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南使使團之後,拓跋慎乘著鹹陽王的馬車,一同去了王邸,下午還要去次瑤光寺呢?


    從城外迴到鹹陽王邸的時候,已經過了未時二刻。微微吹起了東南風,吹動著永寧寺塔上的角鈴,清脆悅耳的鈴聲不絕於耳。


    進了王邸以後,先跟著鹹陽王一起去拜見了他的母親太妃封昭儀,說了一會話,就出來去偏殿吃了一些食物,鹹陽王喝的是窖藏酒,給拓跋慎準備的是葡萄酒。度數低,拓跋慎也沒有客氣。這種東西他平時喝的少,主要還是年紀小,偶爾喝還行,次數多了會被人當作有酒鬼的潛質。


    吃完飯,坐了一會兒,看看天時不早了,對著還在自斟自飲的鹹陽王說道:“王叔,小侄有一請求,還請王叔相助。”


    鹹陽王喝著酒,說道:“賢侄且說,何事需要為叔相助”。說話間都有些大舌頭了。


    “不敢隱瞞王叔,小侄想向王叔求借絹帛十匹,牛車一乘暫用。酉時前再還王叔。”


    鹹陽王已經有不少醉意,也就沒多想,連說道:“好,好,借!借!”打發人去取十匹絹和一乘牛車。


    向鹹陽王借絹和馬車是拓跋慎出宮前就想好的,這次出宮不比上次,上次去瑤光寺去打著宮中的旗號,所以可以直接進去,這次可不是打著宮中的旗號。


    鹹陽王的儀仗他也不能用,平城不少人都知道馮昭儀居住在瑤光寺,他一個小叔子哪裏有私下去看嫂子的道理,被人告發還混不混了。


    所以思前想後,拓跋慎還是打算自己和陸光兩個人一起去。


    瑤光寺是尼廟,不是永寧寺那種和尚廟,男齋客去那裏不是很方便,所以去瑤光寺之前要準備一些財物,待會兒去了之後把這些絹當做供奉佛祖的香火,就說進去參觀拜佛即可,這些和尚尼姑又不是吃風喝煙的,吃的就是這套,十匹絹可不少了。


    至於要牛車不要馬車,是因為陸光和他一樣,常年在宮裏,不精通禦馬之術,牛雖然速度比馬慢,但是駕馭牛應該方便點,實在不行就讓他騎在牛上。


    從王邸側門處上了車,由陸光駕著牛車慢吞吞的朝瑤光寺趕去,他的技術實在不怎麽樣,馱牛邊走邊看路邊,簡直是一路漫遊。


    剛剛走不了多少時間,才傻眼了,他們根本不知道瑤光寺的路怎麽去。上次去瑤光寺由宮衛領路,他們值守京城,瑤光寺的大名人人都知道。


    這次沒有識路的人跟著,隻能看著路上的岔道犯著選擇困難症。


    哎!看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久了,智商嚴重退化,竟然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拓跋慎想到這裏隻能拍拍車壁。


    “陸卿,你把牛車趕到路邊停下,去問問這附近的路人和民戶吧!要和顏悅『色』些,若是不願迴答或不知道的,也莫惱火。我在這裏多等會兒就是。若是有人問我家家望···”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說道:“就說是長孫氏(長孫本為拔拔氏,後來改姓為長孫,拔拔大家不熟悉,所以提前稱為長孫氏。)”本來打算說母家清河張氏的,不過穿的是鮮卑服,還是算了吧。


    陸光常年在宮中當值,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優越感,雖然在他身邊沒這方麵的表現,不過多多注意一些總是好的。拓跋慎可不想被豬隊友給坑了,他們現在就兩個人,還一大一小,跟人起了衝突可了不得,這平城可不是江左,尚武之地,講的是拳頭,可別最後出了事害人害己。


    打發走了陸光之後,拓跋慎撥開牛車上的小窗戶,看著路邊的風景,平城人口眾多,從最初遷到這裏已經擴建好幾次了,平時路上行人很多,隻是現在天氣冷,願意出來的人沒多少,看著路邊的房子,依然是以一層的小門小戶為主。看來是出了權豪勢要聚居區。


    等了一刻鍾的時間,才看見陸光從後麵小跑了過來,累的氣喘籲籲,跑到窗邊,說道:“郎君,有貴家正要前往瑤光寺,願意帶我們一同去。”


    沒想到瞌睡送枕頭,這可太好了!本來還擔心這一路恐怕要問著走過去,等到了瑤光寺不知道還要等多少時間,現下有人願意帶路再好不過。


    拓跋慎打開車簾,跳下車,看見有輛牛車駛了過來,問道:“可是這牛車?謝過主家了嗎?”


