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關係才因為解開了彼此的心結而有些進展,沒想到這抄家一事又讓他們麵臨分離,而他甚至還沒有聽見她喊他一聲夫君。


    分離時刻的到來快得讓人不舍,但是鳳元之也不能再拖延,於是戴上鬥笠和厚藝及家仆一起準備出發進京。


    他沒有迴頭,那勁拔的身影如挺立的鬆般剛直的迎著風,不管即將麵對的考驗有多麽困難,也不會讓他折腰。


    魏丹容沉默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許久,直到她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


    現在,她隻能等待,等待他帶著好消息迴來,重新撐起這個家族。


    鳳元之這一去驚險重重,為了躲避追緝搜捕耗盡了心力,等他們一路闖到了京城時,他臉上早已看不見如驕陽般的俊朗風采,更不用說是跟在後頭那灰頭土臉的厚藝還有家仆栓子了。


    要進宮見自家姊姊是很不實際的做法,但是托個熟人帶信進去,卻是沒有什麽難度的。


    於是他沒有任何遲疑的進了城,直接拜訪了某個大戶人家。


    兩日後,一個年約一十歲的婦人進了宮,把口信帶給了身為妃子的鳳家之女,接著不到半天,宮裏就來了旨意要見鳳元之。


    他不是第一次進京,也不是第一次踏進皇宮,小時候他也曾進宮探望過姊姊,因此對皇宮不算陌生。


    隻是,相對於那悠哉的心態,這次他顯得謹慎許多。


    偏殿上頭的皇帝俯看著鳳元之,即使自己不少兒子都算是人中俊才,但是相較於眼前這小子,似乎都顯得不值得一提。


    鳳家被魯王假借名義抄家不過就是十二天前的事情,在江南就是搭最快的船,一路上沒受刁難到京城也要十天的路程,但事情絕對不可能如此順利,就不知他是怎麽闖過魯王的封鎖圍捕,在十天內抵達的?


    走陸路?即使是最快的路線也得要一個月,所以不可能,他猜他們必然是水陸交替、準確掌握各種通運時機抄近路,才能以這麽快的速度過來。


    就憑這份才智,還有他散發出來的氣度,他就對這個年輕人很有興趣,可惜鳳小子已經娶妻了,否則他還有好幾個公主未嫁呢!


    「你怎麽會覺得朕會出手幫忙這件事?你要知道,私藏兵器,家裏有違禁之物都是重罪,而且魯王那裏必然已有罪證確鑿的證據了。」


    鳳元之自信的笑著,「就憑草民知道皇上想清理這些藩王很久了,而現在正巧就是一個現成的好藉口。」


    「放肆!」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皇帝突然冷下了臉,大聲斥喝著。


    他絲毫沒有受到驚嚇,而是膽識過人的反問著皇帝,「難不成草民有說錯?」


    他用的是疑問句,但話裏的口氣卻是肯定的。


    皇帝定定的看著他,那屬於上位者的威壓足以讓許多人都喘不過氣來,但是對鳳元之一點用都沒有,他依然閑散自信的站著,眼神毫不畏懼的與之迴望。


    「好!很好!看來鳳家的確是出了一個可造之才!」半響後,皇帝邊讚賞的笑了笑,收迴一身壓人的氣勢,笑意重迴眼裏,看著他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的確,鳳家的事情的確讓朕可以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撤藩,但是這樣還不夠說動朕出手幫忙。」


    「皇上,您會幫的,因為鳳家還有最後一張保命金牌沒有拿出來。」


    「喔?」皇帝倒想知道鳳家除了有金山銀山以外,還有什麽條件可以說動他非幫不可。


    鳳元之自信的笑著,嘴唇輕吐,「一座鐵礦山。」


    皇帝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說謊,許久之後,兩個人相視而笑,「很好,這筆交易成交。」


    他沒有一丁點的可惜,幾年前,他不過是閑來沒事買個山頭打算挖看看有沒有溫泉,誰知道卻挖出一座民間不能私自開挖的鐵礦。


    反正他留在手上也燙手,如今拿來當作交易也沒有什麽好不舍的,也就是說,能把燙手的東西丟出去,換得救出家人的結果,其實對他而言是最不吃虧的買賣。


    鳳元之出了宮門,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看著焦急守在宮門外的厚藝和拴子,他立刻招手,高聲喊著。


    「行了,我們迴家去!」


    鳳元之離開已經將近一個月,這些日子,魏丹容每天都會找時間去外頭買點蔬菜水果或者是些鮮肉,趁著沒人注意時,送到那家藏有鳳家女眷的宅子去,當然她不曾進去過,每次都隻是和門口的小丫頭打個招唿便讓她把東西拿進去。


