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癱倒在地的馮商,鄭懿也沒想到收治馮商的經過沒想到如此容易,他本以為馮商會仗著馮熙的勢頑抗,不料馮商見了朝廷的公文就束手就擒了。


    馮商雖然經公文暫停了趙郡太守之職,可畢竟不是免職,所以不能把他當作犯官來對待,至少大麵上還是要給足麵子的。


    拓跋慎猜測,皇帝能賜死拓跋鬱,卻對馮商暫時示以優容,很可能是看在馮熙的麵子上,不想讓馮熙太過難堪。否則今天下來的就不是吏部和廷尉的公文了,而是抓捕其進京的詔書和給他準備的檻車了。


    “李侯,可否為馮使君備下房舍,再以一二仆人貼身伺候馮使君?鄭某初來趙郡,人地兩生。還要多多煩擾李侯了。”


    李家竟然想上船,鄭懿也懶得多客氣,不要他們幫助抓馮商,看管一下總行吧!


    “好說,好說。鄭公為我李氏戚屬,些許小忙當然不在話下。”


    李悅祖知道,鄭懿這是擔心馮商一時心情激『蕩』想不開,搞什麽吞金『自殺』之類的事。而且這平棘城中鄭懿能信得過的也就他們李家了,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趙郡的郡守署倒是可以安置馮商,隻是馮商好歹當了差不多一年的郡守,誰知道他有沒有別的手段?鄭懿初來乍到,又不是什麽高官,隻能找本地大族來幫他了。


    鄭懿見李悅祖答應的痛快,心情稍稍舒展。抓捕馮商之事是他首次受皇帝命令,可不敢出什麽差錯。


    。。。。。。。


    處理完馮商的事後,拓跋慎又獨自走到觀景樓上。此時李娘子早已經與侍女迴去了。不止如此,桌案上李娘子所送的竹實羹已經不見了。


    想來是帶迴去了吧!拓跋慎不無遺憾的想道,那竹實羹聞著還是挺不錯的。


    拋開心中的雜念,站在桌案邊上,拓跋慎將還沒有完工的畫卷重新鋪開。


    這幅畫是以上次在北苑中遊玩時作為背景,拓跋慎打算將它送給鄭娘子以作紀念。本來還打算用傳驛送到平城,不過既然鄭懿來了,那就托給他好了。


    本來打算用兩天時間來慢慢精畫的,現在看來來不及了,要爭取今日就畫完加簡裝,鄭懿明天或後天大概就會走,時間不多了。而且他在這趙郡耽誤的時間太久了。不說他自己心焦,就連那些整日裏無所事事的羽林軍士,都覺得不耐煩了。


    雖然這是給除了母親和曹姨以外第三人作畫,但是憑著這些年的作畫經驗,修修改改,拓跋慎前後用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收筆。


    將炭筆放下,用濕巾擦擦手,正要將繪製好的畫重新收起來的時候,拓跋慎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敢問殿下,這畫中娘子,可是鄭公女公子麽?”


    拓跋慎轉身,正見李娘子移步走來,她的那些從不離身的侍女這次並沒有跟著上來。


    她什麽時候到的?


    李娘子肅禮輕笑道:“殿下莫怪!家父為鄭公備下家宴,因久不見殿下,命我來請殿下前去赴宴的。”


    家宴!拓跋慎看看外麵的光景,才發現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估算一下時間,大致相當於六點鍾左右吧!現在是夏季,白晝比黑夜長,所以拓跋慎作畫時並沒有感受到光線的明顯變化,都沒注意到時間。


    “勞煩娘子親來。”拓跋慎一邊迴話,一邊手上卷動畫卷。


    “我能看看嗎?”站在桌邊的李娘子輕聲問道


    拓跋慎雖然沒有迴答她這畫中女子是不是鄭家娘子,不過她也猜到了答案。


    拓跋慎鬆開手,稍稍往邊上讓了一些位置。李娘子移步上前,微微低首觀覽畫卷,看著畫中的小娘子,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歲,容貌很是嬌美,隻一眼便知是閨風上佳的淑女。


    “我不識鄭娘子之才,但觀鄭娘子容姿,得配殿下亦為美事。”


    “李娘子美言,我先代為謝過。娘子若論才貌,亦不差鄭娘子。”


    李娘子聽了拓跋慎的稱讚,並沒有說謙虛之語,好似並不想在拓跋慎麵前自謙自己不如她人一般。


    “我今日聽家母說,殿下這兩日便要走了麽?”


    “正是,在貴家耽擱太久,現今氣候日趨炎熱,再不走的話,隻怕路上隻能行半日,避半日,如此不知何時才能到南朝。”


    李娘子看著畫,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殿下此去數月之期,歸朝還能再來趙郡嗎?”


    拓跋慎低頭想了想,答道:“亦未可知,若無他故,或許還會原路迴京。”


    他的主車對路橋的要求比一般車高不少,如果沒必要還是不要改道的好。


    李娘子聞言,嘴角輕笑,如水雙眸看著拓跋慎說道:“殿下若能再來李家,我請家母再為殿下備下竹實羹可好?”


    。。。。。。


    夜宴之後,拓跋慎迴到寢居,洗漱之後,挑亮燭火看起馮清和曹貴人,拓跋恪的信件,不出所料的是,其中也有鄭娘子的信,白天鄭懿大概不是不好說,把鄭娘子的信夾在中間一起給了拓跋慎。


    馮清和曹貴人的信很簡單,就是簡單說了宮中的事,囑咐他路上注意冷暖,不要獨自出行。對於趙郡的事,馮清倒是沒提什麽,曹貴人則勸他以後謹小慎微,盡量不要與馮家起衝突。


    拓跋恪說的是宮中瑣事和學業上的困難,還有母親和弟弟妹妹的近況。從拓跋恪的信中得知,拓跋恂在他出京三日以後就解禁了。


    鄭娘子的信,拓跋慎是最後才看的。他當日再給鄭娘子的信中隻說些兩人之間的私話,對於趙郡的事隻字未提,現在想來鄭娘子恐怕是生氣了。


    打開信件,隻見其中鄭娘子所學,以衛夫人體書——


    “殿下遠之趙境,妾於京邑待君。君與妾身本異世,而天賜佳緣。於今八月之期,雖未及年,而妾常意為數世之由。本意奉君終身,夫敬妻賢,同昌子嗣,上以致孝父母,下以垂訓子孫。每念及此,書戒女工,信為不難。趙郡之情,君自有由,本非妾當問。然妾私以夫妻之義,當互托衷情。妾既配君,磐石不移,願君待妾亦如是。”


    “君遠行異國,輾轉萬裏,辛勞之間所非一日。願君以父母家人至重,念妾日夜所思,能善保安康,並祈早日歸來。”


    拓跋慎看完信,好像看到鄭娘子端莊嚴肅之『色』,正坐在對麵責備他一般。


    又將鄭娘子的信反複看了四五次,每讀一次,感觸多一分,心中溫情也多了一分。拓跋慎呆坐桌前,想著與鄭娘子永寧寺初次相逢,在北苑遊玩,在城南車中互訴衷心之事。


    將書信收起,放在胸前珍藏好。拓跋慎決定明日就出發,以盡早返迴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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