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跟泰安侯夫人去了後廚準備遊船的吃食,沒想到許久過後,說去去就迴的蕭元祐一點消息也無。


    本來她就有些擔心蕭元祐和蕭侯見麵的情形,這會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夫人,這個你們也要帶嗎?”廚娘指著籃子裏的一雙白綾手套,這本是花園子裏的花匠用來修建帶刺的花枝時用的。


    辛夷飛快的將手伸到籃子裏將手套給抽了迴來。


    泰安侯夫人不如辛夷一般火急火燎,不過也有些擔心蕭元祐,心裏也有些奇怪。


    按理說兩個人也沒什麽話說的。


    這麽多年下來,蕭元祐和蕭侯見麵的機會可謂少之又少,父子二人不能說和仇人一樣勢同水火,可也好不到哪裏去。


    皇帝老爺愛重蕭元祐,一個是因為心疼他年幼被綁,差點踏入鬼門關見老大人去。


    另外一個也是憐惜他有爹等於無爹。


    不止一次想,如果老大人還在世,何至於蕭元祐會是那個樣子。


    見辛夷好像毛毛蟲掉在身上一樣,如坐針氈,泰安侯夫人安慰道,


    “你別擔心,元祐興許被什麽事給絆住了……行行行……你過去看看也無妨,我把這裏的東西歸置歸置,隨即就過來。”


    泰安侯夫人知道,不讓她去前頭看是怎麽也不安心的,幹脆爽快的放行。


    辛夷得了放行,立刻轉頭就往外跑,泰安侯夫人想想不對,當即把東西放下,帶上丫鬟,又讓人去叫泰安侯,跟著往前院去了。


    辛夷從小路抄到前院,沒一會就到了,才剛到前院的帶客廳裏外,就見院子裏除了平日跟在蕭元祐身後的黑衣侍衛就沒旁的下人。


    老遠就聽到正屋廳裏傳來爭吵的聲音。


    “都說了當年你祖父的死和我,和公主都沒有關係,偏生你疑神疑鬼的,還一疑就是這麽多年。”


    這是蕭侯的聲音,不疾不徐的,緩緩而來,仿佛蕭元祐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大人正循循善誘的教導他人生道理。


    辛夷心頭冷笑連連。


    她連忙進去,誰知道一進去就腳底打滑一個趔趄,撞到一個懷抱裏,是蕭元祐。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馬上就迴去麽?”蕭元祐扶著她站好,詫異地問。


    蕭元祐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他根本就沒爭吵過,隻不過是蕭侯在唱獨角戲。


    “你過來太久,我擔心你。”辛夷直言道。


    蕭元祐轉身看著蕭侯,一字一句道,


    “當年的事情沒有證據,我也無法說什麽,隻是,一旦我找到任何的證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你們最好祈禱不要讓我找到證據,否則,你們都逃不過去。”


    蕭侯歎了口氣,


    “元祐,我知道你恨我當年不該答應將公主娶進門,可咱們那個時候不過是一個稍微高點的門第。”


    “我們有什麽理由可以拒絕陛下的賜婚?”


    “如果不是我同意娶了公主,咱們家會不會被先帝清算?又哪裏還有如今的榮華富貴呢?”蕭侯說道。


    辛夷有些奇怪,榮華富貴也隻是榮華了蕭侯一人啊。


    五哥,泰安侯夫人,老大人,都因為這事死的死,絕婚的絕婚,沒爹的沒爹。


    如果榮華富貴都要這樣的代價去得道,還不如過著平庸的生活。


    “元祐啊,你祖父會死,就是因為他太大公無私,他如果那天不去集市安撫那些流民,根本就不會染上時疫。”


    剛剛在泰安侯夫人口中聽了老大人染時疫的事情,辛夷已經是心頭疑惑。


    這會聽到蕭侯說起,感覺又是不一樣的。


    “至於公主將請來的大夫叫走,那不過是湊巧而已。誰能想到就那麽寸呢?”


