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沒上場,在涼亭裏觀看,還有一些姑娘也沒上場,和她一樣,三三兩兩的站在涼亭裏,或者場外。


    大約在北地時人常常嬉戲,別莊裏的下人見姑娘們上場,快速的搬來圍欄,將場地四周圍了起來。


    有怕辛夷不了解的在邊上解釋,“這是為了怕球從場內飛出來,傷到圍觀之人。”


    “夫人,剛剛那個姑娘奴婢去打聽打聽,是哪家的,咱們應該沒有得罪過她吧?”


    真香等到邊上無人時,有些奇怪的問她。


    辛夷起先也是奇怪,就算她和五哥是被陛下貶斥到北地來的,到底她不是沒有任何根基的人。


    高氏對她的態度還算能夠理解,畢竟中間有那麽多的事情,可剛剛那位姑娘……


    不過,辛夷同樣也知道,這個世界上,也有那種無緣無故的惡意。


    看你不順眼,所以要害你。


    哪怕你並沒有得罪過對方。


    場上的球和打蹴鞠有些類似,李捕快和另外兩個姑娘一隊,剛剛那位打趣辛夷的姑娘和另外兩位姑娘一隊。


    辛夷一直盯著那位姑娘看,她看起來不怎麽高興,和邊上兩個隊友說了幾句話,隨後嘴角露出一個冷笑。


    辛夷瞧見這笑,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她抓住邊上的一個圓臉姑娘,


    “李捕快平日和你們玩的好嗎?”


    圓臉姑娘擺擺手,“說好也不好,畢竟李紅要當差,鮮少出來,而且還有就是李家不過是縣丞之家,大家夥也不太看得上。”


    這倒也是,縣丞不過小吏,在場的最少也是七品官家的姑娘。


    她指著剛剛那個搶白打趣她的姑娘問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


    圓臉姑娘聽過很多辛夷的事情,覺得她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這會見她仿佛一個嬰兒般,什麽都不懂,目光忽閃忽閃的看著她,一臉的懵懂。


    “那是陳同知府的大姑娘,聽說她的親事已經定下了,未來的夫家是京城陸家的,就是襄陽大長公主府上的公子。”


    “陳姑娘的母親是靖安侯府上的庶出姑奶奶,這門親事,是靖安侯府幫著定的……”


    辛夷聞言,豁然開朗,原來如此,怪不得。


    場上鑼鼓聲響起,比賽開始。


    雙方你爭我搶,各處絕招,就想著能把球打中對方的門洞。


    李姑娘能做捕快,自然是有些伸手的,她這邊的實力看起來比陳姑娘那邊要好,李姑娘率先搶到球,一杖入洞。


    場上也有和李姑娘相好的姑娘,頓時大聲歡唿,紛紛大喊慶祝。


    就連辛夷也受到氣氛的感染,露出笑意。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不對了。


    陳姑娘那邊,改變了策略,不再追球,而是包抄李姑娘。


    李姑娘打的不錯,可被這樣包抄著,自然是不能發揮她的水準。


    這邊少了個好手,那邊趁虛而入,很快陳姑娘搶到了主動,打中了門洞。


    這個法子有用,那邊變本加厲,不搶球就圍人。


    李姑娘的性子本就直接,被這樣一弄,自然是很生氣,高聲喊了幾句。


    不過陳姑娘一隊的人是聽而不聞,我行我素。


    終於,在陳姑娘一杖打在李姑娘身邊的地麵上,挑起一大片的沙石,沙石入了李姑娘的眼睛,矛盾爆發了出來。


    李姑娘一揮手上的木棍,上手就砸了過去。


    陳姑娘一時沒防備,讓她打中了腳踝。


    這下子,雙方火氣都上來了,還打什麽球?直接打人了。


    真香在亭子裏看著,也是火氣很大,“這陳同知家的姑娘可真是不要臉,怪不得會娶了高四姑娘那樣的人做繼室。”


    “怎麽這麽過分?居然對著李姑娘下黑手,打傷了人怎麽辦?”


    辛夷淡淡道,“有黃家在,不怕的。”


    場上,姑娘們糾纏在一起,你拉我的頭發,我扯你的衣裳,唯獨李姑娘有些身手,就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一樣。


    有一身武藝的人,對上胡攪蠻纏的,同樣也是施展不開來。


    李姑娘被撩起了火氣,指著陳姑娘大罵,


    “陳素敏,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你要不要臉?”


    陳姑娘冷笑一聲,撩起被扯落的頭發,“李紅,明明是你先動的手。”


    “你們專門圍攻我,當別人都眼睛瞎了嗎?”李姑娘迴敬過去。


    陳姑娘則是一臉的無畏,“誰說我們專門圍攻你?這打球,哪一次不是磕磕碰碰的?很奇怪嗎?你敢說你打球的時候沒打中過別人?”


