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籠罩戰艦,亞茲爾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是迷霧海域的霧氣!壞了。


    亞茲爾心裏咯噔一下,心神大亂。海霧的力量有多強大,亞茲爾作為進入國迷霧海域的親曆者,十分清楚。海霧內部,不僅方向感會消失,最關鍵的是,被困者明知這是困境,但幻象,仍能用一小塊空地,畫地為牢,將迷霧中的生物牢牢囚禁。


    兩位先知剛登上甲板,就遇到這種麻煩。亞茲爾不敢往深處想,何況,敵人還是羅文。


    必須做點什麽,兩位先知如果死了,這對塔蘭吉殿下而言,將會是極大的損失。


    當然這是後話,眼前的海戰,如果沒有祖爾和祖魯希德控製局麵,誰輸誰贏都還是個未知數。


    “將剩下的雷電爆裂炮彈全部填裝,瞄準海霧籠罩敵艦右舷,給我打。”先知祖爾不在,論資排輩,亞茲爾成為艦隊統帥。


    一連串的轟擊聲響起,灰紅色雲層閃過銀白色的電光,羅文所在戰艦的右側艦身,遍布浮動的閃電光影。


    整個火炮艙內的所有炮手,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人員傷亡情況,暫時還不確定。


    羅文坐在一把木質的長椅上,正安然欣賞著霧氣內的三支牢中巨獸。


    突然細微的電光從空氣中傳來,打在羅文臉上,劈啪作響。


    好在電流威力不大,羅文隻是眉毛和頭發被燒卷了。


    與此同時,蒸汽機組和動力室的工作人員,承受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靠近鍋爐的工人,因為周圍全部是鐵製品,而且靠近右側艦身,受到了嚴重的電擊。大部分工人身軀被燒的漆黑,手掌血肉模糊,工作服燒出數個大洞,露出血淋淋的皮膚。


    上層船艙的海軍士兵由於身穿普通皮質服裝,隻是受到了輕微損傷。


    “雷電元素的感應很薄弱了,就怕有第二輪炮擊。”吉安娜按照羅文的指示,消去周圍隔絕雷電元素的奧術屏障。


    羅文沉聲道:“要是敵人有更多這種炮彈,第二輪炮擊恐怕早就過來了。沒有負傷的士兵迅速進入底層船艙,救治傷員。”


    “另外,告訴倫納德,不要顧及後方戰場。一定要將巨魔的運輸船隻,牢牢捏在手裏。”


    羅文跟隨吉安娜進入火炮艙,艙內炮手,紛紛癱倒在地。少有幾個還能站起來的炮手,移動遲緩,身體顫顫巍巍,仿佛隨時都可能暈倒。


    醫護人員急忙給傷員救治,兩名禮拜堂的聖光修士,默念治療禱言,聖潔金色光輝灑滿整個炮艙。


    可惜的是,兩位聖光修士等級不高,看似範圍很大的群體治療法術,隻能是緩解傷員的痛感。


    羅文看著眼前的慘狀,深吸一口氣,走入動力室。


    動力室一片寂靜,蒸汽機組漸漸熄火,戰艦擱置海麵,停止移動。


    羅文翻過好幾名工人的身體,發現早已沒有了生息和脈搏,瞳孔也已渙散。


    炮彈集中戰艦後,鋼鐵反而成了最優良的導體,戰艦底層全部都是鐵質構件。根本沒有任何絕緣的部件。


    幾乎是在瞬間,動力室的技術人員和工人,全部斃命。


    吉安娜跟在羅文身後,眼眶通紅。淚水在眼窩打轉,忍了許久,還是流了下來。


    這是羅文第一次,被沉重的死亡擠壓胸腔,以至於多快的唿吸頻率,都沒有減輕羅文胸口近乎窒息的痛感。


    大腦不停的轟鳴,這感覺就如炮彈在耳邊炸響。


    羅文下意識的扶住門框,盡力將自己從死亡的恐懼中扯迴來。


    海戰還在繼續,不能怕,怕了,會死更多人。


    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


    就是將敵人全部殺光,我們才能活下來。


    “埃倫,命令動力組的備用士兵下來,啟動動力機。”羅文轉身握住吉安娜的說道,目光堅毅:“跟我走。”


    羅文路過火炮艙,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引起所有人注意。


    船艙頂部的鋼板被灼燒的通紅,伴隨著一聲聲厚重的撞擊聲,羅文立馬反應過來。


    難不成格羅姆能將鋼板擊穿不成?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羅文用最快的速度跑迴甲板,控製深淵節杖,驅散海霧。格羅姆若是進入炮艙,後果不堪設想。


