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解開身上的披風,在她錯愕的目光下,加到了她的身上,「穿這麽單薄的跑出來,不怕風寒嗎?」


    她肩上的披風還有他身上的溫度,暖了她的心,不過這心頭的感動沒有持續多久,看到兩個妹妹瞪大了眼看著這一幕,她心一驚,立刻將披風給解下來,露出嫌惡的神情。


    「謝朱少爺的好意,隻是思兒向來身強體壯,用不著你的東西,你還是自己收著吧。」說完,不等他迴應,她就轉身落跑。


    先不論她不敢將自己與朱曦的情感公諸於世,單就他是兩個妹妹的心上人,萬一讓她們知道她與他之間的發展,隻怕她們會哭天喊地的將天給掀了。


    一把無情的大火燒了錢莊,等於燒毀了一切,朱家在事情發生當頭,主動給她們一票女眷一個棲身之所,她感激之餘,也不斷提醒自己絕不能再節外生枝,讓自己的家務給朱家添麻煩。


    看著她的背影,朱曦有些啞口無言。這女人到底是有什麽問題?


    朱語芙看著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朱曦見了,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次又是哭什麽?」


    「大哥關心思兒姑娘。」說著,她眼淚掉下來,「但思兒姑娘似乎不賞臉。」


    這種丟臉的事實在無須再提,更犯不著哭喪著一張臉吧。


    海丹因京城裏出了些事,前幾日才迴京,因體恤娘親思女心切,所以讓語芙多留幾日,哪知道才幾天沒見,語芙就犯了相思,天天咳聲歎息,現在更好,元寶拒絕他的好意,她也能多愁善感的掉眼淚。


    「夠了。」他的口氣滿是無奈,「天冷,進屋去,用膳了。」


    「是。」朱語芙抽抽噎噎的應聲。


    「兩位姑娘還有事嗎?」他看著那對雙胞胎直盯著自己瞧,挑了挑眉。


    錢吉祥、錢如意兩人對看了眼,立刻搖著頭,異口同聲的說:「沒有!」


    「那進屋去吧。」她們是元寶的妹妹,所以他勉強耐下性子招唿,「早膳該備好了。」


    「應該是備好了,我聞到了香味——」


    「是啊,確實好香,我還真有點餓了,我們走吧。」


    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後消失在朱曦的眼前。


    他沒空理會那對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以為他沒注意到她們正直盯著自己瞧的雙胞胎,目光隻是若有所思的追著方才錢思兒消失的方向。


    錢思兒坐在椅子上,累得眼睛都快要閉上,但她卻還得帶著淺笑坐在大廳裏。


    因為朱曦的娘親正坐在堂上,跟她娘親話家常。


    這些日子,朱曦夜夜上她房裏。今日天快亮時,全身赤裸躺在他懷裏的她,忽然醒來要他迴房,要不是她堅持,他還不打算走……


    她垂下頭,不懂她與他到底怎麽會走到今日這步田地?


    隻是心情雖然複雜,卻也有絲甜蜜,令她的雙頰忍不住紅了起來。


    「元寶姐姐。」原本靜靜刺著繡,嚴然一副大家閨秀樣子的錢吉祥注意到了,「你不舒服嗎?臉好紅。」


    錢思兒的心一驚,一個抬頭,這才注意到眾人的目光全落到她的身上,她擠出一抹笑,「沒有,隻是有些累。」


    「累了,就去歇著吧。」黎三娘柔聲的對她說:「這幾天,也夠你操心的了,瞧你都瘦了一大圈。」


    「謝夫人關心,思兒沒事。」


    黎三娘看著她的笑臉,不由自主覺得惋惜。明明就是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卻被一言斷定克夫,加上外頭毀她名節的傳言甚囂塵上,此生看來嫁人無望。


    但這幾天婆婆身子不舒服,還多虧了她親侍湯藥,比她這個當媳婦的都還要來得周到,看她的舉止,倒也覺得她知所進退,是個守分又乖巧的姑娘,隻可惜她八字硬,會克夫——每每想起此事,還是令她有些心裏不舒坦。