    “再說,我們一隊的技術很不錯了,沒直接打在你身上,隻是挑了些砂石起來。”


    李姑娘被氣的不輕,“你分明是狡辯。”


    兩邊的人鬧得不可開交,和李姑娘一對的姑娘自然是和她關係比較好的,頓時上前道,


    “算了,紅兒,別跟她講理了,這種人就是沒臉沒皮,你能拿她怎麽辦?”


    陳姑娘一臉的無所謂,“讓你們諷刺幾句,你們就師父了?反正我沒幹什麽,就是到了玉皇大帝的麵前,也不怕說,你能怎麽樣?”


    “不怎麽樣。”一道女聲響起,“既然你不講道理,就沒想過別人也會不講道理嗎?”


    陳姑娘迴頭,見是辛夷上來,嗤笑一聲,“怎麽的?李紅,你自己打不過,就打人,這會還想要後宅夫人給你們出頭?可真長臉了啊。”


    辛夷笑眯眯的,


    “陳姑娘說的不錯,我們同是和縣來的,自然是同仇敵愾,我們身為管家女眷,確實是不能打人,自然的,也就不能看別人欺淩弱小。”


    聽辛夷這麽說,陳姑娘‘哈’的一聲怪叫,“弱小?”


    她指著自己被李姑娘手中的木根敲中的腳踝,如今已經腫的和饅頭一樣了,一臉不可思議,


    “把我的腳踝打成這樣,叫弱小?”


    辛夷神情自若,“是啊,李姑娘怎麽不是弱小了?再說剛才李姑娘眼裏進了砂石,差點都要成瞎子了,哪裏還管得了自己手中的棍子啊,沒同樣砸在別人的眼睛上,已經是很不錯了。”


    “嗬嗬”“嗬嗬嗬”陳姑娘成功被激怒了,衝著邊上的人喊,


    “你們都是死人嗎?怎麽沒看到李紅對我動手,沒見本姑娘被人打了嗎?還不上來給我打迴來!”


    陳姑娘帶來的護衛麵麵相覷,“……”


    這裏麵的都是姑娘,真要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動手麽?


    這有些不好吧?


    陳姑娘跺了一腳,頓時冷冷的看著辛夷和李紅等人,放話,“你們等著!””


    場上發生這樣的衝突,自然是驚動了各家的長輩。


    身為主人的黃夫人終於出麵了,她麵色有些不好,


    “李姑娘,你這樣打人,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啊。”


    李姑娘直著脖子,


    “她們先惡意的挑起砂石,對著我的眼睛,難道要等我眼睛瞎了就說得過去嗎?”


    陳姑娘頂迴去,“我們哪裏有惡意,不過是湊巧罷了。”


    黃夫人若有所思,“阿敏說的也沒錯,這打雪球就是這樣,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見黃夫人明顯拉偏架,李姑娘咬了咬牙關,安耐住想要直接撕了黃夫人的衝動。


    不過,李姑娘到底是黃夫人看中的兒媳婦人選,也不會過分到哪裏去,對陳姑娘訓斥道,


    “阿敏啊,你也是的,你母親昨日出了那樣的事,一下沒看著你,你就做出這樣的事,這場上可都是未婚的姑娘,可比不得你已經說了親事,打壞了你難道要把夫婿賠給阿紅嗎?”


    陳姑娘連忙假裝道歉,“是,夫人教訓的是,都怪我,以為球場上,誰都一樣的。”


    “如果李姑娘想要我的婚事,我也是可以成全的,就不知道陸家同意不同意了。”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聽得人想要爆揍。


    李姑娘就氣得想親自衝上去將陳姑娘給撕了。


    她身邊的李太太眼疾手快的拉住李姑娘,給陳姑娘道歉,


    “都是小女的不是,那陸家的婚事哪裏是我們這些人能攀得上的,姑娘還是留著自己受用吧。”


    說著,李太太就要壓著李姑娘給陳姑娘道歉。


    李姑娘梗著脖子不肯低頭,把個李太太給氣的麵色鐵青。


    辛夷在邊上冷眼旁觀,陳姑娘那對婚事無所謂的態度,讓她有些奇怪。


    京城陸家,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雖然襄陽大長公主受了陛下的罰。


    可陸家根基深厚,不可能輕易的撼動。


    他們的富貴榮華,可不僅僅是襄陽大長公主帶過來的。


    雖說如今還不知道陳姑娘說的是哪位陸公子,可隻要不是小公子陸仁就好。


    大家都知道陸仁的身子是怎麽樣的。


    辛夷麵色有些古怪,她皺了皺眉頭,陳姑娘的怪異或許能說通了。


    因為她說親的不是陸家其他男兒,是被人給廢了的陸仁。


    而陳姑娘應該是知道陸仁的底細,知道後自然是恨不能快點擺脫。


    如果要真是能換給李姑娘,那陳姑娘還不高興的瘋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也許黃夫人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家的孩子相看,而是為了陸仁相看。


