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慎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慶王一事,朕會處置,至於蘇璘,到底是誰在背後唆使你?還是真如太子妃所言,你是故意栽贓慶王……這麽做,是為誰圖利?”


    “奴婢……”


    “父皇,蘇璘必是對此事起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便推說是慶王唆使,如此不顧性命栽贓慶王,全都是為了臣媳,請求父皇恕罪。”說著,她身形僵硬地跪下。


    “太子妃!”蘇璘想拉她,可礙於自己也跪在地上無法攙她起身。


    “父皇,蘇璘若有罪,那麽臣媳也有,要罰她,就連臣媳一起吧。”她不會看錯人,況且當初蘇璘為了她死在雲良的刀下,如今怎能讓她再為自己步上黃泉。


    巳慎思皺緊濃眉忖度半晌,直到皇後淡淡啟口。


    “皇上,蘇璘十五歲進宮,沒多久就被發振到本宮身邊當差,一向忠心為主,雖然她不該用一線香迷昏侍衛,但這也是為替太子妃送膳,再者,不過初使一迴迷香,就有刺客上門……皇上,這才是應該追查的重點。”


    “皇後所言甚是。”巳慎思認同她的見解,不過——“就算蘇璘沒有二心,但使祖一線香迷昏侍衛,此乃重罪,朕——”


    “父皇可記得曾允諾臣媳一個願望?”梁歌雅急聲道,就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沒想到她對蘇璘如此重情重義,旭撥微愣。


    “太子妃,你要用這個願望保住蘇璘?”


    “是。”


    “太子妃,奴婢不值得太子妃如此對待。”蘇璘不住地搖著頭。


    “可我打拳舞棍時,你要是不追著我跑、不抓著逼我聽《女戒》,這宮中的生活會是多難熬呀。”梁歌雅淺笑著,輕握住她的手。


    “太子妃……”


    巳慎思笑歎了聲。


    “算了,你還是將願望保留住,就讓蘇璘繼續照料你吧。”


    梁歌雅喜出望外。


    “多謝父皇!”她開心地朝他一拜,卻忘了背上的傷,痛得她截牙咧嘴,旋即又繼續展笑。


    “迴去歇著吧。”巳慎思起身欲離去。


    “父皇,臣媳想迴東宮。”她在蘇璘的攙扶下站起身。盡管明白九蓮將她安置在長生宮的顧慮,可她還是想迴去,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才剛遇刺,你不怕?”


    “父皇,我在映春城時,好幾次都是靠旭拔化險為夷,有他在,我很安心,祝且有蘇璘在旁照料,還有什麽好怕的?”


    巳慎思低低笑著。


    “你這丫頭說起話來拐彎抹角,以為朕不懂嗎?不就是要朕讓旭撥繼續統領東宮侍衛。”


    旭撥再次傻愣愣地看著梁歌雅。


    “旭撥被革職了?”她詫道。


    巳慎思沒好氣地看她一眼。


    “他現在複職了。”原以為她多少有些心眼的,豈料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早些迴去歇息吧,迴東宮的事等把傷養好再說。”


    “謝父皇。”


    送走皇上後,蘇璘趕忙扶著梁歌雅迴寢殿,而旭拔則是快步迴灼陽殿,稟報第一手資料。


    “呢?”聞言,巳九蓮微抬眼,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難得母後替他想了法子,結果卻毀在歌雅手裏。


    “太子妃為保住蘇璘,甚至不惜用上皇上允諾的願望,之後還說要迴東宮,陰錯陽差的,反倒讓屬下複了職。”說真的,有些事七拐八彎的,他就算聽了也不見得明白,但唯一確定的是,太子妃真的是個心軟良善之人。


    在宮中,無人會理睬宮人的死活,就算蘇璘是個有品階的女官也一樣。


    巳九蓮搖頭失笑。


    “恐怕不是陰錯陽差。”


    照旭撥的說法,歌雅必定是發現他要犧牲蘇璘反將巳太——軍,才會挺身而出,但又為了不破壞他的計劃,點出諸多疑點,讓父皇正視巳太一的野心,也才會讓旭拔間接複職。


    這麽做,和他原本的打算有所出入,但也不是沒有助益。


    如歌雅所說的,有些事她並不是不懂,隻是不想看也不想聽,然而一旦事關她在意的人,她怎麽也得挺身而出。


    如此豪氣的性情,才會教他不自覺的讓她走進他的心裏。


    “殿下,接下來該怎麽做?”