    「這幾日曦兒和總管總是早出晚歸見不著人,每每迴府總說累了,早早便迴房歇著。」黎三娘歎了口氣,交代一旁的下人,「記得用上好的藥材燉些補湯給少爺和總管補補身子。」


    聞言,錢思兒撇撇嘴。雖說是早出晚歸,但她可一點都不覺得朱曦疲累。


    注意到娘親試探的眼神,她心虛的移開目光。她與朱曦的事她是瞞下了,但是娘親似乎並沒有被糊弄過去。


    「朱夫人。」林悠柔聲對她致歉,「真是失禮,我頭有些發疼,想先迴房去躺躺。」


    「快去吧。」黎三娘連忙迴道,「這幾日我娘的身子才好了些,你可得好好顧著自己的身子。」


    「謝朱夫人關心。」林悠起身,三個女兒也立刻跟著起身,她開口吩咐,「吉祥、如意,你們忙你們的,元寶陪著娘就好。」


    錢思兒聞言,立刻上前扶著娘親。


    「這朱府果然是權貴之家。」出了大廳,林悠與三女兒緩緩走向自己的院落,「就連隨便安頓咱們的院落都富麗堂皇得驚人。」


    她斂著眼,沒有答腔。


    「朱家不單是巨富,在朱家小姐嫁入皇室,成了王妃之後,還是皇親國戚。你瞧,這府裏為了朱家小姐迴來,戒備森嚴,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深宅大院。」


    她聽出了娘親話中有話,「娘,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元寶。」林悠遲疑的看著女兒,「朱少爺安排你住到另一處院落,不許下人們未經許可就擅入打擾,好聽點是說想讓你好生休養,但娘怕他對你是另有盤算,你若真喜歡朱少爺並非不可,隻怕表錯情人家會說咱們高攀。」


    「娘親想多了。」錢思兒柔聲迴應,「我與朱少爺沒什麽。」


    「若真沒什麽也就罷了。」她拍了拍三女兒的手,「這些年你也是辛苦了,如今年紀也不小,若朱少爺對你是真心誠意,娘也不反對。」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寶今生都不打算嫁人。」她小聲的開口,「你就別煩了。」


    「你——是在意那算命師所言嗎?」


    錢思兒沉默。說不在意是假的,隻是若為命中注定,她也認命。


    「元寶,這一切都怪娘。」林悠一臉內疚。


    她溫柔一笑,「與娘無關,是元寶的命。」這麽多年過去,她不曾怪過誰。


    「可是你這命運,是我給的。」林悠的眼眶都紅了。


    「要不是我當年——」


    「事情都過了,生不出男丁也不能說是娘的錯。」錢思兒製止了娘親的自責,「天冷,你頭犯疼,快進屋去吧,我給你燒個炭火暖暖身子。」


    林悠輕歎了口氣,隨著女兒進屋、躺在床上,看著她忙著替自己張羅。她三生有幸才能生得元寶這樣乖巧的女兒,隻是她卻毀了她的一生。


    錢思兒貼心地替她拉好被子,「我已經請財叔替咱們物色個好地點,不多久咱們便可以搬出去,不再寄人籬下,讓娘不自在了。」


    「娘不會不自在,是怕苦了你。」她欲言又止的看著女兒。


    「我不苦,娘別多想。」她不願娘親不斷將責任往身上攔,「先睡會兒吧。」


    林悠幽幽的歎了氣,閉上了眼。


    愛人原本該是件再單純不過的事,但到了她身上,卻變成了壓得她喘不過氣的負擔。


    錢思兒有氣無力的撐著下巴,方才朱府的下人來請她用膳,但她實在沒胃口,所以就打發了下人,一個人窩在房裏。


    縱使朱曦不同意,但她還是請財叔替她另尋住處,朱府雖不差多幾副碗筷,但寄人籬下,人情債難還,所以還是早早做打算的好。


    手中的這帳本,多少還能換點銀子,但是坐吃山空總也不是辦法,錢莊毀了,代表著賴以為生的生財工具沒了,如今帶著娘親和兩個妹妹,她沒有太多時間自怨自艾,得要盡快找出路才行。


    冬天走了,春天來了——錢莊是否也能盼到一天柳暗花明?


    她整個人趴臥在太師椅上,這幾夜睡得不好,不過才坐會兒,幾乎昏昏欲睡。


    突然,門被輕敲了下後由外推開,錢思兒連忙坐直身子,擺出端莊的模樣,接著就看到幾個下人端進了一盤盤的菜肴。


    「小姐,這是少爺的吩咐。」為首的婢女有著一張圓圓的臉,她甜笑著,輕快的說:「請你用膳。」


    都說了沒胃口,但朱曦顯然沒把話給聽進去。


    她原本想叫下人撤下,但想也知道他們不會順應她這個暫時寄居的落難客人要求,所以她點頭,「替我謝過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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