    這樣看來,也許陳同知和黃大人也是一派的。


    辛夷越發的覺得這燕郡的形式看起來比想象的還要複雜,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何皇帝老爺會把五哥發配到這樣一個地方來了。


    也許就是想要五哥把這裏的亂子給平一下。


    對於魏大人的死,辛夷更加的篤定,和黃大人等是脫不開關係的。


    “小女確實是不小心打到了阿敏的腳踝,可小女也受傷了呀,這眼睛如今還是痛的很,萬一真的瞎了可怎麽辦?”


    李姑娘忽然態度軟了下來,有些委屈的說道。


    黃夫人,“……”


    陳姑娘冷笑,“你眼睛現在不是還能看東西麽?可我的腳已經快要走不動了,不用等你成瞎子,我就成了瘸子。”


    “我現在腳腫成這樣,萬一打到了筋脈,那可怎麽辦?”


    李姑娘平靜地道,“你要裝成瘸子,別人有什麽法子。”


    “你……”陳姑娘怒目而視。


    “我沒有教好女兒,以至於她做下這樣的事情,我給姑娘賠罪了。”李太太語氣誠懇的看著陳姑娘,


    “都怪小女,脾氣衝動,你受傷了,你生氣是應當的,不過看在她年輕不懂事的份上,就請你別跟她計較,你有什麽要求,我照做就是。”


    陳姑娘被李太太的態度給弄的沉默許久。


    她還想著再繼續的爭吵一番,然後順勢就把陸家的婚事推給李紅,沒想到竟然不成功。


    怪不得李紅能當捕快,原來這是家學淵源啊。


    這樣要她怎麽把婚事給推給李紅呢?


    她可不想要嫁給陸仁那個太監一樣的人。


    今日的這一切,包括相看李紅,下帖子給和縣縣令夫人,乃至這一場雪球比賽,都是設定好的。


    也都是她和黃夫人設計好的。


    唯獨隻有一點沒設計,就是她怎麽把婚事推給李紅。


    黃夫人真正看中的是她做兒媳婦,因為她的父親和黃大人聯係太過緊密,同一條船上的螞蚱,兩家早就有做兒女親家的意思。


    萬萬沒想到靖安侯府沒通過父親的同意,就將她定給了陸家的小兒子陸仁。


    他們不想得罪陸家,不想得罪襄陽大長公主,沒辦法推了這樁婚事。


    可陸仁不能人道的事情他們早就打聽到了。


    難道讓她去做一輩子有丈夫的寡婦麽?


    李家姑娘就不一樣,本身就是個男人婆一樣的,她肯定不怕獨守空閨的。


    她好不容易說通黃夫人,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啊。


    李紅是個沒腦子隻會動武力的,可李太太,還有今日的這個辛夷那都不是省油的燈。


    看來今日是沒辦法把這個婚事推出去了。


    且不說陳姑娘心裏如何著急,李姑娘的心裏又如何的煎熬。


    辛夷站在邊上不知道陳姑娘的想法,可她被自己想的那些給驚呆了。


    而且,她忽然發現李家和黃家的關係也許並不是那麽的牢靠。


    要想查魏大人的死因,也許李家是個突破口,


    她想了想,上前對黃夫人說道,


    “夫人,剛剛我也是在邊上觀看,幾位姑娘的球打的都不錯,”


    “隻是後來陳姑娘也許著急了,動作有些粗暴,把砂石揚起飛到李姑娘的眼睛裏,李姑娘不小心用木棍砸到陳姑娘也是情有可原,畢竟球場上磕磕碰碰的,不是很正常麽?”


    這句話的意思太明顯了,剛剛不論是陳姑娘還是黃夫人都說球場磕磕碰碰是正常的。


    那李姑娘打到陳姑娘的腳踝,也是正常的啊。


    總不能到陳姑娘那裏是正常的,到李姑娘這邊就是蓄謀已久吧?


    陳姑娘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暗示我是故意打李姑娘嗎?”


    辛夷微微一笑,神情自若,“陳姑娘誤會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當時的情形,明明陳姑娘李姑娘那邊有些遠的,為何片刻間到了她哪裏,還做出那樣一個動作,難道沒有理由相信陳姑娘你是故意的嗎?”


    “”引……你……你血口噴人。”陳姑娘矢口否認,“李紅是你門衙門的人,你自然是要維護她。”


    辛夷輕笑,“陳姑娘這樣說,也沒錯,我和你在場上的立場是對立的,對你的印象自然是不如李姑娘要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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