    那間宅子是避難用的,裏頭雖然有些儲備的糧食,卻不會有新鮮的蔬果和肉類食材,盡管她們說不打緊,但她就是不舍得讓那些孩子和老夫人受這些委屈。


    這日早上,她同樣又揣著銀兩要往城外去,城裏的東西她不能買太多,買多了自然會有人查,而到城外去,一次買多一點請人拉一車進來,隻要藉口說這些是農戶或屠夫要拉車來賣的就沒有太大問題。


    隻是這次臨到城門前,卻有一個千金小姐模樣的明媚姑娘站在那兒,一旁則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小丫頭對著她指指點點。


    魏丹容覺得那姑娘迴頭來看她的視線似乎越來越詭異,突然直覺有些不對勁,幹脆直接轉頭想改日再出城采買,沒想到那姑娘卻跟了過來,讓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不知不覺間,她左繞又繞的都沒甩掉那姑娘,反而走到了魏府大門前,看著府前的轎子,她想著或許待會是有人要出門,不管是誰要去哪,起碼她還能夠趁開門時,迴娘家暫且躲一躲。


    隻是她人還沒有走上前,那姑娘就已經衝了過來,手中多了馬鞭,一臉陰狠的看著她。


    「你就是魏丹容?」


    魏丹容有些警覺的看著她,感覺她那陰冷的視線讓人不由的發顫。


    「我是,這位姑娘你是……」


    「你不認識我不打緊,我這丫頭認識你就行了!」柳媚娘覺得今日真是太幸運了,自從鳳府被抄家後,她就再也沒有聽見鳳元之和他妻子的下落,沒想到今日隻是隨意到城門口逛逛,就讓她給逮到了。


    這不是天意是什麽?連老天爺都要她好好教訓這搶人家男人的賤女人,狐狸精!


    「姑娘,你是……」


    她嘴角勾起冷笑,「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你這賤人不配!」


    說著,她馬鞭揮了過去,魏丹容驚險的退了幾步,也不悅的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怎麽敢光天化日之下——」


    「閉嘴!」柳媚娘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得意揚揚的報上身分,「我爹是知府,你說我是誰呢?」


    話落,又是一鞭甩了過去,這次魏丹容沒有那麽好運氣,手臂直接被抽出了一條血痕。


    魏府前頭因為她們的爭執顯得有些混亂,門口的轎夫也把轎子扔下,躲到門口去看戲,誰也沒打算上前去阻止,更何況其中一個是知府千金,出事了誰擔得起?


    魏丹容這時已經明白眼前的女子,就是害得鳳府被抄家的柳媚娘。至於她的丫鬟為何會認得自己,應該是成親那日,跟著知府夫人一起在魏府為她當全福夫人的時候見過吧!


    隻是這時她已經不能多想,因為柳媚娘每一鞭都像要人性命一樣,不是專往眼睛胸口甩,就是直接打在背上,讓她不到一下子就全身傷痕累累。


    她四處奔逃時,正巧看見魏府門裏出來了一個眼熟的身影,立即往前衝過去,「夫人,讓我進去躲躲吧!」


    魏夫人這些天因為鳳家的事情本就有些忐忑,就怕魯王也會因為他們和鳳家結親而找上魏家的麻煩,現在是躲鳳家人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還會把麻煩給招進門來。


    因此,當她一聽見這番話,原本要踏出府的腳步馬上縮了迴來,然後急促的吩咐門房,「把大門關上,別讓不相幹的人進來!」


    魏丹容聽得一清二楚,她一時錯愣恍神,後背卻狠狠的被甩中了一鞭,讓她往前直撲倒下。


    她眼中滿是不敢置信,然後隨著那扇大門逐漸關上,隨著魏夫人頭也不迴消失在門後的身影,她心中隻有滿腹的蒼涼。


    魏丹容忍不住悲痛大喊,眼中含著的不是淚,還有滿滿的血絲,「衛夫人,我難道不是你的骨肉?!為何你要對我如此?!為什麽!」


    那厲聲哭喊讓人聞者傷心,卻沒有阻止魏夫人的腳步,隻是更加快關閉門板的速度,更是說明了魏家之於她的絕情。


    哈!她怎麽還能期盼呢?怎麽還能期待親娘會有一點點對她的憐憫?是她太傻了……太傻……


    看著哪個背影,她的心一寸寸的變冷,最後甚至連在不自覺中咬破了唇角滲出血絲都沒有感覺。


    她連哭都沒有眼淚,就這樣怔愣地看著魏府大門關了起來,而後瘋狂的柳媚娘還不甘心的一鞭一鞭往她身上甩著,到最後,她隻能抱緊了頭蜷縮在地上,身上被抽的滿是傷痕,一道道的血痕飛濺混著地上的泥土又沾染上她的衣裳,讓她整個人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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