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和三個女子同車,這種經曆對此生的拓跋慎來說還是第一次,注意力受到了轉移,原本飲酒的後遺症反倒感覺減輕了很多,雖然還有些頭疼,好在直到迴到鹹陽王邸時,並沒有出什麽大醜。


    辭別了鄭夫人一行後,和陸光一起進了王邸,總算是在酉時前趕迴來了,若是沒有遇到鄭夫人,可能真要誤了時辰。


    此時王邸之中已經燈火通明,拓跋慎以為鹹陽王正在正廳,等到了正廳前沒聽到廳內有什麽說話聲,問了王邸值守侍人,得知鹹陽王正在後庭麵見從冀州趕來的使者。可能是他的開府僚屬向他通報冀州的情況。所以拓跋慎也沒有去後庭,和陸光在前廳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鹹陽王和一個滿臉憔悴,發髻微微散『亂』的人走了出來,看起來是那個從冀州趕來的信使,這大冬天的,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兩隻手滿是凍瘡和裂口。


    “拜見王叔”


    鹹陽王正要與使者說話,聽見拓跋慎開口,才注意到拓跋慎,愣了一下,旋即臉『色』微沉道:“二侄如何此時才歸,出邸之前如何不說仔細。為叔……”說到這裏看了一眼信使,說道:“高君一路辛勞,高郡守所報之事孤三日內與你答複。天『色』已晚,孤便不多留高君了。”


    “事情緊急,還請大王盡快決斷,下官三日之後再來拜見大王。”被鹹陽王稱為高君的信使向鹹陽王行禮後,又對著拓跋慎行了禮,拓跋慎也還了禮,這個人可能是渤海高氏子弟吧。


    鹹陽王看著高信使出了正廳,轉頭看著拓跋慎,臉『色』陰沉,麵帶怒『色』,喝道:“跪下!”


    拓跋慎老老實實跪下,等著鹹陽王訓斥。


    他知道自己久久才迴來,之前又沒說去哪裏,鹹陽王即著急,又不知道去哪裏找他,才這麽氣憤。


    “你可知自己是何身份?”


    “……今上第二子”


    “你尚知此節,實屬不易啊!你說,去了哪裏?為何此時方歸,竟是酒氣纏身。白龍魚服之事你不知嗎?”


    “稟王叔,小侄有些許私事,還望王叔通情。”


    “你常年在宮中,能有何私事?便是有事要做,怎麽敢不通情報便私自出邸。你若實言有事,為叔自派直閣府衛隨你同去,如何敢不顧安危私行出第。”


    “你身居陛下二子,國家子胤,一身何等高貴?豈是等閑!平城雖是王京,亦不乏歹人,若是出了他故,為叔如何向陛下交代?”


    拓跋慎也不再辯白,今天這事他的確做的不完善,被痛罵一頓也是常理。還是等鹹陽王罵夠了再說吧。


    鹹陽王今日也是氣火了,午後用過飯後他就因為飲酒醉後去休息,等醒了才知道拓跋慎乘著牛車不知道去了哪裏,頓時急了,又不知道拓跋慎去了哪裏,不明白情況更不敢命令宮衛大張旗鼓尋找,這裏是京城,敢動私兵,不管是何原因,最輕的後果也是削爵,是以隻能在王邸中焦急等待。


    “為叔見你年紀雖是幼小,平日行事也算有章法。不想今日行事如此粗疏……”


    鹹陽王正罵著拓跋慎,進來一個侍女,禮拜道:“大王,太妃來了”


    鹹陽王止住罵聲,明白這是有人私自去通知母親,看了一下周圍,原來站在一邊的陸光卻不見了,怒喝道:“刁奴!”轉身走出廳外,看母親封昭儀手上拿著檀木杖,走到母親封昭儀身邊,看見陸光也跟在母親身後不遠,也懶得去追究什麽,扶著母親道:“阿母怎麽來了?兒正要待會兒去阿母處請安。”


