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幾口氣,要自己定下心神,也許他看的不是她,是自己誤會了,於是她忍不住又再度轉迴身去,想確認是自己看錯了,這迴,他目光已移迴戲台上,但兩片薄薄的唇上有抹奇異的笑意,雖然他目光已不是朝她這方向看來,她卻仍能感受到他在看她,那捉摸不定的心思才更令人心惶不定。


    “玫瑰姑娘。”黃德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她嚇了一跳。“黃德公公?”


    “玫瑰姑娘,王上讓您過去。”黃德很自動,對她已悄悄改了稱謂和用語,客氣至極。


    “王上瞧見玫姊姊也來了嗎?”站在玫瑰身旁的碧玉也很驚訝。


    黃德一笑,“王上一踏進暢音閣就注意到了,這不就讓我來帶姑娘過去。”


    “王上的眼可真尖啊,玫姊姊還是快過去吧,別讓王上久等了。”碧玉馬上羨慕的笑說。


    “可是……”玫瑰並不想過去,今日是玲妃娘娘過壽,自己這馬役司出身的宮女連伺候她的資格都沒有,過去做什麽?


    “玫瑰姑娘還是快請吧,不然王上龍顏真要不悅了。”黃德見她猶豫,提醒道。


    她無奈,隻得暗歎,“好吧,我這就過去。”不想為難黃德,她離開碧玉往王座走去。


    不一會兒,黃德已領她來到冶冷逍麵前,他向冶冷逍迴複道:“王上,玫瑰姑娘帶到了。”


    冶冷逍額首,“讓她站在一旁吧。”他輕鬆道,並沒有刻意看她。


    玫瑰聽命的站在他左側,而有側就坐著壽星李玲,她的出現立刻引起李玲的側目,不過也就一眼,李玲並未置緣什麽,繼續看她的戲。


    然而李玲轉過來的瞬間,讓近看她的玫瑰微訝了。


    原來玲妃的眼珠是棕色的,弦月人的眼珠大多深黑,難道玲妃不是弦月人?


    這發現讓玫瑰頗吃驚,怪自己過去六不將宮中的事放在心上,才會連玲妃的出身都不知。


    而這也讓她朕想起另一件事,冶冷逍討厭花,這事聽說宮裏上下都知曉,雖說眾人得到的理由與真實不符,但好歹也知不能犯忌,偏自己與碧玉傻傻不知情,才會臉些闖下大禍,不僅差點害死冶冷逍,連自己和碧玉的小命也賠進去。


    看來以後她還是放些心思在四周,多了解一下宮內的事。


    心思轉了一大圈,終於又轉迴眼前來。


    一開始她不明白冶冷逍為何讓她過來,等站了一會後,目光看向戲台上,才發現自己所站的地方竟是全暢音閣最好的位置,這裏能看見戲台上角色的每個細微動作,這才知曉冶冷逍的用意,原來他想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王上,光嬪娘娘來了。”小太監低著身子向他享報。


    “嗯,讓她過來。”他說。


    玫瑰以為光嬪見不得玲妃壽誕風光,打定主意不會過來,這會居然還是來了,令她有些訝異。


    “臣妾來遲給玲妃姊姊祝壽,還請王上恕罪,玲妃姊姊見諒。”光嬪進來後立刻朝冶冷逍與李玲行禮說。


    玫瑰瞧見低下身的光嬪頭上一片珠光寶氣,這珠花別得突兀,瞧去有點好笑,光嬪是也想上台唱戲嗎?怎麽好端端的把自己弄成這樣?


    “既然來遲了就站一旁吧!”冶冷逍連位置也不給她坐。


    光嬪氣憋,這是罰她站了,堂堂的娘娘站著聽戲實在難看,難怪她氣得唇都要咬破了。


    “王上,光嬪妹妹這幾口在養傷,不宜久站,還是讓她坐下吧?”李玲心善為她說項。


    但冶冷逍像是沒聽見,連迴應也沒有。


    李玲素知他的脾氣,自己若不知輕重再去求,必會惹怒他,隻得無奈的讓光嬪繼續站著。


    玫瑰聽見光嬪有傷,不禁感到訝然,瞧去才發現光嬪氣色確實不佳,但光這樣看,根本瞧不出她傷到哪了?