    “這事暫時壓下,歌雅既然沒有提到什麽蛛絲馬跡,就代表事發當時,對方動作相當俐落,並未留下證據。”巳九蓮垂著眼思忖,好一會才低聲道:“倒是孔沛兒身邊的那兩個宮女……”


    先前故意將歌雅打入冷宮,全是因為父皇在秋賞宴上的那句承諾所致。他知道父皇的本意是要他多放點心思在歌雅身上,表明善待歌雅便會讓他得到皇位,但父皇恐怕不知道那一句承諾會讓一些人更將歌雅視為眼中釘。


    所以他撤了宮女,膳食比照孔沛兒的,這樣就不怕有人從中下毒,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侍衛看守玉輝殿,以為這可以將她牢牢護著,再者又能讓孔沛兒卸下心防,誰知道那兩個宮女如此大膽,表麵給了膳,卻是連一餐都不曾端進玉輝殿,加上他那幾日都在朝中忙著,蘇璘根本朕係不上他,才會出了這些事……


    想當初,那兩個宮女可也是殺害歌雅的兇手,早該處理的事他怎會給忘了?


    “殿下的意思是……”


    “埋了。”膽敢傷害歌雅的,一個不留。


    “屬下知道了。”


    巳九蓮擺擺手,看向窗外的月牙。


    此時此刻,她不知道是否也看著月牙,如他思念她這般思念自己?


    梁歌雅一連在床上趴了十天,趴到覺得揮身都快要發芽,才終於哄得蘇璘答應她到殿外走動。


    “走慢些,太子妃,背部傷口好不容易收口了,別走太快。”蘇璘挽著她,不住地叮嚀。


    “我覺得我隻有走得比蝸牛快一點而己。”她沒好氣道。


    “能當蝸牛不錯了,你就隻能走到前頭的亭子裏而己。”


    瞪著幾步外的亭子,她忍不住抗議。


    “蘇璘,我是傷到背,不是傷到腳。”


    “要不迴去。”一副沒得商量的嘴臉。


    “去亭子。”


    蘇璘攙著她在亭子裏坐下,宮女隨即備上暖茶和茶點。


    環顧四周,楓紅疊嶂,而其他的樹葉己開始調零,落葉漫天飛舞,她不禁歎了口氣。


    秋末了,一直待在長生宮,也不知道外頭狀況到底如何。


    正付著,細微的談論聲傳來,她不由得望了過去。這座亭子,就設在通往前殿的曲廊邊,要從前殿到後殿,總會通過這兒。


    有兩個陌生的男子跟在皇後身後,不斷地叨念,像對什麽有所不滿。


    “那兩位,一個是皇後的侄兒,一個是皇後的堂兄,分別為吏部侍郎和吏部尚書,八成是為殿下一再揭發六部弊案來找娘娘幫忙的。”


    “是嗎?”


    “但太子妃可別以為殿下和娘娘感情不佳,其實他們……”


    “我知道。”她笑道。


    光看她能住進長生宮,就知道他們母子關係大有改善,而不是像以往那樣“貌合神離”。


    隻是,他的手段總讓她擔憂,就怕他會狠到誰都能犧牲。


    幽幽歎口氣,欣賞著滿園蕭瑟與紅豔相處,不一會便見那兩人從殿裏走出,一路上交頭接耳著。


    “真不知道娘娘在想什麽,近來太子出了那麽多事,先是罰了太子妃,害太子妃遇刺,眼下又和慶王側妃攪和在一塊,被慶王給當場逮著,鬧得幾乎要廢側妃……娘娘根本就管不動太子,就算把太子妃接到長生宮靜養又如何?太子還是我行我素,壓根不買賬。”


    年長的男子壓低聲音。


    “哼,娘娘想抓著太子這張王牌,隻管自己他日能坐穩太後一位,自然不會去管太子待她如何、待咱們如何,既然如此,咱們也得替自己盤算一下才成。”


    “堂叔,不知道你有何想法?”