    蕭侯聲音裏帶著刻骨的悲痛,期盼著蕭元祐能夠理解一下。


    辛夷看著蕭侯那溫和儒雅的麵容,聽他痛心疾首的說著當年的往事,不斷的為自己,為金金公主開脫。


    她的心裏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這是第一次有這樣心底發毛的感覺。


    她不能說蕭侯說的是錯的,都是湊巧而已。


    這樣一個看起來坦蕩的人,其實最是自私不過。


    辛夷來了,蕭元祐也就不想再和蕭侯糾纏,


    “父親,感謝你過來,以後如果你要過來隨時都可以,隻是,還請你一個人過來。旁人,我不想再在我家門前看到一個影子。”


    這已經是蕭元祐說的最為軟和的一句話了。


    蕭侯麵容黯然,有些強笑道,


    “為父知道了,不會再讓你不高興的,再過些日子是你祖父的忌日,你到時候……”


    蕭元祐聽了,默然,良久,他才道,


    “我知道了,到時候和微微會一同過去的。”


    蕭侯喜上眉梢,連聲道好,從前蕭元祐都是獨自去祭拜的,這次願意迴府一同祭拜,已經不能要求再多了。


    “好好好……你祖父也不知會多高興……”


    他說這說了好幾句,反反複複的就是‘你祖父肯定高興,你要再添個孩子就好。’之類的話。


    頓了下,他又連忙道,


    “到時候公主不會出來的,你的弟弟妹妹們……你也不用擔心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外頭蕭一過來說是陛下召蕭元祐進宮有事相商,辛夷有些窘,應該還是他們圓房的事情吧。


    這件事簡直比當年的婚禮還要轟動,一來二去的,說不定明天全城的人都能知道他們圓房了……


    辛夷已經能想象出接下來一段時間出門能接收到的那些目光裏頭隱含著什麽樣的含義了。


    她決定接下來最起碼一個月不去參加那些貴婦們的邀約。


    蕭元祐去見天使,也不管蕭侯,原本要拉辛夷一起走的,但被辛夷給拒絕了,


    “陛下召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說我還要陪娘呢,你要沒事還是快些迴來吧。”


    “正巧,我送送父親出去。”


    外頭的人催促著,蕭元祐想著這是在府裏,也就隨她去了。


    果然,辛夷代替丈夫送公爹出門,快到大門處時,蕭侯對辛夷說道,


    “如今你和元祐是真正的夫妻了,元祐也不小了,你們還是盡快要個孩子的好。”


    “將來侯府的門庭還要靠元祐來撐著,他的性子古怪,你可要多多勸他。”


    “不過,那些衙門裏的事能少做點就少做點吧,耗神傷身,什麽青天大老爺的,不過是句話而已。”


    “當年元祐的祖父雖說是染上時疫才去的,可如果不是他平時為朝廷鞠躬盡瘁,身體變得虛弱起來,她說不定還能好好的。。


    那又如何呢?他去了後,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煙消雲散了?”


    辛夷卻不認同這個想法,她反駁道,


    “每個人都會煙消雲散,每個人都會塵歸塵,土歸土。”


    “但是,父親,人都會消失在這個塵世間,可是,他做過的事情不會被抹殺掉。留下來的功績更不會被抹殺。”


    “那些史書裏多少的蓋世英雄,不是都被人記住並且傳唱嗎?”