    這時光嬪突然轉過臉來,好像這才發現身旁站著的竟然是玫瑰,王上聽戲,身邊三尺內除了貼身近侍黃德外不得站人,玫瑰能站這裏肯定是王上刻意安排的,光嬪想到自己居然與一個宮女站在同一處,這般貶她的身分不由得更惱了。


    眼中流露出對玫瑰的恨意幾乎濃得化不開,若不是在這種場合,又有冶冷逍在,光嬪早將玫瑰大卸八塊了。


    玫瑰愕然,為求白身安全,她不敢與光嬪同肩而站,識相的往後退一步,但光嬪惱怒的視線還是沒有移開,她索性再往黃德身邊靠去,黃德見了她的窘狀,嘴邊扯起莫名的笑。


    她不解他這笑的含意,於是小聲問。“黃德公公在笑什麽?”


    “沒什麽,笑有人至今還不知死活。”


    “唉?這話是在說誰昵?”


    “自然不是說您,不過您既然聽了,就當沒聽見吧。”


    她蹙眉,這話也太沒頭沒腦了吧?“黃……”她想再問仔細點不甘寂寞的光嬪早已不理她,轉而對冶冷逍說話,她於是噤聲,先聽光嬪對冶冷逍說什麽。


    “王上,這出戲名為”貴妃醉酒“,是在銳中原皇帝唐明皇與貴妃的故事,那唐明皇奪了自己的子媳為妃,對其寵愛有加,荒廢朝政,最終引起國難,而貴妃被當成禍水,縊死在馬競驟,您說這貴妃何其無辜啊,隻因受寵就要這樣枉死?”


    冶冷逍冷笑,“是啊,女人無辜,有過的是君王,不該寵幸禍水殃及百姓,險些連國根都保不住,孤謹記,禍女不可親!”冶冷逍說這話時故意往她瞧去,那禍水豈不指她。


    被罰站的光嬪本想借著論戲攀談引冶冷逍注意,哪知卻反而自取其辱,碰了一鼻子灰,這會兒她氣得都要哭了。


    李玲見狀不忍,為了幫她化解尷尬,便道。“今日是臣妾的生辰,那些國仇家恨的事,臣妾女人家不懂這些,選這出戲也隻有趣在唐明皇與貴妃的兒女情長上,臣妾記得中原有位大侍人曾為兩人做了首”清平調“,這開頭是一一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華濃。若非群王山頭見,會向瑤台周下逢。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杆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裝。


    名耗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識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這詩多美,將貴妃的嬌豔媚態以及唐明皇對她的癡情開容得無以複加,臣妾也渴望能像貴妃一樣,讓王上喜愛。”李玲雙頰紅豔的望向冶冷逍,情意綿長意在言中。


    “唐明皇隻要貴妃在身側就可解除煩憂,玲妃的品德比那位貴妃有過之而無不及,孤有你,豈不更滿意。”冶冷逍難得含笑對人說出這種話。


    玫瑰極為羨慕李玲隨意就能吐出侍來,談吐優難,這才是德容才學兼備的女子,若她肚中也有些墨水,那該有多好,就能與人談古論今,朗朗高談……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王上,不隻玲妃姊姊希望得您相顧,臣妾同樣需要您的憐愛,別忘了臣妾”望仙樓上望君王“。”光嬪爭寵,哪受得了隻有玲妃一人得勢,張口也要爭點鋒頭討恩寵。


    連光嬪都能脫口成章,玫瑰不禁低下頭來,顯得自卑了。


    冶冷逍對光嬪的話也隻是冷瞥一眼,他近來對她冷落到穀底,至於原因光嬪自己清楚得很。


    光嬪忿忿地摸摸自己頭上的大片珠花,不住憤慨的瞪向站到黃德身旁去的玫瑰,都是這女人,都是她!


    “宮女玫瑰既然也在這裏,這戲也看了,不如同樣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光嬪話鋒一轉的要玫瑰表現。


    光嬪曾上內務府調過宮女資料,得知玫瑰出身雜技,沒讀過什麽書,之前還隻能在馬役司當苦役,如今要她評戲,是有意讓她出醜。


    瞧一個草包能說出什麽花來!