    “是的!小奴已經謝過了。”陸光答道


    人家好心幫忙,豈有主人家不去道謝,卻讓奴仆去的道理,未免太不知禮了,別人縱然大度嘴上不說,心裏麵也難免犯嘀咕。


    拓跋慎走到已經停下的那輛牛車前,對著車廂行禮道:“在下隻因與家仆不識瑤光寺的去路,這才打擾貴家,多承貴家不嫌,願意帶我主仆同往,在下謝過。”


    車廂裏麵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郎君客氣了,些許小事,也是巧合。郎君如是無他事,這就走吧,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家還有事要做,不便耽擱太多。”


    拓跋慎沒想到車裏麵的會是個女子。


    “並無他事,不敢耽擱貴家。”見對方不想多說,拓跋慎也爽快答允下來。


    等這家牛車行到前麵,陸光才駕車跟在後麵。本來笨拙的車技也在前麵稍快的牛車車速『逼』迫下,超水平發揮起來,勉強還能跟上。


    。。。。。。


    這輛路上巧逢的車廂中有三個女子,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看起來二十多歲,另外兩個都是未出閣的娘子,坐在『婦』人裝扮女子的左右兩邊。左邊的稍稍顯得胖些,也稍有些姿『色』。坐在右邊的女子顯得很是端莊,秀美,氣質優雅。此時她白嫩如玉的雙手手上拿著書,靜靜看著。


    如果拓跋慎看見這兩個女子,便會認出兩人,正是長孫沁和鄭娘子愛瑛。


    “方才這郎君的聲音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裏聽見過,隻是記不得了。”長孫沁說道,看了一眼正在低頭看書的鄭娘子,惱道:“這《女戒》有什麽好看的,也不知道誰那麽狠毒,竟作出這禍害女子的書。”說著就伸手過去一把搶了書過來,藏在身後,眼中看著鄭娘子,略顯挑釁之『色』。


    坐在中間的年輕『婦』人看著長孫沁的動作,無奈笑道:“你也莫怪四娘不理你,這些時日她受了父親的命,在家中學這些女工針織,讀這些你口中禍害女子的書。常常都會受嫂嫂督導,哪裏敢和你一般,明年都要嫁人了還這般胡鬧。”


    “以前可沒見妹妹讀過啊!怎麽現在又要學繡功,又要學這些學問。”長孫沁說完又笑道:“莫不是四娘兒要嫁人了,這才學這些東西。”拉著鄭娘子的手問道:“快說,是哪家的郎君有這好福氣。”


    鄭娘子聽了長孫沁的話,笑道:“二叔母說笑的,哪有此事,我隻是閑書看得多了,才看看這些書罷了,阿姊莫要猜了。”


    口中說著這些話,心中卻歎了口氣。


    連長孫阿姊都看出來了嗎?


    自從前幾日起她被祖父叫去吩咐她最近要多收收心,平時無事少出家門,在家學些女子學問。幾日來阿母和二叔母親自教導她作女工,閑書也看得少了,要她多看些女子之書。她也是個聰明的,哪裏不知道祖父可能已經為她許了人家。


    嫁人的事她不是沒有想過,隻是沒想到來的這般快。好幾日了,雙親也不告訴她,對方是哪家的郎君,想著無緣無故,沒有隱瞞她的道理,想著想著,心裏麵浮出一種懼怕,害怕像外麵認識的許多姐姐一般,嫁給大上十幾歲,幾十歲做人做繼室,這種事對她們這些大家的娘子來說實在太常見了,她就有兩個本家姑母嫁了大她們二十歲的夫婿。


    這兩日她心中一直牽掛著這事,飲食安寢,讀書繡工時總是想著這些事,幾次想要開口問阿母,話到嘴邊卻遲遲不敢開口。一向疼愛她的阿母這次都不告訴她,一定是得了祖父和父親的話的。


    正中的『婦』人,也就是鄭娘子的姑母,鄭道昭的妻子李長妃看著侄女強顏歡笑的嬌豔,也明白這聰慧的侄女猜到些什麽,隻是她受了家中老家尊的話,不敢多說,那件事並沒有明定下來。拉著侄女的手,笑著說道:“我這侄女論才不輸曹大家,論貌不輸班婕妤。自然是大好人家才能取得。”


    誇完侄女,不想長孫沁再說婚嫁的事,便笑著對長孫沁笑道:“長孫娘子方才說那郎君聲音聽著熟悉,方才他那奴仆說是與你同姓,怎麽會不識得?”


    “姓長孫的多了,隻我這一宗五服之中就有二十幾家,都不能全識得,何況別家的!”


    鄭娘子得了二叔母寬慰,暫時收了下心情,聽了長孫沁的話,想想方才聽到的聲音是有些熟悉,隻是當時心思放在書中,沒有注意,聽得不很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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