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因此,怕大禍臨頭的吏部尚書才會將各部之問的密帳交出。


    “扳倒孔氏,再逼得慶王交出禁衛軍權,如此一來,我才能安心地將你接迴東宮。”


    “我迴來幹嘛,孔沛兒可是迫不及待要照顧你呢。”


    “不,我不會再見她,因為她己經沒有用處。”


    她聽了心頭直發悶。


    “你呀真的是把人視為棋子操控,一旦沒有用處便棄之不顧。”雖然她對孔沛兒也極為厭惡,可瞧他這般玩弄人心,最終又棄之如敝展,總讓她想到當初自己也是如此被傷得體無完膚。


    “歌雅,我會挑她做我的側妃,是因為她是名門千金裏最刁蠻的一個,她驕傲跋雇,一再地傷害你,我又怎麽可能善待她。”


    “就算是如此,也不該……”低喃著,她不禁想起。


    “對了,聽說你和雲良私會,還被巳太一逮個正著,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個嘛……往後你就會知道了。”他所走的每一步路皆有其用意,就等著時機成熟,一舉建功。


    “九蓮,非得這麽不擇手段?”


    “歌雅,在宮中就是如此,我不犯人,人會犯我,為了自保,也隻能斬草除根。”


    他乏力地歎了口氣。


    “這事,你應該也很清楚的,當你決定和我一道迴京時,就該知道,這是我們的宿命。”


    “哪來的宿命?事在人為。”她苦口婆心地勸著。


    “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德服人更勝以暴製暴。”


    “那得在能顧全你的情祝下,我才有心思這麽做。”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噙?”


    “不,換個角度想,這個王朝己經姑息養奸太久,必須好生整頓,今日六部官員若是潔身自愛,又怎會被揭發惡行。你該知道,百官情廉,苦民所苦,對百姓才是最好的,好比巳太一加重邊境重城的稅賦,要不是咱們去了映春城一趟,又怎會發現這件事?要是不妥善處置,豈不是讓映春城百姓繼續受苦。”巳九蓮輕握著她的手。


    “而我想做的,並非要鬥倒孔氏一派,而是要鬥倒朝堂間的貪腐舞弊,如此一來,才是百姓之福。”


    他說的沒錯,有些時候,身處在困境,確實需要一些雷霆手段才能開創新局麵,也許是卑鄙了點,但隻要他有心為民,那麽她也甘心成為共犯。


    瞧她舒開眉心,他便知道她聽進他的一席話。


    “你啊最好是說到做到……”她往他鼻頭一掐。


    領著宮女端膳而來的蘇璘,撞見這一幕,不禁聲音撥尖道:“太子妃!”


    她趕忙鬆手,裝無辜地垂下臉。


    “太子尚未痊愈,你……”


    “他剛剛也掐我。”她可憐兮兮地指著自己的鼻頭。


    “奴婢沒看見。”


    “蘇璘……”有沒有差這麽多呀……看來她是沒當壞人的天分,每次行兇都被當場逮著。


    瞧兩人一搭一唱,巳九蓮笑眯眼。


    很快的,屬於他的幸福就要到手。


    壓根不管朝堂上波誘雲詭,待在灼陽殿靜養的巳九蓮,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傭懶日子,靜待著塵埃落定的一天。


    然而,今天,整天卻等不到梁歌雅到來。


    “持祿。”


    “殿下。”聞言,持祿趕忙入殿聽候差遣。


    “太子妃呢?”


    “奴才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微眯起眼。


    “太子妃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待在灼陽殿,她上哪去了,你會不知道?”


    雖然東宮侍衛歸旭拔統領,但誰知道在情急之下,巳太一會不會有出人意料之舉,唯有將她帶在身邊,他才能安心。


    “奴才馬上去找。”


    待持祿離去,他也起身,搗著胸口踏出殿外。


    外頭天候陰霆,白雪疾飛,他不禁微愣了下。


    難怪寢殿裏會生了盆火,原來是已經下雪了。


    想迴頭取件鬥篷又嫌麻煩,他直往殿外而去,就見園裏有抹身影,正在雪中漫步。


    他倚在廊柱旁,看著她一身銀白狐裘,手上打著彩繪油傘,腳上穿著油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腳印。


    遠遠的,他瞧見她揚起笑容,伸手掬著雪,再拋向天空,而雪花綿密從天而降,像是要掩去整片大地,一並也掩埋了一身雪白的她,將她吞噬。


    他忍不住急聲喊道:“歌雅!”