    光嬪點名玫瑰,冶冷逍眼皮輕彈,眼眸色澤深了些。


    玫瑰哪裏不知光嬪的用意,她臉頰一熱,手心都冒汗了。


    “奴婢……奴婢隻會看戲,不會評戲。”


    “會看戲卻不會評,你這不是白看了嗎?平白槽蹋了人家一出好戲!”光嬪馬上挖苦。


    “奴婢……”玫瑰臉頰更燙了。


    “好啦,別隻會奴婢奴婢的,宮女就是宮女,出身不入流,文采貧乏也是當然,隻是稱這樣的人下次就別來聽戲了,好在這裏都是宮內自己人,若有外賓在,那可是丟了咱們弦月的臉,以為弦月的後宮都是文盲。”


    玫瑰被光嬪說得麵紅耳赤,而冶冷逍的臉色也已沉下,但就不知是嫌棄玫瑰沒讀書,還是不高興光嬪說話刻薄。


    黃德掛在嘴上的那抹詭笑一真沒散去,這時笑得更深,低後往王上的臉望去,見主子遞了個冷冷的眼神,他馬上會意。


    他迴過身,手拍了拍,隻見站在三尺外候命的小太監立刻上前來一一


    “黃德公公有什麽吩咐?”


    “王上體恤光嬪娘娘養傷辛勞,賜座,還不過去備椅子,伺候娘娘坐下。”


    光嬪聽見馬上笑逐顏開,王上總算肯讓她坐下了。


    “是,奴才這就伺候娘娘入座。”小太監領命就要去辦。


    “去吧,對了,迴頭順便去請太醫過來,王上關心光嬪娘娘的傷勢,要在這裏親自瞧太醫為光嬪娘娘換藥。”黃德再說。


    “什麽,讓太醫在這幫我換藥?!”光嬪聞言大驚失色,整張臉突然刷白。


    “沒錯,這是王上的意思。”黃德笑應。


    光嬪一急,馬上轉向冶冷逍道。“王上,不用了,臣妾的傷好多了,不用太醫看了,不用了……”


    “難得孤關心稱,光嬪想拂了孤的好意嗎?”冶冷逍語調冷涼的問。


    光嬪卻神色驚惶的抱住頭。“王上,臣妾丟不起這個臉啊!”宮裏的人幾乎都在暢音閣裏,若讓人人都瞧見,她情願去死!


    合冷逍嗜笑,“孤都不怕你替孤丟臉了,你自己怕什麽?黃德,太醫來了嗎?”


    “迴王上,太醫早在外頭候傳了。”黃德道,這意思是在光嬪來之前,人早安排好了。


    “很好,傳!”


    “傳太醫!”黃德高喊。


    不一會太醫進來了,先叁見過冶冷逍以及玲妃後,便提著藥箱向一臉驚俱的光嬪走去。


    “請光嬪娘娘坐下,這樣微臣才能替娘娘換藥。”


    “不……不……我用不著換藥!”


    她態度慌張,轉身要逃,讓眾人覺得奇怪,不過就是換個藥,她有必要這麽害怕嗎?


    “娘娘得罪了。”她才推開太醫要距,就讓黃德的手下攔下,按迴椅子上。


    “娘娘,王上對您一片關懷,您不可辜負啊!”黃德笑說,遞個眼神給太醫,太醫立即摘下她戴在頭上的那大片可笑的珠花。


    珠花落下的瞬間,暢音閣裏即刻傳來此起彼落的驚唿聲。


    “天啊,光嬪娘娘的頭怎麽禿了?!”


    “太可怕了!”


    “好難看啊!”


    這竊竊私語聲因為太熱烈也太多了,霎時讓整個暢音閣吵雜起來,甚至蓋過台上的貴妃戲碼,教台上的角兒不知這戲還要不要唱下去。


    冶冷逍擺了手,這戲隻好先撤了。


    這會大家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光嬪那禿去的頭上。


    光嬪前頭原本濃密的發已被剃去約手掌大小,額上也有一處傷口,那傷口不知是太醫醫術不好還是沒盡心,傷口歪七扭八極其醜陋,再加上被剃去發,讓光嬪整張臉變得奇醜無比,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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