋒點點頭,正視前方,抽出環首刀。


    具裝甲騎連人帶馬全身罩甲,雖然不是密不透風,可大熱天的長時間穿這個站在太陽底下,非但人受不了,馬也難以自持。這又不是戰陣廝殺,若是因此出了事就不好了。


    “今日講武軍令可宣告全軍了麽?”


    “早已告知全軍了。”


    “講武終非戰陣對敵廝殺,你們再去最後告誡眾軍士一番,交兵時需以偏刃擊甲,弓弩要鬆弦,『射』馬不『射』人,用力之處多加節製,可別打出真火了。讓軍士們放心,對麵也會收力的。”


    幾個幢將點頭領命而去。


    待第三鼓響後,蕭鋒勒馬到中軍前方,得了對麵王玄邈的迴應之後,迴陣招來傳令兵:“發軍令。令左,右翼先發,先以弓弩耗其精力,『亂』其軍陣,待其勢沮,孤親襲其中軍,拔其帥旗。告知諸軍,務要小心,能先取其帥旗者,孤親為斟酒。”


    這場演武所用的戰術是蕭嶷在和將領們製定之後,呈報給蕭賾之後得到允許的,總的來說,就是粗暴直接,沒有什麽花花繞繞。


    打仗雖然有奇正相輔的說法,但說到底還是要以堂堂正正之陣為主,力量更強,占據上風的一方獲勝才是常態,而且現在這種戰場固定,雙方力量透明的狀態他也做不了什麽,更別說他的人馬比王玄邈還稍多一些,這些情況下以勢壓人自然是第一選項。這種硬撼的場麵也能讓百姓更多的體會到朝廷的強盛。使良民對朝廷更具信心,也更能震懾宵小之徒。


    。。。。。。


    拓跋慎憑欄而立,往軍旗陰影的地方挪了挪。武帳岡位於宣武場正西的地理位置正好有利於觀察,等蕭鋒等人的四千騎兵進場以後,拓跋慎就集中精力觀看起來。這種講武活動他還沒參加過。


    以前在宮裏不是沒見過幾千匯集的場麵,論起人數,元日朝會時前來參加慶賀朝會的官員和諸王,宗室及其女眷前前後後幾可達萬人,比起這四千人多了幾倍。可是論及氣勢,四千騎兵的對敵軍陣,哪怕是假打,感覺上也與朝會上的氣氛大不同。


    元日朝會整體氣氛是肅穆的。而戰場之上……


    看著場下耀耀生暉的刀戟戈矛,聽著軍馬齊步上前傳來的振地摩擦聲,拓跋慎頓覺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而來。即便他現在身在岡上,也不由對此生了些心馳神往的感覺來。


    “於卿,你可參與過朝廷講武之事?”


    於忠迴過頭道:“下官曾於太和四年秋時隨家父參與過南郊大閱。”


    太和四年,那還是他出生前一年的時候。


    “卿可還記得當時情景?與這場中相較如何?”


    於忠想了想,用鮮卑語道:“當年閱武,是因為蕭氏初使之故,所用也是古來舊禮。申校軍令而已,與今日南朝軍禮大不一樣。”


    拓跋慎以手摩挲木欄,漠然不語,想道:這算是學習漢族禮教的負麵反應吧!


    自從本朝進入太和以來,因為漢族禮教影響力的漸重,再加上朝廷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內政上,而且南朝又沒有出現再次撿漏子的機會,對軍事上的成績鬆懈了不少。這大概也是當時不搞本族騎『射』而取漢儀舊禮的原因之一吧。


    如今朝廷國力軍力都還在南朝之上,倒不怕南朝跳腳,可是戰鬥力的下降卻是事實。


    想想幾年後對南朝荊,豫,兗,徐諸州的攻擊防禦戰結果,就證明了這一點。要知道本朝從太和十九年到二十三年持續五年的戰事中,戰線遍及中線,東線千餘裏區域,最後主要所得的隻有區區沔北五郡,整體進展隻能說聊勝於無。南朝江,淮主要地區,如鍾離,壽陽,襄陽等地一個都沒拿下。這個戰果雖然有水土不服,實力發揮受到不少限製的因素,但是戰鬥力的下降也是顯而易見的。


    “以卿所見,南朝甲騎可與本朝一戰?本朝十年不戰,若是與南朝遭遇,可一戰而破否?”


    於忠看著宣武場上已經開打的南朝軍士,道:“殿下多慮了,本朝雖是十年不戰,然騎『射』一道,乃是我等製馭中國,摧破群敵之基本,朝廷豈有不重視的道理。南朝的甲騎看似精銳,卻遠不及本朝。”


    拓跋慎聽了於忠自信滿滿的話,點點頭,沒再說話。


    於忠的態度,很可能也是朝廷大部分武將的看法吧。南朝自從劉裕去世以後,在軍事上就一直被本朝壓著打,種種戰績給了他們的異乎尋常的自信,也難怪他們如此飄飄然了。


    。。。。。。


    與於忠的一番話後,拓跋慎之後沒有再把精神集中在宣武場中的表演上。


    而宣武場上的演習也很快落入尾聲。在蕭鋒率領的南軍(象征南朝)主力壓上後,王玄邈的北軍(象征北朝)漸漸崩潰,他本人帶著收束的少數潰兵在經過象征『性』的抵抗之後,被蕭鋒的南軍成功奪旗,他本人則帶著幾個親兵“落荒而逃”。而在場外觀看的百姓見此場麵,齊聲歡唿起來,講武也落下帷幕。


    蕭鋒見王玄邈“逃出”宣武場,單手接過送來的北軍大旗,在歡唿聲與鼓樂聲中,吩咐幾個軍將帶領軍士出場後,與幾個親兵頭也不迴的策馬奔向蕭嶷複命。


    他現在一刻鍾也不想待在宣武場上,隻感覺建康士民的歡唿聲好似對他的嘲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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