    霧氣失去控製,隨風消散。三個人影,緩緩出現在羅文麵前。


    祖魯希德和先知祖爾狀態很差,可見,剛剛的雷電之力,沒有關掉友軍傷害。


    格羅姆的雙臂漆黑,但隻是受到了微弱的皮外傷。見到羅文之後,格羅姆提起血吼,衝鋒而至。


    羅文或許是因為剛剛的場景,消磨了恐懼。格羅姆的攻勢,他絲毫沒有畏懼。


    吉安娜按照羅文命令,已經傳送到倫納德所在戰艦。巨型海元素捏住運輸戰船船首,隨時準備將其掀翻。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羅文的確很憤怒,但身為領袖,不能被憤怒和仇恨支配。


    在任何境況下,都應該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羅文不能讓這麽多士兵,因為個人的憤怒,而白白送死。況且,加裏瑟斯那個畜生,並沒有協助羅文進攻讚達拉巨魔艦隊,這本就是一場消耗戰,根本毫無勝算。


    祖魯希德見戰斧橫在羅文脖頸,沒有動作,情急之下,大吼道:“殺了他,格羅姆。”


    格羅姆望著被鋼鐵戰艦鉗製的救援船,選擇停手。


    “說,怎麽談。”格羅姆不想拿這一名人類的命,葬送氏族士兵所有家人的命。更何況,救援船上的獸人,大多都是孩子。


    羅文指著格羅姆手中染著熔火的血吼,格羅姆鬆開手,血吼應聲落地。


    “你認為獸人有幾成勝算。”


    格羅姆環視整個戰場,尤其看重那四艘救援船,沉聲道:“不顧一切,必勝。”


    “那剛剛為何不動手?說不定,你們現在已經贏了”羅文漠然道。


    格羅姆捏住羅文衣領,將其提起,吼道:“我們不是野獸,魚死網破的勝利對我們毫無意義。我們隻是想擁有一個重新活下去的機會。”


    “放開,同歸於盡對誰都不好,我沒看到你的誠意。”羅文挑眉,威脅道。


    格羅姆鬆開羅文衣領,羅文拍打胸口,將衣領休整一番。


    “小鬼,各退一步對誰都好。你是庫國的貴族,沒必要為炮擊你的皇家艦隊賣命。”


    “我不為任何人賣命。部落是我的死敵。如果我占盡優勢,你們...”


    “可惜,你也被逼上了絕路。我們雙方都有籌碼,好好想清楚。”格羅姆俯身握住斧柄,目光鎖死羅文的眼睛。


    羅文揮手,旗兵暫停所有戰艦的炮擊動作。


    與此同時,格羅姆轉身望著祖爾和祖魯希德。


    祖魯希德心有不甘,老拳猛錘地麵。


    祖爾作為讚達拉援軍,本質上其實是局外人。既然獸人無疑血戰到底,那讚達拉巨魔何必將有生力量,投在這場海戰。來日方長,雙方各退一步的話,讚達拉帝國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戰歌獸人雖然損失了一些士兵,但結果是好的。他們登上了救援船隻。


    炮聲間歇,隻剩皇家艦隊在遠處不停開炮。然而巨魔艦群漸行漸遠,皇家艦隊也沒有追擊的意圖。


    “沒有永遠的敵人。小鬼。”格羅姆轉身,向神靈艦隊方向走去。


    羅文長舒一口氣,心有不甘:“這話說早了。”


    神靈戰艦與運輸戰船,漸行漸遠。駛向遠方。


    戰鬥結束,天色驟變,烏雲密布,一場暴雨如此而至。


    零號和七號從羅文背後現身,抬眼望著天幕。


    “又出現了元素波動。”零號說道。


    吉安娜趕迴戰艦,望著山火說:“都結束了。”


    七號想到剛剛的場麵,現在還有點後怕:“如果剛剛那名獸人出手,我們都救不了你。”


    羅文微笑道:“他不可能出手,在某些方麵,我們的想法或許還有點共同之處。他舍不得族人,我舍不得士兵和這些戰艦。”


    “那我們...”


    “還沒結束,兩位,去皇家艦隊旗艦。對了,別忘了帶上埃倫。”羅文憋著一肚子火,這口氣要是不發出來,能把他憋死。


    ......


    加裏瑟斯沒想到海戰會以這種結局收場,他原本計劃作壁上觀,等待兩支艦隊死拚到底,坐收漁翁之利。兩支艦隊無論誰輸誰贏,最後的贏家都會是皇家艦隊。


    雖然過程有那麽一點無恥,但這是南海鎮,洛丹倫南部港口。無論戰況如何,在王庭那邊,還不是全靠加裏瑟斯一張嘴?