    蕭侯沒再說話,匆匆離去。


    辛夷看著他的背影,好像有些落荒而逃般的。


    蕭元祐進宮後沒多久就迴來了,那個時候辛夷已經和泰安侯夫婦在小船上,也沒個撐船的人,就那麽讓小船在湖麵上蕩著,格外的悠閑。


    日頭並不大,風也不冷,正正好的天。


    蕭元祐加入後,四個人玩到天將要黑這才收拾東西上岸。


    泰安侯夫人這樣悠閑一日快活極了,連連和辛夷約定了下一次繼續去玩。


    臨走前她叮囑辛夷,


    “明日我還會煲了湯讓人送過來,你可記得要喝啊。”


    她不僅僅煲湯,竟然還傳授了辛夷幾個小秘訣,帳內帳外的都有,把辛夷聽得連連驚唿。


    果然,和燕無名偷偷討論哪家夫人喜歡吃九轉大腸的婆母,確實是與眾不同。


    待泰安侯夫婦走了,辛夷一直抿唇偷笑,待到蕭元祐沐浴出來後,她還在偷樂。


    想著,要不要今晚把婆母說的那些個法子在五哥身上試驗一下?


    想一想,她都覺得有些麵皮燒起來。


    蕭元祐穿著潔白的裏衣從淨房出來時,就見辛夷靠在窗台邊傻樂。


    “母親和你說什麽了?讓你這樣高興?”他悄悄湊了過去。


    辛夷一個磚頭,就見麵前人潔白裏衣襯著頎長的脖頸,山嶽河川般俊麗的側顏,濕漉漉的頭發半披在背上,暈染出一片水跡。


    他們認識這麽久,成婚這麽久,也不是沒看過這樣的蕭元祐。


    隻是,今日泰安侯夫人和她說了那麽多的私密事,讓她看的有些口幹舌燥的。


    他今日這氣質和平日裏又是迥異幾分。


    “好看?”蕭元祐不用去看,也能感受到辛夷灼灼的目光。


    辛夷老實點頭,“好看。”


    實誠能傷人,可好處也是不少的。


    他隨手將打開的窗給關上,動作自然又瀟灑,隨即坐在榻上,抬手給自己倒了盞茶。


    辛夷盯著他袖長有力的手,袖擺垂落,在光影照耀下,柔和的很。


    不公平,辛夷覺得,為啥連倒個水都能這麽好看呢?


    蕭元祐放下茶壺,舉杯喝水。


    辛夷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動到他微動的喉結上,放下茶杯的時候,嘴上留著淡淡的水光。


    辛夷本就幹的口唇,更加的幹了。


    她舔了舔唇,見此,蕭元祐也倒了杯水遞過去給她。


    她並沒有喝,而是湊上去在他唇上舔了舔。


    蕭元祐有些意外,他的女孩不是那種羞澀的小娘子,從前總是她無心的撩撥他。


    那個時候她也經常說些想要親親之類的話,不過倒是從未如此的主動過。


    有人主動,蕭元祐自然是不會放過的,他將嬌軟的身子抱住,迴了個長長的。


    兩人目光相對。


    “你怎麽這麽好看?”辛夷問道。


    蕭元祐楞了下,隨即笑的開懷。


    “娘到底和你說了什麽?”他有些好奇了。


    辛夷哼了一聲,很高傲地道,“告訴你還是秘密嗎?”


    她怕蕭元祐繼續追問泰安侯夫人和她說的那些話,傲氣的揚起下巴,問,


    “你頭幾次快到辨不清雙速度,顯然是先天不足,明日娘送過來的補湯你可要一滴不剩的都喝了。”


    大概全天下也隻有她一個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蕭元祐無奈的想。


    他站起身,一把將人打橫抱起,


    “那就請你以後要多多幫助我鑒定那補湯有沒有功效的了。”


    事實證明,補湯沒用也是很有功效的,最起碼辛夷第二日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蕭元祐休沐結束,開始上衙下衙的日子,辛夷混混沌沌的爬起來,想著今日還要去朝天觀看清風和明月,還有,她想幫五哥找出真相來。


    她當然知道這些年蕭元祐肯定沒放棄過尋找當年老大人之死的真相。


    五哥破案的技術隻會比她高明,可旁觀者清,而五哥在這件事裏是當局者,必然有些線索會被他忽略。


    那正好,她也可以試一試,自己到底有沒有學到五哥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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