    封昭儀是先帝獻文帝的後妃,太後去世後先帝存世後妃中位份最高的,今年已經四十出頭,但是頭上已經有了些許白發。她剛剛在房間禮佛,得了侍女通報,說二皇子隨侍有事求見,封昭儀也沒有多想,接見了陸光,得知鹹陽王正在責罵二皇子,是以取來皇帝所賜紫檀杖急急過來勸阻。


    “我兒怎麽責罵起二郎了?二郎難得來次我家,你身為叔父,不善加款待也就罷了,怎麽能如此責罵。”


    走進正廳中,看見拓跋慎跪在地上,過去把拓跋慎拉起來,說道:“二郎年紀幼小,若是有何過失,我兒既是長輩,就該好言教導才是,寒冬時節,便是站著都不能忍耐,何況跪著!你朝會難道也是跪坐於地嗎?。”


    “拜見太妃”拓跋慎站起來後行了晚輩禮,說道:“今日小侄行事不謹,累叔父憂心,叔父諸般責備,俱是為小侄好。”


    “二郎素來是個知禮明禮的,受了委屈也從不辯解,便是古人也比不得二郎執節守禮。”


    迴頭對著跟隨自己多年的侍女道:“快去帶著二殿下洗漱。”


    “謝太妃”拓跋慎也受不了這一身酒氣,鹹陽王母子都在這裏,待會兒肯定有話說,是以聽了封昭儀的吩咐,向鹹陽王行了禮跟著侍女去了。


    封昭儀看拓跋慎轉過走廊,對著鹹陽王說道:“你隨阿母來!”轉身向著後庭去,鹹陽王趕緊跟上。


    。。。。。。。


    到了後庭,封昭儀站在廳中,把檀木杖用力柱了一下,響聲在庭中顯得很是響亮:“跪下!”


    鹹陽王也沒敢問什麽原因,跪下道:“請母親訓斥!”


    “我平日是如何教導你立身朝堂的?”


    “忠信守職,不論在朝在州,不忘持身端正,謙恭執禮,待人接物,微瑕不欺。”


    “你可做到這些?”


    鹹陽王沉默下來,沒有迴答封昭儀的話。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隻是沒有去遵從,在朝忠信好說,在州沒那麽簡單,下麵的人動輒欺頑,用禮不用刑,這些人就會覺得他好欺。隻是這些話不好對母親說。


    “這些道理,都是古今多少人以『性』命所驗,雖是老生常談,卻為至理,隻是太多人明知道這個道理,卻不能奉行,反而常常依仗著小聰明,以為能蒙蔽他人的眼睛,放縱私欲,貪求過甚,不知厭足,最後免不了家破身亡。”


    “今日二皇子與你一同守職,雖然名為叔侄,也份屬同臣。他是晚輩,若是做的錯事,你是叔父,可以好言相告,怎麽能仗著叔叔名份,在宅邸眾人麵前如此痛責他,他自有父親在,還輪不得你來越過陛下如此責罵他。”


    “母親,兒畢竟是他叔父,他今日所為太過,兒便是責罵他狠了,也是為了他好。陛下麵前,兒也能挺身相告。”


    “哼!我眼未瞎,尚能看清人心,你是不是還對當年太後要立你之事耿耿於懷。認不清身為臣子的本份,心中尚存妄念!”


    鹹陽王驚愕起來,看著母親,遲鈍道:“兒……兒豈敢有此意。母親不要冤了兒。”說完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封昭儀看著兒子,道:“有沒有冤了你,你自己心中明了。我再與你說一次,不要想著那些做不到的事,忠心侍君,死後也能得一賢忠之論。若要貪求過多,你這鹹陽王的爵稱也隻能止於你一身。”說完舉著檀木杖走出後庭。


    鹹陽王看著母親的背影,也不敢去追,隻看著母親消失在黑暗的廊下,呆跪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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