    “三日後的秋獼,咱們就……”


    她的耳力極好,盡管有些距離還是聽了大半,但隨著兩人越走越遠,後頭聽得不仔細。不過可以推斷的是,他們必是要趁著秋獼時對九蓮做什麽!


    思及此,梁歌雅怎麽也坐不住,急忙起身。


    “太子妃,別胡思亂想,事情不是那樣的,慶王側妃不過是去探視太子側妃,遇見殿下攀談兩句,這事早就說開了……”蘇璘急忙解釋,心裏惱得緊,宮裏就有些愛嚼舌根的人,才會雞犬不寧。


    梁歌雅愣了下。她隻在意著秋獼一事,倒是忘了他們提起九蓮和雲良……他忘了他說過,要是再遇見雲良,便要將她千刀萬剮的嗎?


    到底是忘了,還是非要雲良這個棋子不可?!


    心火正滋,她突然一頓。不對,現在不是惱這個的時候,她得先請皇後告知九蓮秋稱的事,讓他有所防備才行。


    “太子妃,你千萬別誤解殿下。”


    看她一心為主開脫,梁歌雅歎了口氣。


    “我遇刺一事,殿下要你誣指是慶王指使,分明讓你拿命作陪,你非但不惱,竟還替他說話。”


    這事太子妃後來也沒追問,想不到會在這當頭再提起。蘇璘一愣,“不,太子妃誤會了,並不是殿下要奴婢這麽做的。”


    梁歌雅忍不住仔細地打量她。那模樣不像是在說謊,這麽說——“是娘娘?”如果不是九蓮,那麽就隻剩下皇後,畢竟蘇璘心思單純,並不是擅權弄謀之人。


    “是。”


    梁歌雅搖頭歎口氣。虧她還說要相信九蓮,結果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她便認為是他所為。如此想來,皇後和九蓮的性子真有些相似。


    “皇後問過奴婢那晚的事,便希望奴婢能夠幫助殿下,奴婢心想,入宮二十幾年,奴婢沒有親人牽掛,要是用這條命可以幫上殿下,又有何不可?”


    “誰說你沒有親人牽掛,我呢?你不牽掛我?”沒人是該隨便被犧牲掉的,就算是為了再大的利益都不應該。


    “在我眼裏,你就是我的家人。”


    “奴婢豈能……”蘇璘受寵若驚。


    “為什麽不能?”梁歌雅沒好氣地起身。


    以為她是要替自己出頭,蘇璘急問:“太子妃是要去哪?該不是要找娘娘理論這事?


    “不是,我找娘娘要說的是別件事。”


    唉,這宮中,有許多事實在難以斷定誰是誰非,而擺在眼前最緊急的是,秋獼一事。


    三日後,一年一度的秋獼就在城北外郊的荒山上展開。崇尚武風的巳慎思一向熱中圍獵,但打從六年前,身子有恙以來,已少舉辦。


    今年是因為舊疾恢複得極好,他才領著皇族一道圍獵。


    梁歌雅原本也想去,但她的傷好得不夠快,別說圍獵,連要走出長生宮都不能。


    “不會有事的。”瞧她神情惴惴不安,皇後一邊走進亭子裏,一邊淡聲安撫著。


    梁歌雅緩緩抬眼。


    “母後,這宮中生活真是難握。”她忍不住道。


    皇後在她對麵的位子坐下,宮女隨即倒上熱茶。


    “有的人想進還進不來。”皇後動作優雅地吸飲著熱茶。


    “要不是九蓮在這,我壓根不想進宮。”


    “既然如此,你就認命地待下吧。”


    “母後又是為誰待在這?”找皇後聊聊,轉移注意力,或許是不錯的做法。


    皇後神色始終情冷。


    “就為我自己。”


    “若就為自己,娘娘又怎會願意為我傳話給太子?”


    “因為他是我兒子。”


    “所以,就算九蓮一直對付晏氏一派,娘娘也由著他?”她笑問。


    皇後微揚起眉。


    “我放縱他們夠久了。”


    梁歌雅恍然大悟。


    “原來,娘娘也是棋子。”是為晏氏一振而被送進宮的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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