    隻要海戰能贏,怎麽解釋都是對的。何況王庭還有眾多貴族幫腔,就算庫國貴族,去洛丹倫王庭告狀,也毫無意義。


    可惜,海戰沒贏。庫國艦隊跟讚達拉巨魔艦隊竟然在激戰一番後,選擇停火。


    加裏瑟斯見讚達拉巨魔艦隊撤離,本想上前追擊。但巨魔戰艦數量還有十七艘,皇家艦隊也沒有把握穩吃敵艦。


    更何況剛剛海戰,加裏瑟斯指揮皇家艦隊作壁上觀,沒有幫助庫國艦隊前後夾擊讚達拉艦隊。一旦戰事爆發,庫國艦隊肯定也不會幫助皇家艦隊。


    既然沒有勝算,也隻能看著讚達拉艦隊緩緩駛離南海鎮外海。


    “元帥,庫國艦隊正在向我方艦隊駛來。”信號兵匯報道。


    加裏瑟斯一臉警惕,揮手說道:“警告他們,避開我們艦隊。如果繼續向前,就對其炮擊。”


    希爾頓頭都大了,還嫌惹得麻煩不夠麽?這四艘庫國戰艦的統帥,是阿迪烏斯勳爵肚子,也是諾文頓家族領袖。


    加裏瑟斯不了解聯盟各國時事,但不代表希爾頓沒做功課。


    庫爾提拉斯作為聯盟軍事強國,在第二次獸人戰爭結束後,把握住海上自由貿易這關鍵的機遇,取代暴風王國成為聯盟第二強國。


    眼下,羅文也算是庫國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目前正在籌備重建第二艦隊,而且還跟吉安娜已有婚約。在家族議會,也深受戴林上將器重。


    經濟方麵那就更不用說了,南海鎮最大商會巴羅夫家族,跟諾文頓家族簽訂大量貿易訂單。


    諾文頓家族跟巴羅夫家族不同,作為家族議會成員,諾文頓商會享有高度自主權,貿易利潤,隻需要向家族議會提供一定額度的稅金。這跟巴羅夫家族不一樣,沒有王庭和貴族薅羊毛。


    雖說聯盟各國互不幹涉內政,但像羅文這樣的後起之秀,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元帥,我們應該跟羅文好好談談。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希爾頓擔心羅文也是個暴脾氣,畢竟剛剛海戰,加裏瑟斯的確做的不地道。


    庫國艦隊無論抱著何種目的,將軍艦開進南海鎮,但畢竟是在海戰爆發之際,幫助了皇家艦隊。


    加裏瑟斯非但沒有感激對方,反而在讚達拉巨魔艦隊轉移目標後,沒有即使馳援。


    最過分的是,不支援也就算了。艦隊無差別炮擊混戰艦群,這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忍不了。


    “誤會?笑話,難道庫國艦隊還敢在王國外海,對我們出手?”加裏瑟斯有恃無恐,一個庫國貴族,還能翻了天?


    現在的南海鎮戰場,我才是最高指揮,一切都得聽我的。


    加裏瑟斯輕蔑一笑說道:“局勢越亂,王庭那群貴族越高興。別擔心,就算是天塌了,都有人兜底。這群老狗想利用我,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加裏瑟斯話雖如此,但他也沒做好跟庫國艦隊交戰的準備。


    直到,鋼鐵戰艦的炮火襲來,數百發炮彈,精準瞄準加裏瑟斯所在的旗艦。


    希爾頓立刻施展真言術·障,保護戰艦。士兵們倒也不傻,麵對如此猛烈的炮擊,提前跳船。


    不到十秒,皇家旗艦,船尾船帆折入海底,船首入水,如落水香蕉,一點點墜入海底。


    加裏瑟斯氣得跳腳,躍起海麵,準備反擊。


    沒成想,兩道黑影,一前一後,一同出手。


    零號直接從包裹中抽出一根長約一米,粗如手腕的鐵棍,悶向加裏瑟斯腦袋。


    七號手中兩把短匕,刺入加裏瑟斯大腿,白刃進紅刃出,相當幹脆。


    “你們好大的膽子...”


    零號將匕首刺入加裏瑟斯腰部,精準腎擊。


    加裏瑟斯慘叫一聲,引起希爾頓的注意。


    零號和七號迅速收手,跟隨庫國戰艦,快速駛出南海鎮外海。


    “我的腰,腰!”加裏瑟斯撕心裂肺的鬼叫道。


    “沒事,沒事長官。這點傷勢,我們能接受。”希爾頓為加裏瑟斯醫治,哭笑不得。


    加裏瑟斯被憑空打了一頓,雖無生命危險,但也不能白吃了虧。


    “反擊,給我反擊。”


    “庫國戰艦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我們的火炮無法擊穿對方戰艦的裝甲。算了,加裏瑟斯元帥。”希爾頓也不希望皇家艦隊與庫國艦隊開展,眼下南海鎮內憂外患,真要把庫國戴林上將惹惱了,一個守城軍元帥,可承擔不起這份責任。


    加裏瑟斯兩眼一黑,被氣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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