    聞聲,梁歌雅朝曲廊方向望去,就見他僅穿著單薄的錦袍。她趕忙小跑步地奔向他,豈料雪滑得很,她腳下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時,幸而一股蠻力及時將她拉進懷裏。


    但那懷抱一點都不暖和,簡直是凍得她心驚膽跳。


    “九蓮,你要出來為什麽不搭件鬥篷?”她低罵著。


    “誰害的?”他沒好氣道。


    “嘎?”


    “我等著茶未伸手、飯來張口,可我的小奴偏是不來,我除了外出尋找,還能有什麽法子?”


    “我什麽時候變成你的小奴了?”她皺了皺鼻,趕忙挽著他。


    “走走走,先迴殿裏再說。”


    她有件好事要跟他說呢,他肯定會比她還開心。


    “不急。”他緊摟著她。


    “你揮身冷得要命,還說不急?”


    “咱們一起踩雪。”自從在主靈穀看見滿地似雪的藤花後,他就想著要和她再踏一次雪,如今總算教他圓了夢。


    “你……”拗不過他,她幹脆把油傘遞給他,拉開狐裘,將他包覆住。


    “這樣有沒有暖一點?”


    “有,好暖。”他舒服地眯起眼,卻問:“不過,這樣怎麽踩雪?”


    “橫著走。”


    巳九蓮聞言不禁放聲大笑,“走,咱們一起橫行霸道。”


    “對,就在這東宮裏橫行霸道。”她哈哈笑著。


    但才走了幾步,他卻突然將她擁住,換了個方向,她正覺不解,便聽到孔沛兒的怒咆聲。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把殿下還給我。”


    她皺緊眉看去,驚覺不過才一段時日不見,孔沛兒竟變得憔悴而麵目可憎。


    “放肆!”巳九蓮低斥。


    “殿下……”孔沛兒輕觸著他,卻被他無情地拍落。


    “你為什麽不要沛兒了?”


    “歌雅,咱們迴去。”巳九蓮無視傷口複原中,幹脆將她打橫抱起。


    “九蓮……”看著孔沛兒淚流滿麵,梁歌雅心有不忍,才剛開口,卻見孔沛兒狀似無力地跌落雪地裏。


    “九蓮,孔沛兒昏厥了!”


    “不用理她。”


    “九蓮!”她抓著他的發。


    他迴頭,毫無憐憫之意,抱著她踏上曲廊時,遇見蘇璘端著膳食走來,這才不鹹不淡的吩咐一句,“蘇璘,送孔側妃迴玉哀殿。”


    蘇璘朝雪地望去,趕緊派人處置。


    迴到灼陽殿,梁歌雅始終繃著臉,盡管依舊喂他吃東西,但氣氛卻是安靜沉悶,教守在殿外的持祿頻頻關注。


    “歌雅,別為不相下的人跟我生悶氣。”他歎了口氣道。


    “我沒有。”


    “才怪。”


    “我隻是……”她歎了口氣。


    “隻是很有感觸,總覺得她很像以前的我。”她不由自主的會把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塊罷了。


    巳九蓮神色黯淡下來。


    “你不是她,我不曾愛過她,可我對你……盡管我察覺太晚,但我是愛你的……”


    “我知道,隻是……忍不住在意而己。”九蓮的無情她是見識過的,也花費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釋懷,重新敞開心房接納他,可能是觸景傷情吧,孔沛兒的遭遇勾動她內心至今未除的疙瘩。


    “歌雅……”他試圖彌補,但有些事卻不是船過水無痕的。


    以前種種猶如前世,隻是他們不曾喝過孟婆揚,不曾走過奈何橋,所以他倆記得之前一切,就算傷口愈合了,可藏在底下的傷究竟恢複了多少,卻難以探知。


    隻要遇到相似的情境,她就會不由得迴想起他的殘忍無情,對他而言,這就像是一種鞭苔,仿佛他做了再多,也始終無法梢除她的不安。


    “沒事,用膳。”


    “歌雅。”


    “可你要答應我,待會讓我去看看孔沛兒。”


    他不以為然地皺起眉,卻又聽她說:“如果她真的是個非常可惡又不知悔改的人,那麽我看看就算,當盡點道義就好。”


    “帶旭撥和蘇璘一道去。”好半晌,他才終於退讓。


    梁歌雅淡笑著,待陪他用完膳,特地走了一趟玉哀殿。


    玉哀殿和玉輝殿的擺設極為相似,不過宮女的人數倒是比她多得太多,到處可見宮女行走。


    孔沛兒真的不把她這個太子妃放在眼裏呢,而九蓮的這出戲也確實演得很成功,不然內務府豈敢破例撥這麽多人手給太子側妃。


    一進寢殿,便見禦醫長在替孔沛兒號脈。


    “見過太子妃。”見到她,龐呈立刻起身問安。


    “孔側妃要緊嗎?”她關心的問。


    天寒地凍的昏厥在雪地裏,她就是怕孔沛兒身體有恙,才特地走這一趟。


    “迴太子妃的話,孔側妃身子虛弱了些,不過隻要服幾帖安胎藥,就不成問題了。”龐呈簡單地解釋著。


    卜••…安胎藥?”她頓了下,懷疑自己聽錯。


    蘇璘和旭撥臉色跟著鍬變。


    “是的,孔側妃己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一個多月……”梁歌雅低喃一句,身形踉蹌了下。


    怎麽可能?他明明說過,隻有新婚那一夜,他找人代替他與孔沛兒燕好,之後不曾碰過她,如今快十二月了,時間根本兜不上!


    誰在說謊?


    “太子妃,孔側妃未醒,還請太子妃先迴,讓她好生歇息。”像是怕有個差錯,龐呈輕聲催促著。


    梁歌雅怔怔地看著麵無血色的孔沛兒,想邁步,可她雙腳無力。


    “太子妃,咱們先迴去吧。”蘇璘趕忙挽著她。


    她雙眼失焦地看了蘇璘一眼。


    “迴玉輝殿。”


    “太子妃?”


    “我說……迴玉輝殿!”她暫時不想看到他,她要想想,好好的想想他可以騙她,但是他不可以背叛她!


    蘇璘送梁歌雅迴玉輝殿,旭撥獨自迴灼陽殿稟報此事。


    “孔沛兒有孕?”巳九蓮哼笑著。


    “運氣真好。”


    這麽一來,他可以如何利用孔沛兒肚子裏的孩子呢?


    “可禦醫說,孔側妃才懷孕一個多月。”旭撥小聲道。


    巳九蓮微揚起眉。


    “一個多月?”


    “嗯,太子妃聽說之後,整個人搖搖欲墜,看起來大受打擊。”


    “怎麽可能……”他可以想見歌雅多震撼,因為就連他也大感意外。


    “難道她買通了禦醫?”


    “可來的禦醫是龐呈。”


    巳九蓮垂睫思索。龐呈是父皇最為倚重的禦醫長,想買通他,恐怕比登天還難。


    既然如此,孔沛兒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麽來的?


    “殿下,要不要先到玉輝殿向太子妃解釋情楚?”


    “不,就算現在去玉輝殿,依她的性子,肯定不會見我。”然而,要他蒙受不白之冤,他可咽不下這口氣。


    見他起身,旭撥不禁問:“難道太子是想要去見孔側妃?”


    “當然,我得好生問問,那孩子的爹到底是誰。”一個孩子對他的計劃毫無影響,但卻會磨損歌雅對他的信任,他怎能輕饒孔沛兒。


    當他來到玉哀殿寢殿時,孔沛兒素白著臉正在喝藥,一見到他,立刻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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